第二百零六章 半山的黎明

“你真是个傻丫头，我早跟你说过了，不要动，就在原地休息，你非不听，这会乱跑结果还不是差点把命给送了哈。”

        墨天岚忽然淡淡地开口，惊得月暖身子微微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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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醒了？？？

        薛月暖又惊又喜，可是又有一丝丝的不安。要是他一直醒着的话，岂不是说刚才在崖边的时候，说那些话他都听到了？？？

        有一丝丝的尴尬，想要远离身前这个看起来昏迷着其实却比谁都清醒的人。

        但是在感受到脚边那猎猎作响的山风还在呼啸的时候，她一下子想起来那万丈深渊，心有余悸地往里缩了缩，同时微微慌张地开口：

        “你，你醒了？？？”

        “我一直都醒着，”

        感受到月暖那微微慌张想要躲避的心思，墨天岚伸出手，紧紧地攥紧了月暖那冰凉而又血肉模糊的手，同时语气低低地在月暖的耳边叹息：

        “这一路护着我，真是辛苦你了。现在，听我的话吧，我们在这里休息休息吧，你现在的状态，再不休息的话，想要离开也没有力气了。”

        “怎，怎么可能睡的过去。”

        月暖皱眉，且不说身上这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一直在隐隐作痛，就说现在这个猎猎作响的山风还有这极其寒冷的环境，都让月暖禁不住牙齿上下打颤。

        头顶是恍如触手可及的星空，身边吹着的是猎猎如刀的山风，身上穿着的是初夏时节的单衬衫，再加上由于被许多鲜血浸染，风一吹，更是一片凉飕飕。

        冷，极其极其的冷，上下牙齿不受控制打颤的寒冷，让人无比清醒的冷。

        简简直要被冻冻冻冻冻死了好吗……

        说什么想要休息，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睡得过去！！！

        “睡不着的话，你陪我说说话吧。”

        墨天岚反手拽着月暖拉入自己的怀里，朝着背风的地方小心翼翼地挪了挪，翻了个身子，坐在靠风口的地方，用后背挡着那些凛冽的山风，将月暖紧紧地抱在怀里，力道之大，仿佛要把她揉碎了融进骨血里。

        “咳咳，你快勒死我了，我还怎么说话，你先松松手。”

        月暖被这忽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可是又不敢在这狭窄的空间里面乱动，只是觉得实在勒得难受，同时又忽然发现眼前的人身上的温度滚烫得惊人，下意识地抬手去试他额头的温度，却在半空之中被他的手拦下压在了墙上。

        “不放，我很冷。恨不得再靠的近点。”

        是很冷，可是他的身体却温度烫得惊人，他的声音微微的低沉喑哑，似乎是嗓子被烧得哑了很多。

        看起来他比自己还要觉得冷，发烧最痛苦的事情就是那身体滚烫但是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的感觉，记得发烧的病人应该盖上很厚的棉被发汗才对，可是自己却带着他在这么冷的山洞里面遭罪，要是他的温度降不下来，那很有可能会发展成危及生命的严重情况。

        可是即使是这种情况，他却仍旧把自己放在洞口那边最迎风的地方，这是在找死吗？？？他还有外伤，伤口感染发展成破伤风的话岂不是真的会死掉了？？？

        “恩，好，你冷我也冷，我帮你取暖，只是，你别把自己放在风口，你的情况会恶化的。”

        月暖暗中使劲想要把自己的身子扳到迎风的当口，可是，他虽然受了伤却力道大得惊人，月暖在和他较劲的过程中，没有转过身子来，反而导致身子一歪，偏头倒下，朝着山洞里面又滚了一圈。

        月暖将头一偏，忽然发现这个凹进山崖里面看似狭窄的小小洞口里面却别有洞天，刚才那一下子竟然不小心从一个狭窄的缝隙中滚进了一个更大的洞里面。

        月暖想要将头再偏偏，仔细看一下这个陌生的空间里面的情景，可是脖子却忽然被固定住，迎上了一双有些蒙着水雾的黑色眼瞳。

        “月暖，别动。”

        月暖这才注意到此刻正被一个被烧得快要傻了的人八爪鱼一般的抱着，他此刻的眼睛混沌迷蒙，显然快要烧糊涂了，但是他的力气却在此刻出奇的大，月暖竟然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

        “天岚你才是应该别动！！！！”

        月暖狠了狠心，抓住他的手背一咬，趁他有些愣怔的时候顺着手腕往后一掰，反手把他扣了起来，与此同时坐起来打量起这个较大洞口四周的环境。

        与之前那个小洞口迎风的特点不太一样，这个较大的洞只有一个比较狭窄的刚才月暖跌进去的小洞口可以通风，而且并不是迎风，正对着天空的石壁上有几个不大的形状不规则的小洞口，吹近来的风很少。

        再加上这个洞里竟然长了许多的龙须草之类的植物，在地面上还散落着许多的干草，一下子让这个洞温暖了许多。

        真是奇了……竟然会有这样的一个地方。但是现在也没有时间去想别的了，月暖将天岚连拖带拽地往草多一点的地方拽过去，然后让他平躺在上面，在四周拢了一些干草盖在了他的身上。

        他闭着眼睛，很快就蜷缩成一个小小虾米的模样，脸颊依旧滚烫绯红，可以看得出他依旧十分的痛苦。

        “你跟我说……说话吧，我不想睡。睡不着。”

        他哑着嗓子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咳嗽个不停，月暖心里一揪，伸出比较完好的那只手，细细地理顺着他那被汗水打湿而一缕缕粘在额头上的碎发，担忧地打量一眼四周，这种温暖的山洞容易吸引毒蛇怪虫，但愿不要那么容易就中了奖。

        “好。”

        “我……曾经在入学的秋季运动会上，见到过……一个很美很美的女孩子，当时，她，认错了人。把我……当成了她们班的运动员……她对我喊加油，很大声很大声，我以为是为我喊的……跑了第一之后想要去找她，可是却找不到……”

        月暖嘴角抽抽，果然是烧糊涂了，当着现任女友的面念叨以前念念不忘的女孩子，要不是现在情况特殊，真想挑撂子走人。

        “然后呢？？？”

        “后来……在商店又遇到她，她当时抱了一堆零食，我想她一定是个吃货……谁知道她随手就把自己的零食都给了旁边那个女孩子。”

        “你记得倒真清楚……”

        月暖嘴角继续抽搐，也就两次遇见而已，竟然这么清楚。

        “再后来……再合唱队的时候又一次遇到了她，她站在我们队的前面，可是却从来没有回过头……”

        “。？”

        “然后，在一次我在父亲的办公桌上，看到了那个女孩子的照片和名字，然后我就开始调查她，接近她，希望能赶在父亲破案之前拿下这个人……”

        “……”

        月暖愣住，呆呆地望着眼前那少年苍白的脸庞，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倒映出了那半山之上霞光满天跃跃欲起的火红的一轮朝阳。

        墨天岚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逆着晨光的有些许朦胧模糊的她，恍惚中，眼前好像浮起了那时初见时候的模样。

        烈烈的骄阳下，一个女孩子在所有人都惊讶不已的眼神中，对着自己一路陪跑喊着加油一直到终点。

        再后来，是一次清凉的月下，满天的星河中，她从茂密的樱树枝上一跃而下，递给自己一袋温暖的夜宵。

        每天早晨的温暖的问候，一路骑着车故意加速想让她慌乱无措中抱着自己的小心思，还有那夕阳下走廊中迟来的告白。

        头一次，花了一天的时间在脑海中一直想着一个人一笔一划的画出了她最喜欢的花；头一次，允许一个人离自己那样近而没有下意识的推开她；头一次，希望一个人能一直一直地留在自己的身边；也是头一次，因为短暂的分别而觉得时间是那样的漫长……

        只是，这些也许都是最后一次，了，吧。

        “再然后……在一次又一次的接近与调查之中，发现这个女孩子不是恶人，我已经下不手去抓她了，可是……天意总是弄人。咳咳。”

        感受着他一点一点由滚烫而变得冰冷的体温，月暖心中忽然像破了一个大窟窿，声音由于恐惧而变得嘶哑：

        “别说了，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命运这种东西……谁知道到底是怎样写的呢……我们，说不定这次就会一起死在这里了……我，不想在死之前留下遗憾，所以，我想告诉她，我很喜欢很喜欢她，从那一次错误的遇见开始，我就一直在一错在错，错误的相识，错误的试探，错误的陪伴，直到最后，输得一无所有。”

        “对不起，我没有做到我说的，我没有回到奥班，所以，我们最后还是不能在一起啊。”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对不起。我可能，撑不过这个黎明了。”

        “如果有下辈子，可不可以换你来追我？追你，真的好辛苦好辛苦啊。”

        他伸出手，想要触摸一下眼前越来越模糊的光影，只是，颤巍巍半抬到半空中的手，终于还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啪。”

        随着那只手一起垂落到地上的，是月暖那忽然断了线的眼泪，滴滴答答地落在他冰凉的手背上，没有余下一丝回音。

        “天岚你这个混蛋——————————————————！！！！！！！！不许睡！！！！！！！！！你给我醒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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