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蒋家院子里闹得人仰马翻，街上，却是真正意义的人仰马翻

        安奎带着一众人马站在林溪街头，冷冷的看着对面的黄主仆

        “怎么，这路上还有条狗”

        黄主仆不接他的话“本官乃洪武四年三甲两百六十七名同进士出身，奉圣上之命，驻守怀化十五载，今日要是想入内城，就从我身上踏过去吧”

        在他身后，站着几个撑着刀，穿着破旧衙役服的中年男子，几人身前只结了几道绊马索。

        就这还想拦他？安奎气极反笑

        “圣上，哪个圣上，既然黄大人非要今天找死，那我也不介意送你一程”

        紧接着边做出带头冲锋的架势，身后的十几个刀兵看了，连忙也摆出冲阵的样子。

        安奎夹紧马腹，带头就要往里冲，却听到身后突然穿来一声“住手，快回来”

        他听出这是上司林千总的声音，可这时已是来不及了。他只能用尽全力，把马往回带

        身下的黑马冲势已起，只想不管不顾的往前走，哪料到平时和他一向契合的主人突然往回收力，身后还突然有人大叫，受惊之下，马身左摇右甩，安奎控制不住，竟是被甩到马下。

        黑马高高的抬起前蹄，眼见着就要踏到安奎身上，四周的刀兵也被这变故惊呆了，想上前救人，却难以立刻控制住黑马，更怕黑马再度受惊，也不敢去马蹄下夺人。

        危机时刻，一个小兵从侧面重出，包着安奎在地上滚了两圈，其余府兵赶紧把他们扶起来，冲着对面看愣了的王县令一行人大喊“还愣着干啥，赶紧跑啊”

        林千总架着紫电赶到黑马身边，他夹紧马腹，紫电会意的也抬起前蹄。只见他抓住黑马的缰绳，快速的翻到紫电马鞍之下，百二十斤全靠双腿挂着。

        紫电往左快跑，林千总双臂发力，竟是硬生生接着这股劲将黑马掀翻在地。

        见黑马倒地，安奎顾不得休息，连忙跑了过去。

        此时林千总已是拽着马鞍，双腿也不知是怎么用力，又翻到了马背上。

        “千总，您怎么来了”安奎面朝林千总，身体却挡在黑马和紫电中间。

        林千总翻身下马，笑着拿马鞭轻轻抽了安奎一下“你这马术，回营得多操练啊”

        安奎也不生气“嘿，是，是得多练练，千总，我回去就带大黑加练”

        王县令戒备的看着新出现的银甲小将，长的年轻，还是个娃儿脸，可竟是个千总了“你是何人”

        林千总朝着眼前的中年方士拱手，做了个不伦不类的揖。他敬佩读书人，但眼前这个嘛，还是算了

        “在下刀兵营千总林正丰，今日之事是刀兵营莽撞了，冲撞县令，实在抱歉，他日，你可去刀兵营找某理论”

        说完转身就要带安奎他们离开。

        王县令气的跳脚，私闯内城，还这般大胆，仗着自己是新帝嫡系竟是欺他至此，可真要把人留下，他也是没那个胆子的。

        于是便气呼呼的往县衙走，他要上奏，就算现在这个圣上不看，也要让百官都知道这刀兵营竟敢冲着印堂官耍威风。他们读书人，岂能被这些丘八侮辱。

        身后的几个衙役赶紧收了地上的绊马索，怀化早些年也不太平，就是靠着绊马索才没山匪敢冲城。这几年到处是流民，县衙都让人扒了两回，现在就剩这点家当了。

        而且，这新桃换旧符，王县令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官帽子，要不是衙门还欠他们两个月的月钱，谁听这吊脸鬼的。

        黄老三虚指县令的背影，翻了个白眼，黄大瞪了他一眼，收起手里的绊马索赶紧跑到县令身后一两步的位置。

        林千总带着安奎他们回了刀马营，安排人领安奎去看看大夫，这小子可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看着没事，到底还是得看一下才安心。

        处理好琐事后，他转身进了主帐。

        顾将军正坐在上面，盯着沙盘发愁，看见林正丰进来连忙问他“没打起来吧”

        “末将幸不辱命”

        顾怜听的都牙疼“这也没别人，跟你小舅还整这套”

        “军营之中，不可顽笑”

        顾怜拿他这外甥也没辙，摆摆说说“得了，那你先去修整吧”

        “将军容秉，在下有一言要劝将军”

        “都督登基不过月余，眼下人心浮动，百商百户，家家闭门，将军更应勒令属下谨言慎行，切不可再生事端。”

        “生事端，进城找个熟人也叫生事端”顾怜这些日子实在是憋气的很，他跟着大都督从凤阳打到皇城，所到之处百姓不说夹道欢迎，也没见过避之如虎的，这庆丰怎么就和别的地方这么不一样呢

        “庆丰偏居西北，灾旱却比别地轻了许多，前有定西郡，后又太平郡，流民都很难跑进来，当地百姓久居一地，不知天下事，只是被流言吓怕了，过些日子自然会好”

        顾怜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大外甥说的有几分道理。

        “行吧，拿就传令下去，半月之内，任何人不得无故离营。走走走，跟你小舅过两招”

        林正丰陪着自己舅舅上了擂台，以为打一场就结束，没想到顾怜竟是直接和刀兵营的三个千户打了个车轮战。

        “还行，手上的活计没松，我先去其他几个营看看，有急事去骑兵营找赵老三”

        躺在地上的江烜不顾身上的伤痛，硬是爬起来“是，属下会照管好刀兵营的”

        林正丰和何箐也硬撑着从地上爬起来，领着手下的百户，把顾怜送出营。

        志得意满离开的顾怜是真没想到，他在半个月后会满面愁容的回来。

        这半个月他把四方营的千户嚯嚯了个遍，开始还能稳住心态，后面是越来越急，半个月了，整个凤阳郡竟是一点动静没有。一个万户的大郡活的像个死郡。常将军连写三封传书让他想辙

        可百姓不出门，他还能上门拿刀架他们脖子上硬逼？实在想不出主意的他索性就不想了，带着几个亲卫来刀兵营找外甥出个招。

        见主将过来，刀兵营的三个千户急忙勒令手下列阵相迎。顾怜大手一挥，让刀兵们继续操练，带着千户们去大帐商议了。

        百户们有心让小面的小旗在主将面前露脸，不约而同的把今日的操练从举盾换成了擂台。只是结果嘛，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安奎看着几个小令在擂台上捉对提着刀盾厮打。

        台上赤着上半身的汉子颇为勇武，只见他双腿往下蹬，一个用力，对面的赵海就连人带盾一起被丢了下去。这已是林正丰手下第三个被丢下场的小旗了。

        丁胜在他旁边笑嘻嘻的指着被丢出来的赵海“奎哥，你这边的还得多练练啊”

        看安奎不搭理他，继续说“嚯，看着个翻身，真够利索的，哎呀，这是谁下来了，咋看着这么像兴德啊”

        安奎终于忍不住了，翻身也上了擂台“丁老三，咱俩练练”

        江烜瞥见安奎和丁胜上了擂台，趁着顾怜不注意怼了怼林正丰，用眼神示意他看擂台那边。

        林正丰装不知道，自己舅舅这半个月愁的都不成样子了，这时候搞小动作，他别说是外甥，就是亲儿子也难保不被拖出去打一段。

        顾怜坐在上首盯着沙盘出身，没工夫看下面的眉眼官司。

        他是真就想不明白了，这西北四郡的商户，他怎么就不开门呢？

        前些年光景不好，四地皆有大灾，家家别说没钱，就是有余粮也怕打眼。城内铺户都半闭门户，只有些手艺人做团头牵线的本地生意。

        杨绛反了之后，各地反王跟着往外涌，西北将军韩万霖直接派兵封了青牛关，外边的兵进不去，里边的兵也不出来。只要不要钱粮，谁家皇帝他都认。

        都督成了皇爷，认了他的将军们一概封了爵，凤阳郡的老兵四处外派，他跟着常家军来了庆丰，韩将军观望半个月，觉着这回事真定下来了。不说二话，把原本驻守的小梅将军派到前线，拉着他的手，说以后就靠他送补给了。

        各地商贾等了月余，新皇帝是真坐稳了，朝廷恢复秩序了，街上都开始用新年号了，也终于把心放到肚子里，百地百物流通起来了。

        只有西北，这边快一年都不进外人，百姓都从流民口中听消息，压根不敢新后面不再换几家皇帝，新钱旧钱一概不认，大店小店一家不开。

        当官的都是一群死人，有韩万霖压着才不敢对底下盘剥太狠，眼见着新皇登基把旧朝官员挨个往下撤，为了保住自己的官帽子是可着劲的搅浑水。

        青牛关所在的临夏还好，太平，庆丰，定西，越往边境，城中铺户的大门就扣的越紧。

        这帮丧良心的东西四处造谣，常家军都被他们传成食人魔了。街面上连个鬼影都没有，村里也没人出去种地，拿着四郡的人命硬他们先开口求人。

        常将军是天天催他们几个想主意，他听外甥的，耐着性子让手下兵营都憋了半个月，可这也不管用啊。

        别说怀勤和怀安了，就连庆阳都只有几家天下流通的大商号不情不愿的开着门脸。货是一批一批到，就是没人往里进，这还做什么生意。

        “你们说，这城里怎么就没有铺户开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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