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几人从傍晚坐到夜深，从食堂出来，入眼是如漆的夜色，入耳是呼啸的寒风，是一个很适合沉眠的夜晚。
回宿舍的路上，鹿玘打着手电筒慢慢缀在后面，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推开寝室门，霍迟把灯打开，放下杯子，道：“我去背会儿书。”
“好。”
霍迟拿上笔记本走到廊上背书，不紧不慢地念着熟悉的名词解释。一墙之隔的鹿玘倒水洗漱好，回到了床铺。他拿出手机，快速滑动屏幕，似是在找什么人。
他记得，他好像加过一个中文系学长的微信。
学累了，背书背得口干舌燥霍迟回了寝室。他进门的时候，鹿玘正拿着手机在敲字，见了他，又把手机放下：“霍老师，你回来了？”
霍迟应声：“嗯，你不下来了吧？”
“不下去了。”鹿玘对他笑了笑，轻声说：“霍老师，你顺便关个灯吧。”
霍迟点点头，洗了脸泡好脚，他抬手把灯关掉。窗帘没有合拢，霍迟借着月光摸回了床上，蒙着被子就打算睡觉。
翻了一圈，两圈，三圈……
翻来覆去好几转了。虽然鹿玘翻身的动作很小心，发出的声响也很轻，霍迟还是躁得睡不着觉，他索性拿下被子望着床板。
“睡不着吗？”
“啊？嗯，有一点。”
霍迟突然出声，鹿玘想他可能吵着他了：“不好意思，霍老师，吵到你了。”
“没有，我也没睡不着。”停顿了几秒，霍迟接着说，“失眠？”
“也不算。”鹿玘轻轻皱了皱眉头，问：“霍老师，你是想考哪个专业的研呢？”
他不知道该怎么问出这个问题，才会辗转睡不着。一个是觉得这个问题有点涉及别人的隐私，另一个就是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多此一举。但话一说出口，内心好像就没有那么慌躁了。
霍迟沉默了几秒，道：“文艺学吧。”
文艺学吗？鹿玘翘了翘嘴角：“我知道了，霍老师。”
知道什么了？霍迟没明白鹿玘是个什么意思，也懒得想，他翻了个身：“嗯，睡吧。”
说是睡了，霍迟却半晌没睡着。那股困劲一过，他这会儿还挺精神。但又不能不睡。
霍迟在心里默默回忆起知识点。一句接着一句地默念，没一会儿意识就开始混沌。
霍迟想，学习可真是催眠的好东西。
第二天一早，霍迟神情低迷地走进了食堂。
“是困了还是饿了？你看上去怎么要死不活的。”接过周槿递过来的碗，霍迟有些迟缓地道：“又饿又困。”
鹿玘问：“晚上没睡好吗？”
昨晚他跟霍迟聊完天，回了学长的消息，很快就睡过去了。但睡着之前，他没有听到霍迟那边有什么动静。竟然没睡着么。
“睡得挺好的，没睡够而已。”
以往的周天，霍迟都会放纵自己多睡一个小时，八点钟才起床。今天，他依照生物钟自然醒过来，手机一亮，就看到周槿发来的消息，补觉计划宣布失败。
毕竟他拒绝不了温热的早餐。
霍老师确实还挺能睡的。鹿玘忍不住笑了：“那回去补吧。”
霍迟摇摇头：“算了，起都起了。”
面已经煮好了，夹了满满一大碗，霍迟端着碗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喝了两口汤下去，胃里暖暖和和的，霍迟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头一次觉得面汤这么好喝。”来这以后的周天，早餐几乎都是面包和热水，他还是头一次吃上热乎乎的面。
鹿玘：“那多喝点。”
“嗯。”
霍迟应了一声，抬头跟鹿玘的视线对上，看着鹿玘笑盈盈的双眼，他也轻轻笑了一下。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可能是因为面汤太好喝了？
霍迟收回目光，埋头吃面，是什么都不重要，填饱肚子才是正经事。
回笼觉什么的，他自然是懒得补。都已经起来了，补个觉还得再打水洗脸，太麻烦了。霍迟自认他是一个爱惜时间的人，绝对不是因为不想迎着寒风出门打水。
回到宿舍，霍迟继续刷题。
“霍老师，下午再麻烦你帮我听一节课。”见霍迟停下喝水，鹿玘见缝插针地道：“我下周有节公开课。”
这节公开课当初是李老师去排的，但现在上生物课的是他，这节公开课就成了他的。满打满算，他接触教学才两个星期，说不慌，那是不可能的。
闻言，霍迟咽下嘴里的水：“好啊。”
……
鹿玘、周槿和舒龄的手艺很好，午饭吃得很是滋润。洗完碗，心情颇好的霍迟跟着鹿玘去了教室。
鹿玘看上去有些紧张。
他正一字一句地认真检查ppt上的内容，以及排版。每翻过一页，他都会轻轻舒一口气。
闲着没事做，霍迟直盯着讲台上的鹿玘看，白板上青青绿绿的光反射在他脸上，斑驳一片，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霍迟肯定，他的眉头一定是皱着的。
“鹿老师，把它当成一节普通的课去上就行。”霍迟蹙了蹙眉，接着说：“把它特殊化了，心弦就会不自觉紧绷。”
“嗯。”鹿玘稍稍松开手中的鼠标，垂下头，无声地勾了勾嘴角。
他可不能辜负霍老师的这番话。
再抬头，鹿玘已是平时的模样，笑容晏晏，温和端方。
“各位同学、老师，上午好。”鹿玘轻轻弯腰问好，“对我来说，今天是一个特别的日子，为显重视，我准备了一些短影片，请大家仔细观看。”
影片是对一些单细胞生物的简单介绍，霍迟认真地看完了，随着鹿玘的讲解，脑海中那些看似早已遗忘的知识又慢慢浮现。
霍迟跟着鹿玘的节奏，回忆似的上完了这堂课。
“霍老师，你觉得这堂课怎么样？”
“可以的。”霍迟肯定地点了点头：“只是某些地方讲得有点快，可以慢一点，太难的知识点…带一下就行。”
上了这么久的课，霍迟也慢慢了解，这里教育资源落后，大部分学生的底子有点差，过于难的部分，不能深讲。
不过鹿玘的这堂课，确实讲得很棒。霍迟随着他从刚开始的紧张，到中间的高昂，再到最后的淡然，心绪起起伏伏，心神浸入到课堂之中。
他认认真真地回顾了一遍单细胞生物。
“霍老师。”鹿玘沉思了好一会儿，才惴惴然地道：“我想再讲一遍课。”
霍迟的话一说完，鹿玘就明白了自己的不足之处是什么，他的行动力一向迅速，出了问题，就要把它解决。
只是，还要继续麻烦霍迟。他又有些紧张了。
霍迟抿着嘴角，深深感慨好人难做哇。
“嗯。”他心一横，“你讲吧。”少做这点时间的题，也不碍事吧。
“谢谢霍老师。”
第二次的课堂，鹿玘在情绪上已经没有多大起伏，之前出现的问题，也被他巧妙解决。总而言之，是一堂令两人都很满意的课。
鹿玘的满意，是这堂课他能很好的呈现给学生，也没有让霍迟白来一趟。
霍迟的满意，则是他终于可以回宿舍了。
两人踏出大门时，已是日暮西垂。远处，橘色的夕阳笼罩在银白的雪峰之上，雪峰也被晕染得一片金黄，落日熔金，大抵如此。
“那片天空很漂亮。”鹿玘将目光移到一旁的霍迟身上，他的身上似是也染上那片橘光，耀眼却不灼人，让人见之心喜。
鹿玘轻轻笑了：“谢谢你，霍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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