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这天是八月三十一号星期天，张钰青去外面买了锅碗瓢盆准备正式开火。

        而陈北生负责带两个孩子去学校报到，昨天晚上，两个孩子就是住在他的宿舍里。

        和他小时候不同，他不让他们用那种一根带子绑着的绿色小挎包，而是帮孩子们买了漂亮的小书包。一个粉色的给陈小起，一个蓝色的给陈小南，担心孩子们没文具用，用卷笔刀削好了六支铅笔，给放进新买的文具盒里，同时各放了一块崭新的橡皮擦。

        由于陈小起今年是读一年级，需要准备小本子，他给塞了六个。两个语文拼音本，两个数学算术本，两个图画本，而陈小南的书包里，他只给塞了两个图画本，以供小家伙在幼儿园里鬼画符。

        早餐吃的是他煮的面条，放了一个煎荷包蛋，和一筷子空心菜，小小一碗，还算有营养，瞧见两个孩子吃得满意，他笑着坐在一旁耐心等着他们吃完。

        五道海小学是五十年代建的，已经有些年头，两层楼高，楼层中间呈现一种折叠形状，左右有两三百米那么长。教室的外墙灰扑扑，里面的桌椅很破旧，但是墙壁每隔几年会粉刷一次，所以比起乡下农村的土坯教室，这里砖头教室已经算得上是天堂。

        老校长敲大钟，代表上课铃声或是下课铃声响起。

        很多小孩都在打闹，陈北生护着自己的侄子侄女，让他们免于被高年级的小孩撞到。

        一个大办公室里，都是老师，校长胡湘之看到陈北生就笑：“北生，你带孩子来报道？”

        办公室里其他人，看到老校长在和人打招呼，而且一直很严肃的小老头笑得这么和善，大家都有些好奇是谁，然后就被陈北生这个气质出众，轮廓深邃的年轻美男子给迷住，天啦，好好看的年轻爸爸！

        给孩子们擦擦汗，把两个水壶从书包里拿出来，喂了一口水，陈北生这才抬起头打招呼：“胡校长，好久不见，您好，这是我的侄子侄女。今天来报道的，是我的侄女，她五月份已经满六岁，小起，这是叔叔小学的班主任，以后也是你的校长。”

        “胡校长好。”陈小起紧张地喊人。

        胡湘之笑着点点头：“好好好，一看就是个聪明的娃，陈小起同学，你会数数吗？”

        “会！”陈小起抓紧了小裙子，咬着小嘴巴，陈北生低头温声的告诉侄女，眼里全是鼓励，“别害怕，一到一百，数一遍！”

        这个会！

        叔叔和阿姨都有教她，陈小起大着胆子数数，很流畅，没有一点磕巴，老校长不停点头，表示不错。要知道这年月的孩子都放养，学龄前的儿童能数到五十就已经很厉害。大概是看到大人充满善意的笑容，陈小起受到鼓舞：“校长爷爷，叔叔有教我写字，我会写字。”

        “真的？”胡湘之还挺惊讶。

        陈北生表情很认真，他点点头：“我担心自己教不好孩子，以前有空的时候，晚上下班会教他们认几个字。”

        一张备课的纸撕下来，老校长递过去，又拿出一个快要写秃了的铅笔：“小起同学，你来写弟弟叔叔和你自己的名字！”

        因为个子太矮，办公桌有点高，陈北生把侄女抱起来，旁边马上有一个年轻女老师递来一把高椅子，陈北生冲她笑着道谢，如沐春风的俊美笑颜迷的那个女老师手都颤了一下，但是陈北生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他很轻柔的抱起侄女放在椅子上，把铅笔头拿给她，好让她专心致志的书写。

        小姑娘写字，笔画都是正确的，很厉害，一会儿就写完所有的名字，同时还写了张钰青的名字。

        这让旁边带着孩子来见校长的家长有些汗颜，自家小子还在流鼻涕，一刻都安静不下来，给穿了干净的衣服，就是想让破孩子在老校长面前留个好印象，谁知才一会儿工夫没管，这皮猴子就在那里蹭墙壁，然后不给吃冰棒就练地打滚，给搞的全是灰，而且自家猴子还不会念数字，更不会写名字，这强烈对比下来，简直让她没脸见人啊。自家儿子不会被打回幼儿园吧？还有那个干干净净的小闺女的爸爸也太好看了，这真的不是自家妹妹贴在墙壁上的明星来到了现实生活中吗？

        “果然啊，你们陈家的孩子，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我看这小姑娘，以后会是你们家的第四个大学生。”

        胡湘之不停点头。陈北生又把陈小起抱了下来，给她捋了捋小裙子，别走光了，这才抬起头温和的笑着。

        想到陈北望，胡湘之担忧的问：“你大哥现在有消息了吗？”

        “没有！”陈北生语气很稳定，老校长想起那个得意门生，心里就难受，他也知道不能在伤口上撒盐，只能安慰陈北生，“没有找到尸体，就是好消息。”

        “嗯……”

        老校长开了一张单子递过去，很高兴陈家的孩子来入学，让陈小起去了一年级一班交学费，那里有老师接手。

        陈北生接过单子，牵着两个孩子的手，谢过老校长，带着孩子们穿过长长的前廊。

        他很细心，会配合两个孩子的步伐慢慢走。

        那么高，却走得很慢，很多女老师芳心跳个不停，好温柔的爸爸呀，再看看他旁边的那个秃顶中年爸爸，那可是连拖带拽的把熊孩子带走。

        左拐右拐，来到一楼中间的那间教室报道，在一个四十来岁的女老师那里交学费。

        今年涨价，学费、书本费、学杂费一共是四十块三毛。

        陈北生把一叠整齐的钱递过去，拿了收据，老师发课本，陈北生一本本塞进那个粉色的小书包里，陈小起伸手：“叔叔，你能把那张纸条给我吗？”

        颇为奇怪的陈北生看着侄女小心翼翼又紧张的小表情，他低头认真问：“你要看？”

        陈小起摇头：“不是，我想等自己长大，还叔叔的钱。”

        一只大手轻轻的抚顺侄女翘起的一缕头发，娃娃头变得更加的油光水滑，低沉温雅的声音里包含着无悔付出的认真。

        “小起，我是你的亲叔叔，也是你爸爸的亲弟弟，我们是很亲近的家人，抚养你们长大，这是我应该做的事，你不要有心理负担。而且，有你们的陪伴，我很幸福，所以不需要还钱，你们的任务，就是健康快乐长大，以后能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就是对叔叔最好的回报。”

        “像爸爸那样有用的人吗！”

        “对！”陈北生用力点头。

        陈小起不再要那张收据，小小的脸陷入了沉思。

        叔叔一直很温柔，可是别人都说叔叔可惜了，有她和弟弟这个拖累不好找对象，她好想和弟弟一下子就能长大，这样叔叔就可以找老婆结婚！

        ……

        给讨厌幼儿园的陈小南报道后，陈北生抱着侄子哄。

        得知小家伙在幼儿园被欺负，他很生气，特地去找园长聊了一会儿，几个幼师见他眉头紧锁，以为是孩子的爸爸，连连说抱歉，表示以后会重点关注陈小南的情况，老园长也说会注意，得到保证，陈北生笑着谢过她们，声音是温和动听，一股子天生吸引人的气质，让大家见识了什么叫赏心悦目，感觉是个很厉害、家世也不简单的年轻叔叔，大家都有点心动，园长知道底细，等到陈北生离开说：“他是第九厂的新厂长。”

        “啊啊啊，原来是他，好厉害，我听说他才二十四岁！”

        “别想了，人家条件好，肯定是有对象的！”

        园长一句话让大家打消了不切实际的想法。

        大家只有遗憾！

        也很羡慕能和他结婚的女人，想到以后还能看到这么养眼的人，大家又很期待。

        ……

        说回这边。

        忙碌中的张钰青，把一袋子蔬菜送到马局长家，她送的都是自己吃不完，但是在城里却也买不到这么新鲜的蔬菜。

        刚来马局长家干活的保姆芝姐，得知张钰青也给人做小保姆，于是两个人就一起唠嗑了好一会儿。

        这个芝姐告诉张钰青在哪里能买到便宜的煤炉子，和蜂窝煤。

        又特别热心肠，命令自己男人把三轮车借给了张钰青。

        买煤地方有点远，装煤的时候，张钰青在三轮车的车斗里，垫上一些化肥袋子，避免搞脏了人家的车。

        从公家的小型加工媒厂里买煤，十坨一排，把那些煤整整齐齐码在车上。没要票，付了三块钱，买了两百坨煤。

        回去的时候，张钰青坐上三轮，踩着踏板，僵硬的操控前面的车斗，控制方向，艰难的去了军区医院的职工宿舍！

        妈呀，第一次踩三□□作起来好困难，累死她了，不是踩不动，而是这车斗不好控制，方向歪七歪八，经过树林时，歪着歪着，就对着一个大坡下面拱。

        吓得她不停地往下拉刹车，差点连车带人滚下去。

        把三轮停在这栋职工宿舍楼下。

        正好碰到了带着孩子们回来的陈北生，她热得汗流浃背，头发乱糟糟，脸颊两侧全是黑煤灰印子，擦擦脸，印子扩散的范围更大。

        这栋楼帮忙带医生孩子的家属，一直在偷笑，陈北生松开孩子的手，挽起袖子，整齐的各折三下，走过来，弯下腰抱起了三轮车上的三十坨煤，强劲有力的胳膊上是微微凸起的肌肉。

        “你去休息一下。”陈北生语气温润，搬着煤块，朝她笑着。张钰青看着他的白衬衣即将要变得很脏，急忙拒绝，要接过去，但是陈北生避开了她，朝中间的楼梯口走去，是不容她拒绝的坚持，“你来带路，我没有来过婶子的宿舍。”

        两个小娃要帮忙，张钰青摇头：“谢谢你们呀，只是你们还太小，等你们长大再来帮我好不好？”

        张钰青急忙搬着十块煤追过去，这个陈北生脚好长，走路速度好快，她追得好辛苦。

        从这里走到楼梯口，有五十多米，大概是听到她在喘气，他慢慢停下来，转身笑着等她，张钰青郁闷，笑啥笑？牙白啊？害她心脏多跳了几下！

        抱着煤，带着陈北生上二楼，她想起自己没有手开门，而钥匙在口袋，陈北生发现了她一只手抱煤，一只手艰难掏口袋，于是就道：“小起，帮一帮阿姨，给她开门。”

        “好！”陈小起飞快开门。

        钱英住的宿舍才刚建一年，是新楼，在二楼202，一室一厅的格局，有个小小的阳台，南北通透，因为是军区医院的家属区，所以建得相当不错，采用了大城市那种风格，不再是六七十年代那种筒子楼，这里有六十多个平方，就是搞装修，隔成两室一厅也行。

        因为钱英是特别厉害的脑外科医生，而且又是从天北市调过来的，一般人请都请不动，所以给的福利待遇相当不错，屋子里有电视机和冰箱。

        “等等！”见陈北生把煤块放在她指定的那个阳台垫着报纸那里。

        又转身准备下楼抱煤块，张钰青喊住了他：“我这里有围裙，是灰色的，我自己做的，你围在身上，别弄脏你的衣服。”

        “我没关系！”他温声道。

        张钰青顶着脏兮兮的脸笑：“我的衣服全是补丁！”她特意张开双手，给他看，袖子那里有两个补丁，口袋那里有补丁，“这是隔壁的严奶奶知道我要去搬煤，借我的衣服。”

        “你不准动！”张钰青洗干净手，给陈北生系围裙，他的腰好细，明明那么有劲儿，打架那么厉害。

        穿过两根布带子，在他的身后给他打了一个蝴蝶结，他的脊背也笔直，一直精神很好，呵呵呵呵，瞧见他想回头，她立刻大声道：“不准看，你可以下楼了。”

        “你在笑？”陈北生低头，认真望着她。

        张钰青立刻不笑：“我没有笑，你看错了，走吧，我担心会下雨。”

        一起下楼，陈北生真的没有回头看那个大大的结，即便周遭的目光如影随形，那些老人们在笑，一直盯着他身后指指点点，他也落落大方的让人注视，他先一步下去，见她要抱煤块，他弯下腰，把十块煤抱起来，递给她，然后他自己再抱三十块，稳步朝楼上走，张钰青笑嘻嘻地跟上去，一直在看那摇摆的蝴蝶结，感觉挺不错。

        煤块有了，锅碗瓢盆有了，五十斤粮食也从乡下带过来，但就是还没有买煤炉子，旁边，陈北生提议去他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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