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这位同志，您是来采购玩具的吗，看看我们这铁皮玩具，出口的，是外贸商品噢，质量杠杠的！”
在张钰青的人生观里，赚钱必须是要放得开的，比如她一个中专生后来靠打鱼赚钱。
不是说这些销售放不开，而是这些销售应该是没有参加过展销会。
毕竟第九厂是个要倒闭的厂，这些销售人员以前就是按部就班来工作。
因为是国有企业，能在百货商店卖的就去百货商店，完全就没有想着去打开新的渠道。
“我知道，你们的外贸做得不错，这铁皮猫挺有趣，多少钱一个？”一个穿中山装的男子停下脚步。
“您可真有眼光，如今的外国小孩，就喜欢这种小玩具！”张钰青捅了捅旁边的那个女销售的胳膊。
让她赶紧报价。
旁边的销售都有点惊讶，就三言两语，顾客就上门啦？
陈北生也温柔的笑着。
此时听到采购商问这猫，陈北生示意旁边的那个女销售回答。
文爱玲马上笑眯眯操作：“十块钱一个，转动发条，您看这猫会自己跳，而且还会走来走去！”
如今这年月，能买得起玩具的都是干部家庭。铁皮玩具都很贵，有些一个需要半个月的工资。
“那你们这铁皮车呢？多少钱一辆？”另外一个男的挤进来，戴着副眼镜好奇地指着那个消防车。
这是陈北生他们团队今年新研发出来的产品，这辆红色消防车，仿照的是国内刚出来的消防车外形。
销售之一李大俊马上道：“这位同志您可真有眼光，这是我们今年刚生产的新货，一辆二十八……”
“贵！你得给我一个进货价，不能拿我当普通顾客对吧？我们拿货不可能就一辆两辆至少也是五十辆起批！”
“这个……我们能给您最便宜的价钱是二十三。”
“贵了贵了十八，我的底价就在这里，我也不跟你们讨价还价！”
戴眼镜的男人一副要去别的玩具摊位的架势，张钰青立刻凑过来笑：“同志啊，您看别的摊位上，有这么好看的玩具车吗？现在小朋友都喜欢车，很舍得买的，像我家的邻居，看到玩具车，就走不动路，上次愣是让他妈，花了半个月的工资给他买了一辆消防车，零售价三十八哩，看到孩子开心，他妈也舍得。现在都是独生子女，谁家都只有一个宝贝，您放心，这批玩具您进过去，绝对能一下子就卖光。”
八十年代的铁皮玩具确实贵，基本上买一个都让人肉疼好久。
一辆下来就要花光半个月的工资，所以这不是普通工人能消费得起的，但是架不住国内干部家庭也有庞大的基数。
而且现在改革开放，人们的腰包也鼓了起来。
这个采购被张钰青一顿忽悠，倒也听进去了那么一两句话。
“你们谁是管理的人？”
“我是！”陈北生温和道。
这个采购看了看四周，走到陈北生旁边：“我可以进货，但是你得给我一些回扣！”
“……您看要给多少？”陈北生不是那种一根筋的人，国内大多数人做生意讲究变通。
吃回扣这事，要用辩证的思维去看待。
陈北生不会去吃上家厂商的回扣，那是贪污。
但是他给顾客吃回扣，能带来效益，他也是愿意的，因为厂子有这么多张嘴，大家要生存。
陈北生示意了一下旁边的销售主管，那个主管马上勾住了这个戴眼镜同志的肩膀，把他拉到一旁说悄悄话：“您从我们这里，二十三进一批货，我们给您三块钱一辆车的回扣，您看怎么样？”
一辆车三块。
五十辆车就一百五十块，这对于国人六七十块钱一个月的工资来说，是很有赚头的，采购想了一下，觉得对方很上道，加上自己是真心的要买，于是点点头：“成交，但我只收现金，你们也不要走什么公账！”
销售主管认真道：“这是当然，我们一定每次都给您现金。”
于是今天开张了，销售出去了一百辆铁皮消防车。
张钰青见好就收，也不去瞎凑热闹。
现在这些销售，比她更有经验，她不过是胆子大一点，喜欢瞎吆喝。
陈北生能赚钱，她高兴，于是牵着两个孩子这边看看，那边逛逛。
摆摊到一半，陈北生从后面的纸箱子里掏出一些布娃娃。
有人形的，有猴子的，有小猪的，有小海豚的，一个个里面塞满棉花，胖乎乎，憨态可掬。
“你们喜欢吗？”陈北生问侄子侄女。
陈小南和陈小起用力点头：“喜欢！”
“给，抱着玩吧。”两个孩子的怀里都被塞了一个小海豚布偶。
陈小起喜欢那个娃娃，有毛线做成的黑头发：“叔叔，我可不可以换这个女娃娃？”
“当然可以！”陈北生把那个布娃娃塞给了陈小起。
两个孩子很开心，抱着娃娃在会场上面继续逛，迎来了无数人的瞩目。
虽然这些采购员目的性很强，只关注自己想买的柜台，但也会想要去看看新奇的东西：“小朋友，你们等等！”
两个冰雪可爱的小娃，白白净净，背着小水壶，穿着可爱的衣服。
一看就是城里娃儿！
有专门来采购玩具的厂商，频频问：“小朋友，这个娃娃是哪里来的！”
陈小起很紧张，双手紧紧抱着娃娃，看上去像个小可怜。
“我知道！”陈小南比姐姐胆大，他不害怕陌生的叔叔，“在那里……那个高高的人那里，那个是我叔叔，他给我的！”
讲半天，陈小南这个小话痨没讲明白。
陈小起抱着布娃娃，眨巴着大眼睛，看看旁边的钰青阿姨，她想了想，鼓足勇气嗫嚅：“叔叔，我带你去看！”
“对，我带你呀！”陈小南小小一只，他伸出肥肥的小手拽着那个中年男人的裤腿，强行把他带到自家叔叔的摊位上。
张钰青挑了挑眉，没想到陈北生这么狡猾，让他的侄子侄女给他做免费的广告，效果还挺惊人。
这个玩具摊位种类多，所以吸引的采购也多，人挤人了，张钰青护着两个孩子，一直在后面看着。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
结果还不能去吃饭，因为中午还有一波本市的采购商。
“厂长，您别管我们，您去吃饭吧。”一开始早上的时候那些销售还拉不开嗓子来招揽顾客。
此时，他们可没有一点顾忌，比同行牛逼多了。
张钰青瞥了一眼隔壁，对陈北生赞叹道：“你们同行的那些铁皮玩具，都还是一些小动物，小汽车，你们可高端多了，又是娃娃，又是大消防车！”
陈北生笑：“我不打没准备的仗！”
今天的采购商可不少，一个个都在问价钱，然后敲定接下来的订单。
“阿姨，肚肚饿！”陈小南嘟着嘴，揉着小肚子要吃饭。
他在会场，拉了很多人，他帮叔叔赚大钱钱哩！
张钰青摸两个娃的头：“你们可是大功臣，辛苦了噢，等一下，让你叔叔忙完。”
陈北生倒是侃侃而谈，不卑不亢，坚持自己的底价不退让。
旁边的玩具摊上却只有一两个人。
那个玩具摊，是陈北生之前所说的总厂。总厂来的销售主管黄主任，看到分厂生意如此之好，都被吓住。
而他们看到陈北生这个厂长亲自上，都还有点震惊。
到了快一点的时候，总厂的黄主任邀请陈北生出去吃饭。
陈北生也没拒绝，顾客走得差不多，大家总算喘了口气，其他销售等着吃打包的饭。
公款消费，选的饭店自然不会差，
张钰青还是第一次来大酒楼，到底是大城市，这古香古色的酒楼好漂亮，而且三层楼高。
酒过三杯。
“小陈啊，不对，我应该叫你陈厂长，你说你以前一个高工，专门搞研发的，怎么如今突然一下子出来跑业务啦，而且跑业务还这么厉害，你看你们那个柜台，围得水泄不通，再看我们这个柜台，都没有几个人，你快点跟我交代，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
稳重的陈北生竟然也学会了哭穷：“黄主任，我也是没办法，我们厂如今就那么一个烂摊子，上半年，都快发不出工资，虽说国家现在有政策扶持，可对我们国有企业，也没那么多资金投入，人家现在扶持的都是私有企业，不是说要大力发展私有企业吗？”
黄主任撇撇嘴：“那都是吹的，上头政策是好的，下头的人，都防着私有企业呢，而且还必须挂靠在国有企业下才能经营，否则根本生存不下去。”
张钰青和两个孩子负责吃吃喝喝，两个男人负责举杯喝酒。
陈北生嘴上说酒量浅，喝不得，实际上谁想灌醉他，那也挺难的。
陈北生不停地哭穷，哭得挺有一套。
“黄主任，您回去后，告诉总厂的书记，我们厂效益不好，生产的东西，都卖不出去，不像你们，每年能出口那么多玩具。我们分厂份额太少，能不能把份额让给我们一点？我们现在设计的新款消防车，一定能在国外打开市场！”
“你这小子，还想着来挖我们总厂的墙角，我们总厂也就靠着外贸过活，你可别打我们的主意，都已经给了你们海外四分之一的份额，你还要，那些份额我们是绝对不会再给你的，你还是好好的在国内做吧，打开国内的市场，才是生存之道。”
张钰青偷偷的笑。
陈北生一副被拆穿目的，也依旧若无其事的表情，逗乐了她。
黄主任吃了一口菜：“我还是想知道，你们那分厂如今设计出来了几款新玩具？”
“七款！”陈北生道。
黄主任又道：“我对那种大型的消防车感兴趣！”
但是每个厂都有保护机制，图纸也不可能毫无条件的贡献给总厂，除非是过了三年以后。
但是三年以后市场都饱和，再要那图纸也没用，所以他们竞争也是很大的。
黄主任决定买几辆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陈北生就笑：“我们可是有专利的！”
黄主任：“知道你们有专利，不会偷的。”
这一餐饭是黄主任出钱，也出得心甘情愿，他惊叹于陈北生这个小年轻的韧劲儿。
刚开始以为这个大学生来总厂，只是为了镀金，以后会往更高一层发展。
没想到转脸这小伙子就被调去了万辰市。
要知道万辰市，可没人愿意去，太乱了。
之前他们厂的车间主任，去万辰市才一年多，就坐了牢，这一看就知道是被人陷害，所以大家都推辞，不愿意来分厂。
但总厂的老书记，也不可能让分厂就这样垮下去。
毕竟国家上头的人，还在看着呢。
于是左思右想，他们总厂的书记，大概是猜到了陈北生上头有关系，于是就把这个小子突然一下子提拔到了总工程师的高位，要知道他才两年的工作经验啊。
即便是大学生又怎么样，在天北市大学生也不少！
大家本来还想阴阳怪气说酸话，结果转脸这个总工程师就被调到了万辰市当厂长。
敢情是用这一招来对付他呀？
众人瞬间明白原因，也不再嫉妒陈北生，他们只同情陈北生这个小年轻的遭遇，这就是去送死的。
头铁的话，搞不好还得蹲大牢。
不过看到陈北生把那家厂，经营得还算有声有色，黄主任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你小子好好干。”
“放心吧，黄主任，我不会让你来当背锅侠！”陈北生认真道。
黄主任气得想打他。
这死小子说什么话呢，虽然他心里是有这种想法，但是被这小子说出来，他怎么就感觉那么别扭呢。
带了数个饭盒，回到会场，继续忙碌。
玩具总厂和分厂开始打擂台。
大有比个高低的趋势，都拿出了最厉害的嘴炮销售，来抢顾客。
第一天陈北生这个厂销售出去四十万的订单。
第二天八十万订单。
第三天更好，差不多九十万。
也就是说陈北生这一次展销会，给厂里带来了两百一十万的销售额。
虽然现在只有两百来万，但也要知道这些订单是可以无限延续，也就是说他们销量不错，还会再进货。
十个销售累得跟孙子一样，却也开心。
其中那个女销售文爱玲讨好的问：“厂长，这次圆满完成了任务，甚至还超出预期，我们有没有奖金啊？”
陈北生满脸温和：“回去后，我让会计算一下这次的销售情况，给你们按提成来算奖金！”
大家很懵逼，有个别的，眼睛都瞪得溜圆。
“提成……也就是说，我们如果销售出去的东西多，那我们就赚得多？不再是领死工资？”
“你们不满意吗？”陈北生见他们没有特别的高兴，有点疑惑。
可哪知下一秒，这些销售全部激动得跳起来，这种有奖机制，可比他们以前工作有干劲多了。
张钰青笑了笑。
这次任务圆满忙完成，她牵着两个小孩儿来到了字条上面写的金鑫大厦国营宾馆。
这栋大厦，有六层楼高，张钰青抬头羡慕的看着，他们市最高的宾馆，也就四层楼高而已。
走到三楼，从杨剑新手中收了钱，然后叫来一辆三轮车，拿着一袋袋衣服离开，吭哧吭哧的上火车。
陈北生对于衣服很好奇：“这衣服哪来的？”
“杨剑新让我给他运货，他给我一千块，划算吧！”张钰青道。
陈北生语气淡然：“你当心中了他的计，现在抓投机倒把很严格！”
“放心吧，我不在万辰市销售这些衣服！”
陈北生听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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