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大巴车

林如乔的唇型很美，像花瓣般饱满，她喜欢用浓艳的口红色号，让那双红唇看起来宛如高高在上的女王，然而实际上触感却软得像块果冻，指尖擦过的瞬间，如同撞进一片粼粼水波，波光扰得人心慌意乱，却又隐秘地渴望着，想要感受更多、更深

        “南南——南嘉木小朋友？”伴随着清脆的女声，想象中的片段被打破，南嘉木回过神来，看到前排的小橙正拿着饮料瓶在她眼前来回晃动，“喏，给你水。”

        她有些无措地接过饮料，掌心滑了一下，差点失手把瓶子甩出去，小橙见状好奇道：“怎么回事呀？看你眼睛都有黑眼圈了，昨晚太高兴没睡好吗？”

        她指的是因为今天要去旅行，所以太兴奋才睡不着觉，然而说者无心，却让南嘉木心虚地低下头，小声辩解道：“我才没有”

        虽然她确实睡得不太好，不过并不止昨晚，而是已经持续好几天了。

        自从那天在商场分别后，她就再也没见过林如乔，通过查看工作簿上的日程记录，她知道对方应该是去邻市参加某个行业论坛，在这一整个星期当中，她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只剩下系统里来往的工作批复。

        按理说上司不在，对南嘉木应该是件好事，她不用无时无刻在意身后会出现老板的声音，还可以光明正大地偶尔摸摸鱼，跟小橙她们出去约个饭但是不知为什么，对着那间空荡荡的办公室，心里也像空了一块般莫名地感到怅然若失。

        更让她辗转反侧的，还是那天在影院时，林如乔无意中擦过她指尖的唇瓣，虽然只是个无心的触碰，但她却着魔般忍不住一再回想。

        那双唇出现在她每一个闲暇的空隙，甚至更进一步，昨天晚上她还梦到了那双唇的主人，微笑着凑近她的视线，嘴唇微微张开，如同某种邀请。

        不她本不该再想这些的。

        毕竟现在她们的关系是上司与下属，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就应该让它随风而去，消失殆尽。恒晨星时的这份工作也让南嘉木很满意，她能学到许多东西，这就足够了。

        再奢求更多，再奢求更多，只会让局面陷入糟糕的境地，像她这样的人，是最应该懂得分寸，懂得克制的。

        南嘉木深深吸了口气，将头靠在大巴车舒适的头枕上，刚想闭目休息一会儿，就听到大厦门口传来一阵细微骚动。

        她好奇地朝窗口望过去，视线中捕捉到一抹熟悉的倩影。

        看到那个人的瞬间，心底也仿佛被灿烂天气映照着，瞬间被洒进了满怀的阳光。

        因为要出去玩，林如乔打扮得比平日休闲许多，她穿了件款式简单的白t恤，下摆半扎进牛仔裤腰间，大约是没怎么化妆的缘故，她头上还戴着顶浅蓝色渔夫帽，露出的下颌线条优美，唇色也淡淡的，是某种哑光质地的豆沙红。

        见老板出现，在旁边负责清点人数的行政部女孩先是一愣，随即立刻迎了上去，南嘉木看到她们说了几句话，女孩又查了下手里的登记表，笑着点点头。

        虽然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但看女孩的动作，南嘉木心里隐约有了某种猜想，果然几秒钟后，只见林如乔不疾不徐地朝着大巴车方向走了过来。

        而且目标刚好就是南嘉木所在的二号巴士。

        车里的人看到老板上车，纷纷热情地打起招呼，林如乔点点头，又微笑着解释道：“宋秘书还有点事，下午自己开车走，我就先过来占她的位置了。”

        原来如此。

        南嘉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因为怕跟人过度寒暄，她一早就特意选择了后排的位置，现在远远看着林如乔在前排坐下，心里忽然又生出一丝微妙的后悔。

        她们之间足足隔着七八排座位的距离呢。

        还没等她从后悔完，随着最后一名乘客上车，大巴徐徐发动起来。再想把座位换到小橙她们那排的想法也跟着消失了，就算往前坐一些，离她近一点，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反倒是会显得自己既突兀又奇怪。

        南嘉木抬手摸了摸头发，这样就很好，远远地看着她，保持在一个安全距离中，才是最适合自己的方式。

        她说服自己闭上眼睛补个觉，大概又过了几分钟，肩膀被人轻柔地拍了拍，她茫然地睁开眼，看到自己前排的女孩在冲她微笑。

        “刚才林总在找你。”女孩友好地提示道，“好像是想找你拿个什么东西。”

        听到这句话，心跳又有些不受控制。南嘉木慌张地抬起头，先是朝前排探头望了几眼，果然看到有人在朝这边招手，她心脏突突跳着，到底还是拎起背包朝前面走过去。

        一排排目光的注视令她不自觉呼吸发紧，她走得很慢，一步步小心翼翼挪到那个人身边。

        “麻烦你了，南南。”林如乔沿用着其他人对她的称呼，音调柔和地说道，“你今天也带着薄荷糖吗？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我好像有点晕车。”

        听到“晕车”二字，南嘉木眼神中划过一丝担忧，紧接着立刻打开背包：“带了的，但是薄荷糖会有用吗？我看看，我还有个清凉膏，要试试看吗？”

        她日常习惯在包里放很多零碎小物以备不时之需，这样就可以尽力避免向别人开口求助时的局促和紧张，薄荷糖是她喜欢的柠檬味，每天都会带一盒在身上，此时她从包里取出糖盒，大方地将整盒都放到林如乔手里。

        林如乔笑着问道：“那个清凉膏要怎么用？”

        被这么一问，再直接把东西交给她就显得有些敷衍了，南嘉木还在迟疑地站着，林如乔已经让出身边的座位，示意她坐到这里。她摘下渔夫帽，语气有些疲惫地说：“昨晚回来太晚，可能是没睡好，头总是感觉晕沉沉的。”

        难怪她今天看起来整个人都显得怏怏的，听到这里南嘉木更觉得心疼，她从包里翻出湿巾和清凉膏，不太放心地叮嘱道：“这个要擦在太阳穴的位置，你自己弄也许不太方便。”

        她看着眼前的人，指尖在湿巾上搓了许久，鼓足勇气提议：“我来帮你涂可以吗？薄荷油很刺激的，如果你不小心弄到眼睛会疼的”

        解释的声音也是小小的，好像生怕她会误解然后拒绝。

        林如乔温柔地注视着她，她低垂了眼睑，密长的睫毛挡住眼睛，显出几分倦意，鼻息中轻轻“嗯”了一声，就温顺地偏过头，摆出一副配合的姿态。

        看着这个柔弱的表情，心里最后那点忐忑也消散了。南嘉木调整好姿势，将消毒湿巾的包装打开，一手拨开林如乔的额发，轻声说道：“可能会有一点点凉”

        说着，她就将湿巾覆上那片光洁的额头，动作很轻地将那块皮肤擦拭了一遍，然后才打开清凉膏的盖子，用指尖蘸取后细心地点涂在皮肤上。

        一边涂抹，一边按摩加速吸收，可能是被突如其来的凉意蛰到了，林如乔不经意地蹙起眉，难耐般吸了口气。

        南嘉木立即注意到她的不适，一时间有点心急，下意识地鼓起脸颊凑到那白皙的额前，“呼呼”地吹了好几下。

        这个动作

        在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干了些什么后，血液轰地涌入头顶，整张脸都热得发烫。

        阳光从车窗打进来，将林如乔的皮肤映得润泽如玉，她正微微阖着眼，似乎丝毫没意识到刚才南嘉木的动作有什么不妥，依然安静地休息着。

        南嘉木心跳如鼓，着迷般望着这张恬静的睡颜，却不料面前的人这时忽然睁开眼睛，猝不及防之下，她的视线就这样直直地落进对方那双明澈的眼瞳中。

        “谢谢你，很舒服。”那个人唇瓣微启，轻声说道。

        说完这一句，她又眯了眯眼睛，似乎是被阳光晒得有点热，身子一歪转向南嘉木所坐的方向，无比自然地将头枕在了她肩上。

        南嘉木被她的动作弄得浑身绷紧，理智不断告诉她，女孩子之间靠靠肩膀是个很自然的动作，更何况她昨晚没休息好，现在一定很难受，大巴车行驶也有点摇晃，枕在自己肩上总比磕碰到哪里要好

        她那么娇贵漂亮的一个人，总不能出来玩还让她磕着绊着吧？

        在这种不断催眠般的心理暗示下，她稳住心神，肩膀也放松好让对方枕起来更舒服些，林如乔应该真的很累，不多时呼吸声慢慢变得平稳，竟然真就这么靠着她睡着了。

        被大巴车晃晃悠悠的节奏哄睡的显然不止于她，很快，周围三三两两的同事都开始补眠，没有人留意她们此刻的状态，这让南嘉木心情轻松许多，甚至有了余裕悄悄观察起身侧睡着的人。

        没化妆的林如乔看上去比平日显得更小，头发软蓬蓬堆在脸侧，簇拥着那张白皙的脸，有种天真疏朗的感觉。让南嘉木觉得在意的是，她躺的位置刚好正对着空调出风口，凉凉的气流不断吹拂过来，也许会让她感冒。

        她想调整一下出风口的转轮，刚抬起手臂耳边就传来一声细细的哼声，似乎是在对她表示不满，无奈之下只得改变方向，将右手遮在对方脸前替她挡风。

        这一挡就是十多分钟，长时间抬起的胳膊微微泛酸，手背也被冷风吹得有些凉意，但南嘉木并不敢大意，胳膊麻了就稍微放下来活动片刻，然后又再次贴到林如乔脸侧。

        林如乔醒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小兔子傻乎乎任由她靠着，一只手还细心地护在她额前，不知道已经这样举了多久，迷糊间，她想都没想就自然地捞过那只手握进掌心，触手的冰凉感觉让她眉头皱起：“你怎么不叫我？”

        她应该想到的，以南嘉木的性格肯定不敢打扰睡着的自己，而自己也确实大意，居然就这样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手酸不酸？”她有些愧疚地握着那只手，安抚般摸了摸。

        自己的手被团进一个温暖的掌心里，让南嘉木不觉又有点脸红心热，林如乔没让她挣脱，她的指尖抚过手背的皮肤，姿态亲昵而又自然，令人几乎有种被怜爱般的错觉。

        两只同样纤长漂亮的手掌贴在一起，如玉般的五指交缠着，林如乔屏息凝神，将指尖小心地轻拂过细嫩的指缝，小兔子的手又细又软，让她无端想起一句话：手软的人，心也会很软……

        她确实软得让她爱不释手。

        应该要把手抽回来的，南嘉木怔怔地想到。但她却好像没法挣脱这股并不强硬的力气，只能乖乖任由她牵着，被她这样一点点温柔地暖着手。

        被如此郑重其事的对待，让她内心充满羞意，小声说道：“我不累的，你不用担心。”

        她感受着脸颊升起的热意，依然小声而认真地补充道：“没吹到你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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