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威胁警告

一晃半月，高烧留下的亏空也算是补全了。

        慕熙宁也不急，前世所经历过的一切历历在目，剥皮的彻骨痛楚还停留在脑海，永远都不会消散在记忆里。

        为何重生？

        当日灵魂飘散在空中，她看着自己破碎的尸首，看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士兵兄弟们惨死的当场，又看见慕清怡在殿中与沈渊恩爱缠绵地提起那盏人皮灯笼细细把玩，她便怨恨难消，与恶鬼签下并无来世的契约，死后甘心永堕地狱受尽煎熬，这才换来这来之不易的一世重生。

        她虽然贵为郡主，但却凄惨至极。她的生身父亲乃是言朝皇帝，如今的九五之尊，她的母亲乃是先帝养女，也就是公主之尊的华夫人，当今皇上名正言顺的皇妹，二人情难自抑，暗中苟合，生下她，为天下人所不齿。无名无分，私生而出，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将她送出宫外，在皇宫附近的院落自生自灭。

        前世及笄之后，被接回了宫里，偶遇沈爵爷家的小公子沈渊，他温柔似水，在她孤寂的生命中投下了温暖至极的关怀，她甘愿为他学习权谋之术，步步为营间替他换回那个他想要的位置。

        可是……

        想到这儿，慕熙宁的手不由得攥紧了，院中雪景甚美，扶着窗柩，阳光撒在脸上，比景色更美的是她的容颜，继承了其母华夫人一等一的美貌，珠钗琳琅，猩红大氅上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的玫瑰，双目微眯，睫毛纤长，眉目如画，巧夺天工。

        “郡主，这都要过年了，咱们过年该备下的东西一样都没有呢。听说宫里早早地就开始布置了，别是把咱们忘了……”烟华瞧见她睁开眼睛，忙走上前来，倒了杯清茶，替她梳洗，又有些懊恼担忧地说着。

        “忘了就忘了，本宫的糊涂父皇花天酒地，子女众多。哪里能够记得起本宫这样一个不体面的私生郡主呢？”

        她的母亲又是软弱可欺，痴痴地恋着她的父皇，又怎么会在意她的死活？

        “郡主！奴婢奉宫里内务府的命，前来给郡主送东西！”来人是府上的宫女，名唤翠喜。

        “这东西怎么这么少又寒酸？咱们郡主虽不比公主的份例，好歹也是宫里的正经主子！”烟雪一瞧东西，便皱起了眉头。

        宫里的份例不会变，被谁拿走了可就说不准了。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不过是个转送东西的，多不多少不少的与我什么干系？”翠喜穿的喜庆，身上的首饰也是华丽，尖酸刻薄的样子与前世分毫不差。

        “你！”

        “烟雪，”慕熙宁轻唤一声，嗓子还有一些嘶哑，她斜靠在榻上，上下打量着翠喜，狭长的眼眸冷冷一扫，如同窗外的冰雪，不由得让翠喜打了个冷颤，她轻笑道：“有劳翠喜姐姐辛苦一趟了，份例少不少本宫不知，可翠喜姐姐方才进来，未行礼，未请安，未自称奴婢，穿着上也是十分僭越，本宫倒是不知这郡主府上的主子究竟是本宫这位郡主，还是翠喜姐姐你呢？”

        翠喜吓了一跳，往日家这位小郡主最是软弱可欺，她们这群宫女丫鬟还有府上管事儿的嬷嬷也都是嚣张惯了，冷不丁被这么质问，倒是打了个哆嗦。

        她……何时转了个性子？

        “按照宫规，应当拖出去打上二十个板子，皮开肉绽地被撵出去。”慕熙宁接过茶盏，慢悠悠地又喝了一口，“你身上带着的那块玉佩，可是鸳鸯佩？看着倒是名贵又团圆的，本宫想着，这宫女私通是个什么样的罪名呢？”

        “奴婢……奴婢……”十二月的天，翠喜生生地出了一身的汗，忙“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慕熙宁并非信口胡说，重活一世，她对于有些忽视的细节格外看重，翠喜身怀鸳鸯美玉，自是巴望上了富贵之人，前世就是她暗地里出卖，让她因缘巧合与沈渊相遇，错付了一颗真心。

        如今看来，她以为的缘分和真心，不过是一场未雨绸缪的算计而已。

        “那就烦请翠喜姐姐你，把宫里拿过来的份例原封不动地送还到这里来。”

        翠喜不甘不愿，心中暗恨，“是……”

        “日后常来常往的，翠喜姐姐也多多到本宫这儿来走上几趟，宫里发生了什么，府上又发生了什么，没人比你知晓得更清楚了，还望姐姐一五一十地都禀明了。”

        翠喜难为一笑，“郡主如此说，是奴婢的荣幸。”

        “那姐姐就快过去搬东西吧，另外，别忘了给李嬷嬷知会一声。”

        老虎不发威，当她一辈子是病猫么？

        李嬷嬷算是这府上管事儿的人，是宫里皇后娘娘的心腹，华夫人同皇上有些首尾，皇后厌恶至极，对待慕熙宁也是百般的不待见，李嬷嬷受了主子的命令，可没少苛待她，动辄指桑骂槐，更是也会贪些她的份例和东西，从前她不敢争辩懦弱可欺，如今历经种种，成了一头隐于暗处的狼，伺机待发。

        烟雪和烟华只觉得她变了个人一样，流光溢彩间露出难得的光彩和风华，妩媚细长的眼中再没了楚楚可怜，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深邃的冷寂。

        “郡主如此，岂不是得罪了翠喜？翠喜也算是李嬷嬷的人，一来二去，算是得罪了皇后。”解气之余，烟雪深深忧虑，“郡主日子本就难捱，平日里东西少也就算了，还受了那么多冷嘲热讽，寒冬腊月硬生生地被她们关在了院子外面，发起了高烧，只怕日后有的闹呢……”

        “有的闹才好，闹得不大，父皇又怎么会知晓，这宫外郡主府还有着一位他的女儿呢？”慕熙宁瞧着窗外的雪景，淅淅沥沥的小雪已经停了半晌，她伸出手感受了一下萧瑟的寒风，喃喃自语，“就让今年冬日里的这场大雪，来的更猛烈些吧……”

        不一会儿，流水一样的份例东西就被送了过来，衣裳首饰、点心吃食，应有尽有。

        这个年，应当是能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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