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风霜里端倪

“和光剑君。”

        那吴掌事说完后见木衡枢没有搭茬，还以为她不曾听闻过和光剑君的赫赫声名，便提高声音追问了一句。

        “木小友可是不知这位剑君？”

        木衡枢被这一句拉回了思绪，“九霄云中剑，我也曾有耳闻。怎么，这位剑君竟然已经陨落了么？”她并不遮掩自己刚刚的失态，只是将心底的悲伤暂时压下，做震惊之状。

        “小友一心扑在修炼上。自是不知，那位剑君啊，已经陨落三百年了。”看她神思不属，吴掌事也有些唏嘘，哪个小修士听闻大能陨落不是如此呢？和光剑君是北地大宗道一宗的元婴修士，少时喜四处游历。其剑法高深，声名远播，结婴后更是有九霄云中剑的美名。二百八十年前，道一宗顷刻覆灭，和光剑君战死陨落。却不知为何身后能够留下秘境，还流落至此。北地离绿灵岛何止千万里之遥，真是奇哉怪也。

        木衡枢顺着吴掌事的话一同感叹一番，然后不经意地问：“这和光剑君陨落不知是何原因？我怎么记得那位正值春秋鼎盛？那道一门是如何说的？”

        听她这番乡下土包子似的问话，吴掌事心中带了些鄙夷，面上却不露分毫：“道一能有何话说？道一宗灭门了！四大宗直接杀上了山门。和光剑君也是此役中陨落的。当年逃出生天，在外流窜的，近些年也被四宗捕杀殆尽。道一宗满门上下，几万人，到如今已是没有一个活口。”

        木衡枢将一个见识短浅的乡下修士演得入木三分，只见她猛地往椅背上一靠，失了之前强撑的体面，面露惊恐，额头上都冒了青筋，显然是受了比乍听大能身陨时更大的刺激，急急追问道：“四宗何故如此？他们屠尽道一宗满门，是否也对散修下手！”

        吴掌事想到当年听到这消息的自己，也是如此惊恐。顶尖宗门朝夕覆灭，何况自己这小小筑基，兔死狐悲之感慢慢翻涌上了心头，便顾不得再鄙夷木衡枢，只慢慢摆了摆手，说：“那却不必担心，此事已过去近三百年了，况且散修大能也不是吃素的。罢了不说这个了，木道友可要往那和光秘境一探？”

        木衡枢自是要去的，却只道回去考虑考虑。吴掌事看她吓破了胆，自己也心有戚戚，便说为表歉意，若她想去，只需传音知会一声即可。他会派店里的打杂代她去报名，之后会将具体信息与报名木牌送去她府上。之前的定金可换在其他法器之上，等玉泽宫下了要求后，木衡枢也可随时来挑选云云。如此客气一番，吴掌事就露了送客的意思，他谈兴不高，木衡枢自己心里更是惊涛骇浪，就不再多说，直接告辞离开。

        木衡枢缓缓出了不欺阁的门，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抬头看了看天。绿灵岛身处大海中央，以其为中心的方圆百里却永远风平浪静，艳阳漫天，想是岛内有强大的法器镇压，她却不知用何物来镇住自己的心神。只好收了目光，向家疾行而去，她须好好理一理和光秘境的消息。

        木衡枢租的院子距离不欺阁很远，但她的脚程称得上极快，很快便在院子前站定了。正待入内，对面院子开了门，有一人从中走出，扬声唤她：“木榆道友留步！”

        木衡枢在此地化名木榆，正是之前与归海清戏言的那个名字。

        这声音极高，木衡枢听了后不禁面露无奈，回头抱拳行礼，“蒋道友好，何事劳烦道友在此等我？”

        此人名唤蒋川，是木衡枢的对门邻居，据他说一直居住在此，已是有十年了。盖因此人觉得绿灵岛风气好，修士们的为人也较旁处更好。木衡枢曾应他邀请一起下海猎过几次灵兽，二人因此熟识，如今也算是一个小队的队友。

        蒋川听她问询，哈哈一笑，说道：“上次一别，你就闭关。如今都三个月了，哥几个岂能不想你？”蒋川此人大咧咧惯了，并不是对着木榆口花花，队内几个女修，他都是如此当兄弟处，却比别的眼高于顶瞧不起女修的棒槌好些。

        木衡枢听了这话，也去了些郁色：“江师兄哪里是想我？只怕是数落我这打手偷闲，短了江师兄进项呢！”蒋川是筑基巅峰的修为，二人算是队友，此时闲聊说笑，称声师兄也算合宜。

        蒋川闻言也不反驳。木榆虽修为不显，战力却实在是高，之前队里折损了两人，吸纳她也是为了填补窟窿不让小队为人所乘，若能再招个筑基后期的才算真的无忧，没想到这木榆一来就稳住了局面，当真战力高超，却不需要出让利益再去招人了，怎能不让蒋川心生欢喜。

        蒋川杂七杂八想了许多，最后只说：“是是是，咱们木榆道友身手高超，道法玄妙。真真少年英才。”

        木衡枢哑然失笑，她却不是这个意思，这厮惯会偷换概念。她不再与蒋川说笑，这人此时寻她，想来与玉泽宫开秘境一事有关。只道：“想来道友寻我不是闲话的，我那里备了西延山的好茶，蒋师兄赏脸？”

        和聪明人交流就是省事，蒋川自无不可，二人就互相恭维着进了木衡枢的小院。

        木衡枢并未在室内待客，只引着蒋川在庭中石桌边坐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套崭新的茶具和西延山茶，又取了泉水泡茶。木衡枢用的茶具很粗糙，泡茶的手法也极随意，可见并不讲究这些风雅之事，蒋川却总觉得她出身名门。

        蒋川苦思冥想为何自己总是有此怀疑，不待他琢磨出个一二三，茶香渐起。木衡枢已经放下手中器具，看着蒋川，做洗耳恭听状。

        蒋川此人察言观色都是一流的，与木衡枢相交数月，早清楚她的脾性。因此也不卖关子，只肃穆了脸色，缓缓开口：“木道友可知和光秘境一事了？”

        木衡枢便点了点头：“也是刚刚有所耳闻。”果然是为此事而来，看来蒋川盘踞此地经年，确实有些门路，其消息渠道比自己快上许多。

        蒋川并不意外木榆知道此事，毕竟最后会在岛上公开招募，已是有许多修士提前知道了，他来只是为了确认木榆对此事的意向。想来二人不会有什么利益冲突，便不耐烦迂回，直接道：“那木道友可愿走上一遭？”

        “还在考虑。我也只是听不欺阁掌事随口提起，尚不知秘境情况，也不知玉泽宫打算。江师兄若知什么内幕还请不吝赐教，在下也好早做决断。”和光秘境是一定要去的，这样说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急切，以免被人瞧出不妥。再说修士虽不畏死，却也是谋定而后动，增加筹码罢了。

        果然蒋川也是一脸了然之色，说：“那愚兄便说道说道，木师妹听听便是”，说着，蒋川又随手掐诀，布下隔音法阵，木衡枢也并未说什么，只等他接下来的内幕消息。

        布好法阵，蒋川才真正吐露内幕：“想必木师妹也知那北地道一宗被灭之事。非云山一役，和光剑君虽修为高深，却也身陨。还好有灵剑护主，这才带着他一丝神识逃入其宗内秘境。”

        这些木衡枢早就知道了，灵剑护主也是意料之中。和光师叔佩剑青戌，平日里瞧着普通，甚至常与些小弟子玩耍，却是真正的上古神剑，护着和光师叔一缕神识逃进秘境不难，只是不知和光师叔的真灵是否还在。

        木衡枢眼神微闪，按耐下急切心思，然后问道：“北地大宗手中秘境无数。不知此次是哪个秘境？那秘境又因何流落到此？”

        似乎早料到木衡枢有此一问，蒋川缓缓答道：“风霜里。”

        竟然是风霜里，木衡枢心下觉得有些棘手。道一虽灭，宗门秘境也并未全都被其他宗门侵占，想必她身上的宗门气运在密境中也能够被承认，只是风霜里又有不同。

        “可是雪灵所在之处？”风霜里不是普通的秘境，盖因那处小世界是依附元灵珠而生，这颗元灵珠属性为冰，那里常年飘雪凌霜，越靠近尽头，风雪之意越盛。因而得名风霜里。雪灵便是元灵珠的器灵，也是风霜里之主。严格意义上，道一不是那秘境的主人，只是租客。

        听得木衡枢如此问，蒋川笑意又更深了些，盟友博学是件好事，遂说：“正是雪灵居所。至于为何而来，玉泽宫猜测是追寻什么道一宗还活着的大人物吧。”

        这么说也确实有可能，非到元婴期者不能触及因果。和光师叔是元婴后期，又是她亲近之人，窥探因果线寻找她不是难事。奇怪的是，四大宗也有精修卜算之人，却到现在都不曾算出自己这一尾漏网之鱼么？按说不应该啊。

        “元婴期能够窥探因果，用来寻人也极是便利。我观蒋师兄灵息深厚，想必金丹将近。可是那秘境中有何助益师兄的灵物？”此话问得深了些，若是平时有刺探他人隐私之嫌，此时却正中蒋川下怀。

        只见他爽朗一笑，神色激动：“木师妹可知金颜果？”

        木衡枢自然知道。金颜果属火，服下后会化作精纯灵力，对修士凝丹有强大的助力。本是极阳之物，却偏偏生长在极北极寒冷处。只因其性子高傲，不能够与其他阳属灵物共同生长，颇有那么点我花开后百花杀的意味。

        这蒋川在南泽盘踞多年，想要金颜果，要么北上自己找，要么直接在南泽求购。灵物珍贵，北方药田皆被大宗掌握，自己寻野生的不知要到何时，因而前者不易。后者需要一大笔灵石，同样不易。这样看来，风霜里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好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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