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长寿乐
得巧的快乐维持不了多久，小蜘蛛忙着织了一宿的网，也比不上夜里谢筠说的那几句话。
林柔高兴，盼望着能同人快快再相见，最好长相见。
但再见面的时机人没盼着，林柔的生辰倒是盼到了。
生辰年年过，今朝却不同。
这一段时日，林大娘子成了府里最忙碌的人，每日为林柔准备着一应器具、看着请帖算着人选。
而林柔就收着各方贺礼，看着李佑送来的一大匣子簪花，裴煜又找了一幅难得的山水画相赠，哥哥、父母就更不必说。
可林柔看着这些只是高兴，每年都能得着这样的高兴。
她等着人，兴致盎然的打开那个人送来的东西，还没见着就已经高兴了。
谢筠送来的也是一卷画册。
林柔一张一张摆开来放满了一张桌案，甚至放到了旁边的罗汉床上。
从头细看，第一幅是谢筠画着她扮作男子在谢府院里的模样，而后画着外城东的竹林、小重山的红枫、七夕的灯火，而每一幅都有个不一样的林柔。
琴棋书画里，林柔最喜欢画，偏爱没见过的山水画卷。可看着眼前的画，忽而觉得从前的喜欢都失了颜色。
她把这些又卷起来好好收着，期望着能入画的画面能年年变多。
这段日子过得那样美好，好到让林柔忘记前头的争端，忘记一切的烦忧。
生辰的前一夜也是笄礼的前一宿。林大娘子特意来陪着女儿。
这是林柔分阁后，头一次再与母亲睡在个一屋里。
林大娘子对林柔总有操不完的心，说不完的话。
前前后后的礼器都已经看了三遍有余，确认着一切都步骤，林府的布置，一样不能出错。
“明日母亲为你梳头，请了你舅母来给你上簪，还请了钟家大娘子来给你加冠。届时有人引着你走，可不要乱了。”林大娘子细细想着依旧觉得不安心。
“母亲，我知道的。”林柔点头说着，这话她听了三遍有余。
林大娘子看着女儿，恍惚着，仿佛自己的及笄礼就在眼前，那样快，她的柔儿都到这个年岁了。
母女俩说了一会话，林柔就开始犯困就恍恍惚惚的回答着，直至全然没了反应。
而林大娘子却睡不着，就这样她看了女儿一宿，直至外头天亮。
这一场及笄礼要到的人多，盛京里看着的眼睛就更多。
宁德林氏太久没出过嫡女，而走到林柔如今位置上的更是少，虽然有了前头林氏与钟氏结亲的消息，但没定下礼就不能作数。
大家总归更乐意看着皇子娶亲，林府嫁女。想着那场面定是能比得一切的宏大。
而李佑在这一日依旧待在东宫里，甚至宣了裴煜入宫来。他想在这一日给小姑娘一方简单。
可李佑没想着除开康祐帝，这朝里还有个着急替他谋划的人。
卢柠一早就得着林柔及笄的消息，看着人也没有要大办的意思，她自不可能赐礼器仪仗下去。但她总要为自己孩儿做些什么。
一大早，林府正堂里就围满了人，林柔早早梳妆打扮着去家祠里拜了林氏先人，磕头拜礼一通下来，完成第一个礼数，到此刻看着一切顺当。
就在这时，内朝女官捧着一个雕花匣子入了林府，来传圣人旨意。
礼数就被打断，林柔被人匆匆带着到了前堂里。
女官打开匣子，里面装着的却不是简单赐笄礼的簪钗，就一眼看得林大娘子微微蹙眉。
花树冠可不是一般赏赐之物，林柔都没有诰命身份如何可得。
可圣人亲赐又在这时候，如何能不收下。
林柔只能叩首谢礼，双手接过匣子，由秋儿抱下去。
一旁看着东西的人无不屏气凝神的，心里疑惑极了。
圣人此举是打算彰显天家对林氏的看重，还是为太子下着聘礼，这花树冠在多两株可就有了后妃之意。
而一旁的女官送了礼也不走，甚至走入前堂内在一边直接做起有司之事，给林柔捧及笄发冠。
这可是公主才能享着的礼数，圣人这一举不论缘由，直接拔高了林柔的身份。
让一旁蠢蠢欲动想要说亲的各家大娘子又把这个想法生生憋了回去。
看来天家还是看着林柔的，即使林氏与钟氏相合，天家都不在意得这一朵并蒂花，也不顾忌外戚势大。
一场插曲，自不可能让及笄停下。
笄礼继续，奏乐起。
林柔跪在正堂下，林大娘子以盥洗手，起梳为林柔梳头。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个女儿她们养得用心，才能养成今日模样。
高兴日子父母总多感伤。
梳了头，林大娘子小声的同女儿说了句话，就走到一边。
由张大娘子接上，俯下身为小姑娘挽起头发，加上第一枚鎏金簪钗。
礼乐交替，林柔便起身被人扶着去里屋换上一早准备的缀珠缂丝大袖。
再出来外头就高声吟唱着祝词，林柔来到前堂的最中间，由钟大娘子给林柔带上一早准备好的缀珠花冠。
礼至此成了一半，她便可向坐在高堂上的父母行礼，起身后又同观礼者做礼。
这一场笄礼，与小姑娘而言只觉得新奇，不觉得自己长大与否在这一场礼数上。
她依旧是那个模样的林柔，不可能因着及笄礼变了模样。
而后的席面林柔就不会在出来都由林大娘子一手操办。本想着今日会有许多人来打探林柔的婚事，可被圣人这一出吓的愣是没有人说一个嫁字。
林柔也在此刻受到第一层束缚，她再不能随意的出府门。
本想着礼成后能去找谢筠的，说一说那样特别的生辰礼。
可她被带着回了桦秋阁，一步都出去不。
圣人赏赐的花树冠也拿到阁里，冠制得自是漂亮，可林柔不觉得自己可以得，就算她是林宴的女儿、林氏的嫡女，也当不起这个。
李佑派去的人在笄礼结束后也立马带着消息回东宫。
一听着自己娘娘在今日的这一举动，李佑不自觉的摇头。
可他明白他能在福宁殿里驳了官家的话却不能去甘宁宫责问一心为他的娘娘。
而裴煜在东宫里待了一日，不明白今日攸宁是怎么了。他本该去林府给小姑娘观贺礼的，看着攸宁翻书册他也就装模作样的翻翻，也不提要离开的话。
前段时间的那些事情，一直在他们之间哽着些东西，裴煜想要同人去掉这些隔阂。
他在盛京本就没有什么意思，想着若是没了林柔和殿下，那不就真跟关在大狱一般了。
可在这一日里，李佑没说什么林柔的事情，在最后他看着裴煜问了一句：“曾寅，你想去翠柏里吗？”
裴煜看着殿下不置可否。
看着眼前的人，李佑突然笑着，在一年裴煜及冠，若那时再回不去，这个人当真得留在这里一辈子。
放从前裴煜会想很多，会因着情谊不敢点头，可这回他看着李佑坚定的点了点头。
他得回去，盛京不是他的归处。他想去见见这些年一直没见着父亲，想看看翠山和柏山之间的风光。
最紧要的是他不想一直如今这般，把自己的命运让他人把握着。
这回李衍的事情里他侥幸能活着，那下回呢？
若还有这有点事情，裴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有那勇气为着人、为着己，撞在那刀口上。
不知道李佑能不能永远相信自己相信翠柏里。
许稹的路就摆着他的面前，盛京里的人根本没把他们当个人看。他要能打胜仗，能赢，能让这里的人知道他裴煜的能力。
心里百转千回，但说出口的只是：“我想去翠柏里看看，那里的月亮是否能用盛京一般。”
这是李佑从前苦闷时说过的话，裴煜又说回来。
这一刻李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情谊终将变浅，浅到不在为人所思，不在被人顾及。
可李佑没再说什么只同人点了点头，说了句好。
出了东宫裴煜骑着马就往林府跑，及笄的宴席都已经散了，林府里的人也都离去。
他拿着闽扬楼里买的林柔最最喜爱的糖果子，到了林府里。
林柔一听外头有人寻自己还以为是谢筠来了，高高兴兴的跑着出去，一看着裴煜就变了脸色。
这变化让裴煜都摸不着头脑，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怎么就惹这小姑娘不高兴了。
把偷偷藏进来的东西递过去，看着糖果子林柔才看着又高兴些，问着人：“你来贺我及笄吗？”
裴煜点着头，他看着小姑娘，想要把人也一道带回到翠柏里，从前不可，如今小姑娘及笄了，只要在等一年他及冠了就可以让母亲来提亲。
“及笄了可就是小娘子了。”裴煜说着话。
林柔今日可听了太多遍这样的话，从前被人叫小丫头就想着能被人喊一声林小娘子，如今真到了却又想回去。
“但在我这里你依旧是那个被箭射偏的小丫头。”裴煜又接了这句话。他看着人眼里带着林柔看不到的真情。
小姑娘都没看人，只吃着糖果子，想着自己就算及笄了自然也还是哥哥的妹妹，那同理也还是李佑和裴煜眼里的小丫头，这话不假。
她从没把三人情谊往男欢女爱上想，一早她就遇着那个自己喜欢的人了。
而心想之人也在裴煜离开后到了林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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