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小重山

从那一日送谢筠离开之后，林柔便有些郁郁寡欢的把自己关在桦秋阁里。

        从前她便只觉得谢筠很好，谢筠的内宅很好。林柔不觉得这是非他不可的心悦，这人就好似盛京那一片槐树里的一棵青竹，让她觉得惊喜。

        丽正门前的一眼，林柔便只觉得心里的悸动是吃惊而非欢喜。

        如今看着外头下着小雨，满脑子都想着一个人是否安好。

        读着“烛影摇风，一枕伤春绪。”摊在桌前的纸上写着日文日成，又在最下处偷偷描了棵竹。

        一切来得那般潜移默化。

        好在没过几日，河路便传来雨势渐小的消息。林柔不知谢筠是否到达河路，不知洪水之大，她便只能忧心着，偶尔不自觉叹着气。

        朝堂上很快传着水患将平的消息。也不知真假，朝官们皆是松一口气。

        裴煜便想着趁这个时候带林柔和李佑去往小重山游玩散心。

        秋来这个地方最是美丽，泉水环绕山涧，枫叶红似骄阳。

        林柔正在宅院里抄着词，就听着外头女使说着太子车驾来了正在前院同太傅说着话。

        立马差人换了身衣裳，套上一件杏色褙子。等着前厅来人通传。

        正殿里，太傅许久没见着李佑，今日不知怎得觉得李佑更沉稳了些。

        裴煜依旧怕着林颐见着太傅心里就觉得慌张，手就觉得酸痛。

        “殿下及冠，便更得以天下为己任了。”林颐虽不在日日前往东宫里教导，可见着李佑依旧言辞切切。

        李佑最是尊崇太傅，自然点头表示受教。

        林颐这才又扭着头上看着自己另一位不争气的学生，也同裴煜说着：“世子对太子殿下值得好好敬之辅之。”

        对于面前的人，为师者，也耗了一番心血，眼瞧着小小的人长起来的，自别有情谊在。

        小厮来的很快，可这回林柔却没跑着出去。

        她走到正屋里，瞧着李佑才抿着嘴笑着，喊着：“攸宁。”

        三人同样的步骤上着马车，可这回车上对话却颠倒着。

        李佑看着时常出神的人，出言问道：“柔儿今日瞧着并不开心，是发生什么了吗？”

        林柔抿嘴犹豫着要不要说，可看着攸宁关切的目光还是袒露着：“殿下此刻的河路还多艰险吗？”

        李佑听着这话立马反应过来，林柔这是在关心着被派去的谢筠。

        “听闻大雨已经快要停了，湖口决堤自然也会变少，最难的时候熬过去了剩下的就是坚持。”李佑出言想要安慰人，让林柔放心。

        可听着攸宁这样的话，林柔依旧没有一展笑颜，她眨着眼睛依旧觉得河路多困难，旻晟被困在哪里一定难过。

        小重山在盛京的最南边，就是大衡山的支端。

        到了地方林柔下来，看着地方她依旧想着谢筠，想着明年秋来她定会和旻晟同来的。

        红枫在半山上，林柔和裴煜陪着李佑慢慢向上，裴煜依旧话多，逗着大伙高兴。

        林柔的心不在这里，不然定会对方说一句她反驳一句，两个人打打闹闹。

        李佑的心思也多在林柔身上，看着小姑娘偶尔笑着时而出神。

        也不知道林柔今日在想些什么，竟都没有游玩的欢乐。

        三人慢慢来到山腰上，林柔便是忽然看着眼前的这一片红枫。

        只觉得这红枫林美不胜收，便像是天上晚霞撒落尘世的痕迹。

        裴煜看着林柔看呆的模样就靠近着同人说：“这红枫其实春来就有红叶，只是秋日里红的最好。”

        “真漂亮。”林柔由衷夸着，这天地便是最神奇的变数，只是这般鬼斧神功只用在美好上就好了。

        李佑就站在一边看着两人，只感叹这红色可真是世间最最好的颜色。

        林柔走动着，来来回回从不同地方看着这一片红，心情也被这些抚平一些。

        带着笑的走到李佑身边，同人说着：“殿下这里真漂亮，每棵枫树都长的这样好，就像是日日有人养护似的。”

        “自然之力比人更为厉害。”李佑看着小姑娘心情好些也高兴。

        林柔这才全心来到小重山上，不时跑动着，也能同裴煜打闹着。

        玩到最后，林柔从地上捡来一枚样子最好的红枫叶，偷偷藏在袖子里，想着等回家了她就让人把一片叶子制成签，谢筠回来她便可以把这一片今年的红枫送人，告诉旻晟他没有错过这一年盛京的秋日。

        林柔想着心里就高兴着。

        在好看的美景也不可能看上一日。她们就一路向上走到小重山顶，这里视野开阔，风吹一阵阵的都彰显着自在二字。

        从这个顶端不光能望着盛京的全貌，还能看着更远的地方。林柔一直向南眺望着，可前面的大衡山把一切阻挡了，她什么都看不着。

        这般也好，在她心里旻晟便是平安无虞的，能顺顺利利平患回来。

        山顶风大，李佑没待多久，就不能抑制的咳嗽着，林柔听着一声就立马拉着人往下走，担心起李佑的身体。

        李佑深呼吸压制着咳意，带着笑同林柔说着无事，想让人安心。

        可林柔依旧着急，裴煜看着人也不放心。三人便又匆匆走到山下回到马车里。

        本以为这一日的游玩就这样结束，比之玩乐林柔也更为在意攸宁的身体。

        而裴煜丝毫没有为官的自觉，他带着林柔和李佑去小重山玩闹半日，回到城里又领着人到五里桥边的刘楼去吃酒。

        这是裴煜与李佑早就商量好的地方。

        下了车驾，走进厅院里，走廊与过厅相连着，上了楼两侧排开各个样式的小包间。

        裴煜早让小厮定好了位，进入小室，里头的窗被竹竿顶起，旁边还放着一盆绿叶，简简单单、干干净净。

        要了当下盛京里最流行的青梅酒，装在瓷白的小碗里，端上来样子都甚是好看。还点了一碟糖渍的青杏，三两颗的放在淡粉色的碗里，小巧可爱。

        虽说东宫里没有什么吃不到的，可与这酒肆里全然不一样。那个阁里一饭一菜都写着规矩二字。

        林柔也不常到酒肆里，看着一切都新奇，尤其是见着那碟糖渍青杏，嘴里上演一出望梅止渴。

        还没等李佑开始吃，庆洵就上来，在外头喊着李佑主子，提醒着：“主子，外头的东西还是少食、不食来得合适。”

        裴煜听着话也看过来，吓得庆洵就要跪下，他当然知晓是世子带着主子来的这东西定然没有问题，可他作为李佑身边贴身的内侍，就得说这样的话，没有缘由的规矩。

        “这话提醒的好。”裴煜却看着庆洵夸着，差身边的小厮下去拿了个小杯，只给李佑分得一小口的青梅酒来尝个味。又给林柔倒了小半杯，放在人面前。

        这酒每个酒肆里都做得不同，刘楼的青梅酒是盛京里最讨喜的，不涩带甜味。

        李佑喝一口，抿着味道，朝裴煜点着头，外头太阳大好，一趟游山正热着，这一口冰酒真是让人从心里感叹着舒畅。

        林柔也爽快的一下喝完，便觉得没有什么酒味，嘴里回着甜，直夸着好喝，眼巴巴的看向裴煜。

        裴煜没有什么顾忌渴了便一杯接着一杯的喝，这酒也醉不了人。不顾林柔的目光就是不给人再添置。

        最后实在没法的便夹了一个青杏过去让林柔先尝尝。

        这杏子沾了许多糖可一入口还是带酸，嚼几下脆的很，也不难吃。可小姑娘不喜酸味便也就吃了半个。

        看出林柔没有那般喜欢这糖渍青杏，裴煜小声吩咐了小厮出去。

        等人再次进来，冒着大汗端着银碗装的沙糖绿豆递给裴煜，林柔就直勾勾的看着这碗吃食。

        裴煜便笑着放在她面前，林柔高兴的拿起勺子，又递给攸宁一个。

        见着这冰镇食物，庆洵又要上来劝，李佑便先自己开口道：“我会少食一些，只尝个新鲜。”

        庆洵便恭顺的站着一旁看着。

        可这冰品就是一口连着一口难以停下。至少林柔是吃得欢喜。

        裴煜看着差不多了，便把勺和碗抢过来，不让人多吃，毕竟秋来凉得很，多吃冰食不好。

        林柔咂巴着嘴便只能端起一旁的茉莉水回味着这碗冰沙的凉。

        一行人一停一闹的，时候便不早。李佑让林柔直接回林府便好，可小姑娘非得跟着先送人回东宫，一路上同李佑说着高兴。李佑也被这种情绪影响着更高兴松快些。

        回到府里，林柔就拿出藏了半天的红枫叶，悄悄拿给秋儿，让人明日一早就在盛京里找最好的匠工去做成签。

        秋儿还以为是林柔想留个今日游玩念想，立马差人出去找一刻都不给自家姑娘耽搁的。

        回到桦秋阁里，林柔用了晚膳，早早回了寝屋，看着自己桌案上写的那个名字，这一日的高兴好似消散的快，忧愁便随着黑暗涌上心头。

        林柔打开轩窗瞧着外面的月亮，月中之日，天上圆月皎皎。

        河路的人怕是没有时间来赏这轮月亮。可还好，至少月光一样，撒入她的阁，也能照到谢筠的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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