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相遇

　　王佳宁从A公司出来时差不多正午，她反复想着她对小雅说的那句话：“你美好无比。”

　　什么才是美好无比？她想着自己安慰的话，大而空洞，到底什么才是美好无比，无论什么处境中的人，我们总是感觉生活中欠缺什么？她没有让司机接送她，而是一个人走进大厦下街区内的一条小街。

　　有时候她喜欢这样一个人在城市中心的小道上漫步，这是街区中的一条单行道，两边是各色小店，人群熙熙攘攘。说来奇怪，她本来极喜欢安静，但是某些时候，她会觉得深入这种嘈杂的小街，淹没在热闹的人群中，嘈杂中的独处，反而更能让她安静。

　　这几年，离奇的事一件件的发生，当她穿梭在这样的小街上时，她时常会想一个问题，这些热闹的景象，人群，真不真实？当空间与时间变幻，自己眼前看到的这一切是否还是这样的景象存在。或者，她想知道自己真不真实？在宇宙与时空中，当自己处在一个观察者的位置来看待这一切时，自己与这个喧闹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关系？

　　她又想到了小雅，到底应该怎样来理解小雅。“X星自然界的言灵”，她仔细琢磨着尼奥的解释，这是让她无法理解的谜。不过她越来越感到小雅的不同，就在这两个多月里，她也能感觉到小雅的变化，小雅像是有种能力，让你不自觉地喜欢她，你与她在一起便感到舒服自然，其实又说不上来为什么。之前她接近小雅是因为尼奥给她的工作，更是因为她的好奇心，而现在她从内心里愿意见到小雅，帮助她，她像与小雅有着某种特殊的联系。

　　王佳宁想得出了神，她漫步在小街的右边，并没有注意到一辆向前飞驰的电动三轮车满载着水果向左倾斜。她听到感到身后一阵急警示的铃声，然后是一阵风，就在车子要刮上她时，一个身影闪现向前，将她猛地向旁边一拉。速度太快，她完全没有来得及站稳，跌到在了地上，万幸的是，车子并没有撞上她，她只是腿上着地时有了一点擦伤，皮碰掉了一点，另外有一些红色的擦伤血迹。拉住她的那人，为了减少她受的冲力，显然摔下去时伤得更厉害。她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拉开他的那人已经忍着痛半站立着，然后一把抱起了她。他抱得那么紧，身体害怕得发抖。

　　“佳宁，你没事吧？”那人焦急地问

　　“陈平，怎么会是你？”王佳宁看清那个人，大吃了一惊。

　　街上的人群围了过来，闯了祸的电动三轮车刹停了下来，车主一脸慌张地跑过来看情况，陈平扶着王佳宁站了起来，看见那个车主，他冲上前一拳头打了过去，打得那人脸上红肿了起来。他还不解气，又是一拳，王佳宁拉住了他。

　　“算了，只是一点擦伤，我自己也走得偏了一点。”

　　“你赶紧走吧。”佳宁对着车主说，她从来不愿意找人麻烦。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那个三轮车主惊慌地问道，语气里歉意十足。

　　“不用了，你快走吧？”王佳宁催促道。她实在不想引来一群人围着她看，这人走了，人群也就散了。

　　“赶紧滚蛋——”陈平气极了，但见佳宁让那人走，他只得吼了一声。

　　他扶着佳宁到了街区的一个小士多店门口，那里有几排木椅，他让佳宁先坐了下来。

　　“没事吧，佳宁，我送你去医院清洁一下伤口，还好没摔着骨头。”

　　“陈平，你呢？”王佳宁记得他也摔得不轻。

　　“没事，只是腿着地时，伤了一下膝盖，有一点肿而已。”

　　“怎么会这么巧，遇上你”王佳宁说道，她觉得一切发生得有点不可思议。

　　“佳宁，你怎么会来这么乱的小街上乱逛。”陈平没好气地问，“这里又乱又挤。”

　　“那你呢？怎么会这么巧，你也来这种地方？”佳宁疑惑地问，她看到陈平脸色有一丝尴尬。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似的。

　　“陈平，你，你这傢伙，做事从来乱七八糟的，你——，你不会是跟踪我吧？”

　　“佳宁，我只是——”陈平更尴尬了，“好了，先不说这些，我送你去医院上药。”

　　“才不去呢？”佳宁语气里像是在生气，“那边有个药店，买一瓶药水涂一下就行了，我才没那么娇气的。”

　　陈平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佳宁固执起来时，像一头倔牛。“好吧，那你先坐一下，我去买一支药水先给你涂一下。”

　　陈平拿着药水回来时，看到佳宁在士多店要了两瓶可乐，她开了一瓶，正喝着。

　　“你也来一瓶，”佳宁递给陈平可乐。

　　“你膝盖还痛不痛？”佳宁望着陈平问，虽然是在冬日，正午的太阳光线仍然很强，她的眼睛半眯着。

　　陈平接过可乐来，叹了口气，他望着佳宁，突然释怀地笑了起来，是苦涩，与开心，他也分不清楚了。

　　“干吗这样笑，怪怪地？”王佳宁问

　　“佳宁，这大概是这十几年来，你对我说过的唯一一句关切的话。”

　　“一点也不痛了。特别是心里不痛了。”陈平笑着回答道，他打开可乐瓶子，畅饮一口，然后与佳宁并排坐了下来。

　　“佳宁，看在我英雄救美的份上，我请你去吃个午餐怎样？”

　　“谁要与你去吃午餐？药水给我，我自己涂一下伤口。”

　　“佳宁，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无情？”

　　“你还没交待为什么跟着我？”王佳宁没好气地问

　　“佳宁，我——”

　　“快说——”王佳宁催促他

　　“你要是答应与我一起吃午餐我就说——”陈平耍起了无赖。

　　“你——”王佳宁刚想要骂几句陈平，突然想到自己上次还有事想问他。

　　“佳宁，我的车就停在这条小街外面，我们开车去银座怎样，那里的餐厅都不错。”

　　“才不去那里，上次遇上你的那小女友，眼神都快要杀人了。”佳宁对陈平一阵挖苦。

　　“佳宁，你总是有办法来戳我心窝。”

　　“那是你活该。”

　　“佳宁——”

　　“好了，好了，前面有一家小餐店，我们去那里吧。”王佳宁想起前面步行几分钟的地方，有一家餐店，是上次小雅带她去的，记忆中那家店虽小却还挺温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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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陈平多少年来，第一次独自与佳宁坐在一起，无数个白天夜晚，当人群散尽，他安静独处时，他就幻想着要是有佳宁一起坐坐多好。他静静地看着佳宁在他身边品尝餐后的甜点，一种莫名地满足愉悦感漫过他全身，要是这一刻能永远停留多好，时光静止，光影下就佳宁与他。

　　“佳宁，你还是那么喜欢吃甜点……”陈平炽热的眼，望着佳宁说道，“还记得高中时你给我补习数学，报酬就是一份甜点。”陈平聊起往事，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浮现出微笑，他望着佳宁，心里不由得一阵荡漾。

　　“你还记得我给你补习数学呀，陈平，你这傢伙，笨得要死，一道题总是讲好多遍才明白一点点，真不知道你后来学金融用到那么多的数学知识，你是怎么开悟的。”王佳宁聊起青葱岁月的往事来，眼里便立刻有了神彩，她终于展容笑了起来，又不忘记挖苦一下陈平来解气。

　　“你说，我当年为什么那么傻，就为了一份甜品，花了那么多心思在你身上，真不划算了。”王佳宁皱起了鼻子，望着陈平抱怨道，“陈平，你——得补偿我！”

　　陈平望着佳宁一脸娇嗔的面容，一下子失了神。

　　佳宁望见了陈平的脸色，她有点难堪，于是搅动了她那份甜品，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一阵沉默，两人都感到话说不出口

　　终于，佳宁谈到了一件事情，这是她的疑问

　　“陈平，你两年多以前，当时在C国，你找我到底是为什么？”王佳宁终于有机会追问陈平两年多前的往事。她知道陈平当年在总部等了她六天，她难以想像当时他是什么样的心情。

　　“陈平，我当时，根本不知道是谁在找我。当时我有任务，在没日没夜地做实验，我助理只说有一个人找我，我也不知道是谁，也没空问。等到我有空问的时候，我助理说那个人回国了，后来我才知道是你。”

　　““佳宁，直到两年多前，我才知道你与肖强离了婚，我想见你，我以为如果你选择离开了肖强，我便重新有机会。整整六天。可是你为什么不见我？你可知道，我当时……”陈平心里突然涌起他当时的黑暗，孤独绝望与痛苦。他没有勇气将话继续下去。那是他所有的希望，在那一刻曾经被击得粉碎。

　　王佳宁望着陈平，缓缓地解释道，“那只是个误会。陈平，我一直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怎会不见你？”

　　“朋友？佳宁，你从来都知道我想要什么，只是你从来都不想面对。”陈平低沉着声音说，他心里充满了痛苦和懊悔，原来两年多前是他误会了。

　　“佳宁，我……我……，愿来….…，我怎么会那么傻，就那样回了国。”他心里又是懊悔又是激动，情不自禁地一把抓紧了佳宁的手。

　　王佳宁一阵尴尬，她将手抽了回来。她看到陈平满眼的炽热柔情，不由得绯红了脸。

　　“陈平，对不起，我终究还是选择了肖强。”她避开了陈平的目光。

　　“佳宁，你俩早已经没有了婚约？”

　　“陈平，我爱的人从头到尾都是肖强。”

　　“佳宁，你知道，我爱你，一直以来就爱你，你就像是我的生命一样，没有你我无法完整……，这么多年我放荡不羁，没有婚姻，只不过是为了等你——，佳宁，你太残忍了，你明明当年是先认识了我，为什么——我不甘心，佳宁，我要你——”陈平激动得失去了理智，他忍不住又紧紧地抓住了王佳宁的手，他的手握得那么紧，以至于手腕发颤，他似乎浑身也在微微地颤抖着。

　　“陈平，你要是非得这样，下次，我就不愿意再见你了。”

　　王佳宁被他捏紧了手，她想抽回来，却是不能，她的手被捏得生痛，不由得呻吟了一声。陈平终于发现他弄痛了佳宁，他像被刺痛了一般，终于不情愿地松开了手。

　　“对不起，佳宁。我从来不愿意伤害你。”陈平一脸挫败地说

　　一阵尴尬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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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佳宁，求你先不要这样拒绝我。”他神情已经极度沮丧，但是另一种力量还在心里面支撑着他。他想到了王佳宁目前的危机，张悦与他的谈话。

　　“佳宁，你这一次回国，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事？佳宁，我怕你有危险，我会在C市——”

　　“陈平，你今天怎么了，又胡言乱语，我能有什么危险？”佳宁不客气地打断了陈平的话。她真的生气了，面容紧绷了起来，胸口跟着上下起伏，她尽量控制住自己还没有发作。

　　“佳宁是——”陈平刚要着答，却瞥见了餐厅门外有一个可疑的人影。

　　“我还没跟你算帐，说，为什么今天跟踪我，你要是再这样，我真的生气了。”

　　“佳宁——”陈平强忍着自己内心里的恼火，他明白谁都说自已专横独断，不计后果，脾气猛烈。但是他从来都专横不过佳宁的任性，在她面前，他总是不自觉地败下阵来。

　　陈平撑着头，叹息了一声。他权衡了一下利弊，又考虑了一下门外那个可疑的人，理智让他安静了下来。

　　他向前挪了一下椅子，让自己的脸几乎完全靠在了佳宁的脸庞边。

　　王佳宁想躲开，可是就在她躲的那一刻，她听见了陈平在她耳边轻声说的话：“佳宁，我不是在跟踪你，而是在跟踪那个跟踪你的人。”

　　王佳宁吃惊地望着陈平的眼，他俩四目相对，佳宁看着他复杂深邃的眼眸，认真关切的表情，他的那种对自己的质疑，她突然明白陈平说的不是玩笑话。

　　陈平盯着王佳宁观察着她的反应，第一次，他在她眼里看到了一种极力掩饰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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