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危险的人物

丹凤禾见他看向自己，露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笑。

        虽然这强良是只好妖俊妖，但对上那双直勾勾看过来的竖瞳，果然还是有点可怕。

        强良大概是不知道如何将强颜欢笑表现的得体，又像是根本就不在意丹凤禾那点局促。

        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她，太弱了，只会碍事，我自己也能找到宝具。”强良说的毫不留情。

        “没有神主的神力，强良，你办不到的。”老人语气强硬，眉头却皱了起来，一副为难的模样。

        显然她也没法劝动强良。

        丹凤禾很尴尬，眉心直跳，她虽然确实弱小，但也是有自尊的，被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嫌弃。

        要是在她熟悉的世界，早撂挑子不干了。

        可在还没确定这个世界的真假前，只能暂且忍耐。

        正当丹凤禾在内心告诫自己要有平常心时，强良突然从树上跳下，挥手用力推了她一把。

        她被推到了灌木丛，差点轻吻大地，于是愤怒地转过头准备开骂，却看到强良一拳击在了空气中。

        这一下，像是击中了什么实物，随着一声刺耳怪异的嘶鸣，丹凤禾原本站立的地方，凭空出现了一只怪物。

        这怪物长着蜘蛛的腿和蛇的身形，被强良击中的地方，脊柱断裂，骨肉分离，但流出的不是血，而是无数黑漆漆的爬虫！

        看着密密麻麻的虫子，丹凤禾顿感头皮炸裂，光速起开。

        老人盯着地面的虫子，露出了嫌恶且意外的严酷神色，这种寄身在妖物身上虫怪比寻常的虫怪更瘆人，也极其少见。

        老人总觉得自己在什么书上见过，但一时间想不起来。

        不等丹凤禾再走远些，强良再是出拳，击向地面，显然是想打死这些恶心的虫子。

        “慢着，强良，别接触那些虫子，会被附身的！”老人厉声道。

        咧咧拳风刮过耳边，然后就是一声巨响，混合虫体呱啦碎裂，血液啪唧飞溅的声音。

        腥臭的血液啪啦一声波及四周，站在不远的丹凤禾脸颊被溅了一滩血。

        强良没收住拳，老人瞪大了眼睛，张着嘴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眼前一幕对丹凤禾而言冲击力太大，她整个人愣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直到鱼腥臭味和烂肉腐败的恶臭钻入鼻腔。

        那一瞬间，她想起了替被厌氧菌感染伤口的病人换敷料的场景，以及给重度压疮病人清理发脓创面的画面。

        于是她转身薅了一大把树叶，疯狂擦拭自己的脸颊。

        “怎么了老太婆，被吓得说不出来了吗？”强良一挥手，甩掉了手指间隙沾的血液，语气嘲讽。“这种连杂碎都算不上的妖怪，没什么值得好害怕的。”

        老人紧闭着嘴，一脸凝重，看着地上那摊分辨不出原来形状的血肉沫，沉思了一会，再看了看无任何异常，抱臂而立，一脸不屑的强良。

        这妖蛮力可真强，竟然只是一拳，就打死了如此邪异危险的虫怪，总觉得有点不爽。

        “罢了，强良难道你打破封印后，招惹过这只妖物？”

        灌木前的丹凤禾还在薅树叶，用树叶用力地擦拭着脸。

        强良没有回答，他思索了一瞬，冷声道：“老太婆，年岁大了你的脑子成了木墩石头？”“你旁边那只不中用的花瓶昨晚被低等妖怪袭击过，今天又有恶心的虫子袭击她，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花瓶才出现不久，袭击她的妖很有可能是冲着邱瑾瑜。”

        即便在这个世间被妖物袭击再正常不过，但间隔时间也太短了，就好像有什么别的目的一样。

        老人沉默，她也想到了这件事的异常，但并没有强良警惕怀疑的程度高。

        “发什么呆，关于邱瑾瑜的事，你能想到什么疑点？”

        强良有些不耐烦，要不是顾忌着丹凤禾有结锲制约他，他真想倒盆水浇在老太婆头上，好让她醒醒神，把所有值得怀疑的事情都想起来。

        “一百年前，神主用尽最后的神力，把你镇压在了这座神庙后的凤凰山。”

        “在镇压的封印凝成之后，神主就忽然倒下，我才发现神主那时早就亡故，神主不知道用了什么法术隐藏了身上被妖重创的伤口和死亡的气息。”

        “没错，神主身上那股死亡气息，显然是死亡了两日，神主的伤口还残留着妖气，除了你，我想不到还有谁能伤得了神主。”老人的目光直勾勾地逼视强良，语调沉甸甸的。

        强良厉声说，“你说什么邱瑾瑜……”

        话语未落，强良就被丹凤禾用双手用力推开。

        坚硬锐物划过坚硬石块的撞击声刺耳。

        巨蟒尖锐的獠牙直接钻入了地面，落了空的巨蟒闪着绿光的眼睛盯上了丹凤禾，刹那间它扭转庞大的身躯，张口对准了丹凤禾，同时巨长的尾巴一甩，击向身后那一人一妖。

        强良眼疾手快，一个跨步将老人提起往边上飞跃。

        巨蟒粗大的尾巴拍在了地面，地面上瞬间裂开几道缝隙，一时间沙石飞溅，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周围的树木都晃了晃。

        扬起的黄沙即便迷眼，丹凤禾还是清晰地看到了巨蟒的口腔。

        森寒如尖枪的锐利獠牙，连接着它上颌露于粘膜外的粗壮白骨，这白骨很像人的肋骨，但可怖的是它竟然像肠子一样在不断蠕动，陡然间粗壮白骨变得透明，显现出里面的人头和碎肉。

        丹凤禾惊呼出声，这时不远处强良才落到安全地带，迅速放下老人，往丹凤禾的方向赶。

        短短不过一眨眼，巨蟒的半个头就要将丹凤禾整个人吞没。

        强良变化出一把阔刀，直斩向巨蟒的头。

        老人见状忙喊道：“别伤了里面的姑娘。”

        老人话语未落，巨蟒就痛苦的往后仰头。

        丹凤禾握着一根树枝，倔强的站着，维持着防御的姿势。

        树枝上有黑色的黏稠血液，丹凤禾刚才用树枝击伤了巨蟒。

        巨蟒被伤发怒，身上密集如刀的鳞片齐齐簌簌而动，发出令人胆寒的声响，扭动身躯试图攻击使它受伤的人类，强良顾不得多看丹凤禾一眼，提了阔刀用力斩向巨蟒的头。

        阔刀斩及巨蟒外壳的那一瞬间爆发了一阵锐利刺耳的声响，下一瞬巨蟒的头被整个斩断，断头坠击向地面，滑出很长一段距离，最后撞上一颗粗壮的松树才停下。

        松树咔嚓一声倾倒而下，巨蟒那双绿色的眼瞳一转，睁得极大，对上丹凤禾和强良，临死前发出瘆人的呓语，“给我妖力……给我妖力……妖力……”

        像沙砾磨光滑地面发出的声响，听着十分诡异。

        丹凤禾双腿一软，跪坐在了地面，她整个人像是坠入了万丈寒潭，失去了魂魄般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地面。

        地面上的裂缝凌乱骇人，周围沾上了巨蟒黑血的草木渐渐枯黄发黑。

        老人想上前安慰丹凤禾，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无奈伫立在原地。

        话语在有的时候是苍白的。

        强良收起了变化出的阔刀，撇开视线，没有要上前安抚丹凤禾的意思。

        良久，丹凤禾都没反应过来，她出了一身冷汗，渐渐听到了自己如擂鼓的心跳。

        “你要发呆到什么时候？”强良语气很冷，扬手隔空拽起了丹凤禾。

        丹凤禾一个没收住，给了强良一个凌厉的眼神，这是她的应激反应，她继而转而面向老人，“那不是巨蟒，这是什么妖怪？”

        丹丰禾突然展露的锐利令强良感到有点意外，但他此刻更在意的是，百年前邱瑾瑜为什么要刺穿他的头？为什么如今她的转世出现，引来了接二连三的妖怪？

        “这是山妖，不是什么厉害的妖怪，但它身上没有妖气。”老人从思索中回神，看了一眼地上那具狰狞的尸体。

        是的，这山妖竟然会没有妖气，不然她和强良不会察觉不到它的存在。

        “你是怎么感知到它的存在的？”老人的眼珠一转，看向丹凤禾，“莫非你有感知力？”

        感知力是一种与生俱来，且极为罕见的天赋，这种能力一般只有生存境况濒危的半妖才有。

        唯一的例外，是神主也拥有感知力。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能力，即便是当事人也说不清那具体是什么。

        丹凤禾不假思索地说，“我不知道什么是感知力，但我刚才胸口有点发闷，感觉这个空间有异物。”

        就像是她小时候一直饮食寡淡，无食荤腥，后来有一天喝了一碗满是浮油的排骨汤，闷得她想吐又吐不出来。

        “我大概能感觉到它的存在。”丹凤禾说。

        事实上这种发闷的感觉，自从那只山妖出现后就一点也没缓解。

        渐晚，天边火红，夕阳残血，漆黑勾勒出山林的轮廓。

        此刻，虫鸟的鸣声不知道什么沉寂了下去，整座神庙出奇的安静，地面树影扭曲，天地间乌黑殷红交织。

        暮气沉沉中透着莫名的诡异。

        丹凤禾巡视了周围一眼，感觉胸口闷得更厉害了，不由得捂了捂嘴。

        莫名的焦躁如涨潮般不由分说的漫上胸口，她觉得自己焦虑症又犯了，不这种灭顶的，仿佛世界末日的恐慌感，更像是惊恐发作。

        强良察觉到了丹凤禾的脸色不对，两步行至她身前，刻意隔了一点距离，微弯腰问，“你怎么了？”

        语气僵硬。

        这种境况下，看着强良那张不自在的脸，丹凤禾竟还有点想笑，但她此刻勉力站着，连发声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半垂着头，任由冷汗打湿她前额的发。

        老人也快步上前执起丹凤禾的手臂，大拇指扣住她的手腕，四指并拢扪上她的脉搏。

        脉象很快。

        但很乱，不知道是个什么症。

        强良盯着老人蹙起的眉头，急不可耐地啧了一声，“喂喂，你该不会说她得了什么绝症吧？”

        老人没理他，眉头越蹙越紧。

        “到底是什么病，倒是说啊！”

        强良话音才落，广袤的天色顿时变得一片漆黑，成千上万的乌鸦凄厉地嘶鸣着，从大地一路盘旋飞至上空。

        上空中突然冒出一个黑魆魆的漩涡，漩涡如海不断冒出扭曲的人脸。

        “好强大的怨戾之气！”老人仰头惊呼，她心头漫上了极为不妙的预感。

        “尉迟真，邱瑾瑜死了才多久，你就关心上了别的女人？”随着这句语气微沉，却含了嘲讽愉悦的话语传出，巨大的漩涡霎时荡开，其中冒出了一个人影。

        这个人影身穿深蓝色的长袍，长且宽大的衣袍遮挡住了他的手脚，暗纹流转的左袖整个缀满了白色骨链。

        一条黑色的像拂尘的事物，从他的衣摆往上绕过他的腰，圈住他的双肩。

        细看，他眉心有一道红色竖痕，像是阖上的眼睛。

        这个人影在上空俯视着神庙前的强良，微微上挑，碎发斜过的眼角带着一股冷淡的寒意，浅笑的嘴角是嘲讽。

        好像完全没把强良放在眼里。

        在人影现出的那一瞬，丹凤禾猛得咯出一滩血来。

        她再也坚持不下去，整个人瘫软往下倒，老人的视线顿时从上空移开，敏捷出手托住了她的肩膀，就势抱住她，将她缓缓放低，平躺在地面。

        丹凤禾大口大口喘着气，就像是急性心力衰竭的病人。

        似乎是呼吸的动静太大，人影在看了一眼强良后就把视线移到了丹凤禾身上，眼神一冷。

        竟然长得一模一样，邱瑾瑜的魂魄不是散了吗？

        怎么会有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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