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大道有情诀

璇玑到了二十岁的年纪，恒阳许她下山历练。璇玑乐得不行。

        “容儿，你跟璇玑一起下山历练吧。”恒阳见端容要开口拒绝，“为师知道你喜清静，故而你只需历练三个月便回山。”

        端容一向是听恒阳的话的，听了这话便乖乖点头。

        昊辰看着端容点头，“师父，师姐之前还跟我说山下人多，吵吵闹闹烦人得很，不愿意下山。璇玑下山历练即可，师姐就不必了。”

        “对啊，师姐，我们一起下山历练不好么？”璇玑摇着端容的袖子，一脸期待，“去吧。”

        端容想了会儿还是点头答应下山历练。“我听师父的。”

        昊辰改变不了端容下山历练的事，只好忙着给端容准备包袱，“我也没料到师父会突然让你下山历练，现在准备到底匆忙了些。”

        璇玑已经背着小包袱去了首阳峰，在下山之前跟父亲姐姐相聚几日，这会儿便只有端容看着昊辰忙前忙后。“不必准备这许多，我只去三个月就回。”

        “师父让你下山历练自有他的考量，我们听从就是。信笺给你装好了，一日一封，不许偷懒。”昊辰看着端容，突然想着，不然就违逆师父的话，留下她吧，免得她又跟乱七八糟的男人历情劫。

        “师父该是不放心璇玑，让我去看顾一二。”端容想明白后，神色轻松了些，“旭阳峰上的事，端清，端涟都能帮上忙。”

        昊辰点头。

        “你自来是喜欢做这些事的，”端容觉得自己已经很是顾全大局了，却也是不会为了大局太过委屈自己的。可昊辰不一样，只有为了大局，昊辰是极为愿意委屈自己的，可以说，他乐在其中。“我就不多言了。”

        昊辰嘱咐完璇玑，看向一旁安静站着的端容，嘱咐什么呢？在外行走要维护少阳声名？这点不必说。注意安全？端容的修为是极高的，自己如今都不是她的对手，身上各种配饰都是法器，保命总不是问题。照顾好师弟师妹？端容大师姐一向照顾师弟师妹。昊辰看着端容神游天外的样子，抬手弹了端容脑门儿一下，“专心些，银钱我该是给你装够了，可也不能大手大脚。”

        端容见围观的弟子们都离得远，璇玑掌门他们都笑着看自己，不由地有些羞恼，想着下山就给自己买芙蓉糕吃，不知道时间上来不来得及，“我是师姐。”

        “是，”昊辰看着端容气恼的样子，“可想吃芙蓉糕？”

        “想是想，”端容话没说完，就见到昊辰从袖子提出一个荷叶包，“谢谢师弟。”

        “师姐，我们走吧。”璇玑是被玲珑和敏言推过来催人的。

        端容本想打开吃完再走的，听到璇玑的声音便将那包芙蓉糕收了起来，跟众位长辈告别，跟着璇玑他们御剑下山。

        昊辰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云团里，才转身。刚刚围观的弟子里有一个小弟子，穿着一身好看的月白衣裳，常常在用餐时间靠近端容坐的桌观察端容的饮食喜好，可到了临别之日，有资格来送端容的不是只有自己一人，其余人都进不了端容的眼。

        司命见到了笑得如沐春风的昊辰，心中想要亲近，刚走的近了些，却被昊辰一个眼神瞪的不敢挪步。“小仙司命，拜见帝君。”

        昊辰坐在位置上，“命簿拿来吧。”

        南天帝姬爱看凡人的原因是，命簿是可以显示人影的，就像是从命簿主人的角度经历了一遍命簿主人经历的一切。司命是看过南天帝姬第一世转世的命簿的，不知道帝君看着是什么心情。

        昊辰看着年幼的万芃芃跟着万松柏习武练功，跟着她娘认字读书，跟端容一样的坚韧性子。

        看着小小的她跪在墓前坟茔前嚎啕大哭。

        看着万芃芃在军营里长到了十五岁，返回都城，路上还从贼寇手里救人。

        看着万芃芃亲自打造各种簪环首饰送给自己的姐姐妹妹，看着万芃芃在田间耕种，看着万芃芃在灯下看书写字。

        看着万芃芃游历人间美景，在钟离城还遇到了璇玑转世，认识了鲛人亭奴，然后回都城。

        看着万芃芃红着眼睛跟那袁慎表白心迹。

        司命看昊辰脸色黑沉，实在是不明白帝君为何此世这般在意帝姬转世。

        “这袁慎哪里好？尖酸刻薄！值得她自降身份主动表白心迹，轻浮浪荡。”昊辰咬牙切齿地道。原来，原来她心悦一人会主动表明心迹。

        司命即便是第二次看，也要感叹一句帝姬上一世转世的御夫之术了得，生生地将一个尖酸刻薄的袁善见教育成了一个温柔体贴的夫君。

        看着二人大婚之日，两人郎情妾意，周遭人贺着天作之合。

        昊辰看着那场景，气的偏过头去，论婚礼，袁慎和万芃芃的婚礼哪里比得上白帝和南天帝姬的婚礼盛大，可是比起自己和南天帝姬的婚礼上，两人道着三界太平，四海升平，众人俯身跪拜。昊辰此刻却是羡慕起了袁慎和万芃芃的婚礼。

        二人婚后一直没有子嗣，袁慎从族中过继了一子一女，两人抚养儿女，壮大家族，夫妻恩爱，子孙满堂，白头到老。

        昊辰将命簿扔到了地上，胸膛剧烈起伏，他从未见过那般娇软着声音撒娇的南天帝姬，也未见过耐着性子哄人的南天帝姬，也未见过主动关心人的南天帝姬。

        司命见昊辰的样子，开口劝道，“帝君，帝姬她与战神不同。帝姬是天生仙胎，福泽深厚，在人间自然是诸事顺遂，帝姬上一世更是积累了大功德，如今永丰娘娘庙香火繁盛，帝姬是天生就要做神仙的，不会陨落人间，归位是迟早的事。”

        昊辰听了这话却是更气，“那她上一世历劫结束是三十四年前，为何不归位！”大掌拍在桌上，桌子立即变得七零八落，命簿也落在了地上，不再显示画面。

        “帝君，对于神仙来说，百年千年都是一瞬，历劫万年的神仙都有，帝姬这时间也不算长。”司命见着昊辰的脸色更黑，想到上次帝君召唤自己时说的帝姬有意历情劫的事。“历情劫的神仙也多的是，不止帝姬一个。”

        “司命，你回天界去吧。”昊辰沉默地坐了会儿，对一旁同样沉默的司命下令。

        端容的作息一向规律，昊辰在亥时就看到了端容的信笺，今日无事，吃了杏花鸡，喝了杏花酒。

        昊辰看着内容简单的信笺，心里不是滋味。明明做万芃芃时，对父亲，对祖母，对姐妹，对袁善见都是说不完的话，怎么到了自己，竟是连亲人的待遇都没有了吗？

        昊辰怒火中烧，一连一月都是冷脸对着那些来向他汇报工作的弟子。整个旭阳峰的弟子都在议论这位师兄的突变，有说青春期延后的，也有说更年期提前的，各种流言不断，昊辰也没有心情理会。只那些需要天天向他汇报工作执事弟子天天受着冷眼刁难，有苦难言。

        端容每日的信笺都简单的不得了，她可想不到昊辰看到这些信笺的心情。

        “师姐，师父和师兄怎么叫你回去了啊？我们才下山一个月而已，妖一只都没见。”璇玑看着收拾行囊的端容，有些不舍得。

        “玲珑，敏言，这是给你们的，随身戴着，上面刻了护身符，可以保你们平安。”端容不能跟着师弟师妹们继续历练，就将自己带着的东西分了分，符箓，法器，丹药都留给了三人。“行事量力而行，若力有不逮，便及时传信回少阳。”

        端容乖乖听话回了少阳，就见到平日里都极为老成持重，很有旭阳峰弟子风范的执事弟子们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师姐不在的日子有多难熬。毕竟旭阳峰弟子里，只有端容在辈分加持下能压昊辰一头。

        围着大师姐诉苦的弟子们喋喋不休，端容正想着弟子们话语里的昊辰和自己认识的昊辰之间的相似性，就听见了昊辰的声音，“今日的功课是都练完了吗？”

        端容觉得周围凉飕飕的，弟子们一哄而散，抬头看去，昊辰冷眼瞧了她一眼，礼也不执，师姐也不叫，跟端容目光对上的瞬间就转身离开。

        端容不再怀疑弟子们言语的真实性，心里猜测是师弟修炼遇上了岔子，左了心性，便跟了上去，要替师弟解答疑惑。

        “师弟，昊辰，”端容进屋，发现昊辰只沉默的喝茶，一点眼神也不给端容。坐到昊辰对面，也给自己倒了杯茶，仔细观察他的神色，看着不像是身体出了问题。自己上次从昊辰脸上看到这种表情是因为自己跟璇玑说了情爱之事，这次突然叫自己回来，难道是自己帮璇玑分析情爱，解除了玲珑，璇玑，敏言三人间误会的事被昊辰知道了？

        端容端着茶杯垂眸思考的时候，昊辰也在看她，一如既往的平和淡泊。以前的端容也如此，自看了万芃芃的命簿，昊辰便觉得别扭，想到自己和端容相处的状态，便更觉得处处别扭。因为端容待自己的亲近，跟万芃芃待万家姐妹的态度没有区别，不是待袁善见那种亲近。

        昊辰见端容抬眼看自己，任由她打量自己，“师弟在生我的气？”

        昊辰虽然依旧沉默，脸色却是好了些。

        端容见昊辰脸色缓和，心知他果然是生自己的气，可又不知道璇玑将自己的话跟昊辰说了多少，不敢提起这个话题，要想个别的法子。

        昊辰装模作样的倒茶，目光瞥着沉默不语的端容。

        “师父如何了？我该去拜见他老人家的。”端容也想学一学璇玑撒娇耍赖蒙混过关，可看着昊辰的冷脸实在是做不出来，只有璇玑那样的性子能对冷着脸的昊辰撒娇耍赖。

        昊辰见端容起身离开，手上用力，茶杯碎片茶水掉落一地。水渍沾染了袍边，昊辰也不管，起身跟着端容去见师父。

        端容见到了恒阳，见老人家精神抖擞，笑着行礼拜见，“师父，徒弟回来了。”

        “回来就好。”恒阳并不意外两个徒弟一起过来，笑着对端容道。

        端容本想着说些历练途中的见闻，却发现这次的历练实在是没什么可说的，便看着恒阳，看他气色。

        “旭阳峰的修炼功法有大道无情诀和大道无情诀两部，前段日子为师翻阅了有情诀，惊觉有情诀的功法远远高于无情诀。”恒阳看着自己大徒弟认真听讲的神色，觉得这个徒弟实在木的很，抬手戳了戳她的额头。

        端容捂着额头，其实不疼，她不明白为什么师父突然戳自己额头，自己也没走神啊。

        恒阳看着端容和昊辰并肩而立，同样的弟子服穿在他俩身上就是比旁人好看，“为师希望你们二人同修有情诀，守护秘境，守卫苍生。”

        昊辰听到恒阳这话，心念一动，既然端容有意体验世间情爱，既然师父有这样的愿望，他倒无不可，人世不过百年，总归，回了天界后她依旧是他的妻，现在，不过是多做几年人间夫妻而已。端容会答应的，她会同自己结为夫妻，共守秘境；将来回了天界，自己是白帝，她是自己的帝后，共守三界苍生。

        端容却口齿清晰地说了三个字，“我不要。”

        昊辰看向端容，她神色认真，并非是女子娇羞的不要，而是发自内心的不愿意。为什么？之前在天界的时候同样是为了三界，她是应下婚事的，今日为何一样是为了苍生，却不应允？跟之前在天界有何不同？

        “旭阳峰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女弟子，非我不可，还有璇玑师妹呢。”端容已经感受到了身边的冷意，却依旧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她与昊辰师弟的关系更为亲近些，相信他们二人同修有情诀，定会修行有成。”

        昊辰直点头，看着端容一脸认真，是了，在天界的时候，南天圣尊只有她一个女儿，她没得选才会应下婚事。

        恒阳还没说出“璇玑如何能同你比”这句有些偏心的话，就听见昊辰开口了。

        “胡闹！璇玑如何能同你比。”昊辰第一次冒出这么大的火气，以往端容不是没有惹过自己生气，他总是因着师姐这一辈分或是过去的愧疚轻轻揭过，今日当着师父的面，他却大动肝火，察觉到二人诧异的目光，他又忍住怒气，抿着唇不说话了。

        端容看着自家师父，“我与师弟无情诀业已大成，现在放弃也可惜。这次陪着璇玑下山，我瞧那禹司凤实在是天资出色，与璇玑也是~”

        “不可！内门心法怎可外传！”昊辰看着端容，她今日说话怎么总能让自己失控呢？

        昊辰反应太过强烈，太过失态，端容看向自己师父，希望自己师父能开口，这话不是前后矛盾吗？怎么自己和昊辰就能修有情诀，璇玑就不行了？

        “好了，容儿你一路奔波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昊辰，你最近一人管理旭阳峰弟子修炼和日常琐事也辛苦了，如今容儿回来，你身上的担子也有她给你分担了。你们都回去吧，有情诀的事以后再议。”恒阳到底是多活了些年岁，捋了捋胡须，看着自己两个得意门生，一个还糊涂着，一个大动肝火，开口打断让二人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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