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即兴发挥
要疯，但要没那么疯。
要浮于表面，但也要隐藏复杂。
这个要求就格外地令人难以理解。
白妙妙毕竟来到人世间也才一年左右而已，自然理解不了这么深层次的要求。
甚至别说白妙妙，牧修远也皱起了眉头。
洛导对白妙妙所说的要求很不好理解，但是也许，他们可以从剧情去了解人物的深层次内涵？
旁敲侧击一下，也不错嘛，牧修远摸着下巴，一边思考一边说，“你说，在剧情里，是不是从小阿花与阿楠见面开始，他们就从没有离开过对方的视线？”
白妙妙也好好回忆了一下，“要说的话，阿楠时不时会不知道小阿花在做什么，但基本上，阿楠做什么，都会被小阿花关注着。”
“那么剧本上要求的恐慌，应该是小阿花对阿楠第一次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而感到不适应？”
牧修远提出一个可能，又增加了一些疑惑。
“剧本上只给了恐慌与生气，恐慌是来自见不到阿楠，生气又是来源于什么？”
白妙妙想了想，“是不是因为，阻拦小阿花的人，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
“那就是那种，‘你谁啊你凭什么拦着我’的心情？”牧修远沉思着。
白妙妙点点头。
“那她反抗动作的来源也是因此吧？觉得一个陌生人阻拦了她去照顾阿楠的步伐，她不能接受这种第三人破坏她们感情的动作。”
牧修远总觉得还有哪里不太对，但一时也想不到更深层次的的东西，只能点点头，“应该是这样。”
“然后就是洛导跟你说的要求。”
牧修远继续想着，“要疯，但不能太疯。”
“是。”白妙妙皱起眉头，“当时洛导说的是，要压抑的疯狂。”
“唔。”牧修远觉得他们再这样空想下去肯定想不出来什么了，“要不然，我们试演一下？我来演那个和你搭戏的警察。”
白妙妙眼睛一亮，“好呀！”
她喜欢和牧修远搭戏的感觉，很多自己演不出来的东西有牧修远带着，总是能变得更好。
两个人各自调整好站位，深吸一口气，脑海里的导演举着大喇叭喊了一声“action”，两人就一同开始了行动。
白妙妙眼神看着虚空中阿楠远去的方向，带着几分不管不顾的意味，就要追去，牧修远立刻一手按住了她。
小阿花很是奇怪地回头看了那警察一眼。
她皱起秀气的眉头，平静地说，“放开我。”
警察先生没有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于是小阿花开始甩手，试图挣开警察那双大手的桎梏，那已然远去的阿楠，再也看不见了，她开始有些焦急。
突然见不到阿楠的感受，好像是第一次，小阿花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几分疑惑，但很快，那份疑惑转变成了恐慌。
不要与阿楠分开，分开了就再也见不到了，她听到自己的心在害怕，好似已经看见了那样的未来。
却听出乎意料的“咔擦”声音，一只冰冷的银色手铐落在了她纤细的手腕上。
小阿花暂时停了一停，抬起自己那只被拷住的手腕，怒气像是从脚底突然窜了上来，她高高仰起头，一双黑得不见光亮的眸子，看向面前的警察先生。
阮风被那眼神看得不由自主慌了神。
即便他知道，白妙妙这模样是为了遮住灰蓝色的眸色才戴上了黑色的美瞳，可那神态中毫无感情的模样实在叫人害怕。
但这份不自觉流露出的恐慌正洛导想要的效果。
小阿花尖瘦的脖颈泛起了鲜艳的红，像是什么染色装置，从脖颈，到下巴，到耳际，到头顶，她整个人就像一个即将爆炸的炸弹一般。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的胸脯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着，但问出的话语仍旧平静而清晰。
“他明明那么相信你们。”
大约是想到了阿楠拖着重病的身体也要坚持来到此处，阿楠说一切都会好起来时的样子，一瞬间，那枚一直压制着的炸弹终究还是被引爆了，小阿花的愤怒全部倾泻而出，开始了剧烈的挣扎，扭动着手想挣脱手铐的束缚，同时也在试图继续向外走去。
她毫不在乎那金属的手铐在她的手腕上会不会留下伤痕，更不在意身后的警察会不会因她的动作受伤。
阮风虽然有被白妙妙吓到，但也立马反应了过来，继续按照剧本上的流程，在白妙妙挣扎的时候一把抱起了她，让瘦小的小阿花再离不开这间警局。
“放！开！我！”
小阿花尖叫，捶打着警察的肩膀，即便用出了吃奶的力气，警察先生吃痛地皱起眉头，却也仍是扛着小阿花往审讯室走去。
小阿花气急，一口咬在了警察先生的肩膀上。
“啊！”阮风显然没想到白妙妙竟然会真咬，痛呼一声，松了手。
小阿花便从他肩膀上摔了下来。
她瘦弱的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的摔打，一时有点头晕目眩，扶着墙努力站稳了身体，但她脑子里一直叫嚣着的都是快离开这里，要快点去追阿楠，这让她马上又清醒过来。
“楠，楠哥……”她喃喃着，又往外走去。
但不能如愿的是，第二位警察走了进来，两人合力，一同拖开了小阿花。
“不要……”小阿花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是无法挣扎开两个成年男人的力气，内心里泛上来的绝望让她流下眼泪。
“放开我……”
她流着泪，语气绝望地低声呢喃。
两个警察一同深吸一口气，拖着小阿花往审讯室而去。
到了这个时刻，小阿花的眼睛仍旧还望着那远处，已经有些看不见的转角，那是阿楠被带走的地方，从那个转角，就此离开了她的视线，再看不见了。
是不是，从此，她再也不能见到她的太阳了。
当审讯室的大门即将关上时，像是道别像是叹息地，小阿花的喉咙里溢出了最后一次呼喊。
“楠哥！！！”
她声嘶力竭，用尽了身体里能够压榨出来的最后一丝气力，当然，不切实际的幻想并没有出现，于是小阿花那双黝黑的眸子失了神，像一具没了灵魂的娃娃玩偶，再不见什么反应了。
“……”
片场一片寂静，这一条的全部演出明明已经结束了，却没有人敢出声宣告这一场戏程的结束。
出演警察的阮风两人已经频频在往洛导处投来视线了，仍旧处于小阿花状态中的白妙妙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好像已经傻掉了。
副导演王平连忙对阮风两人给出“稍安勿躁”的手势，表示他们就站在原地不要说话不要行动就好。
阮风两人虽然不明白，但也不是傻子，乖乖地保持着现在的站位。
而作为有资格喊停的洛导此时正紧紧盯住镜头，全神贯注得几乎忘了呼吸，而摄影师早已因他的安排行至白妙妙正前方，由他掌握着此时摄影机的特写镜头，反馈画面里，正是对白妙妙一双眼睛的近景特写。
他在等，等待那双眼睛将会有的变化，到了那时，白妙妙的表演才算是结束。
所有人的等待时间并没有很长，只是在所有人的关注下，短短一分钟也显得如此漫长。
小阿花那双无神的眸子里突然出现了几分光亮，好似是想通了什么，又或者，是放弃了什么。
她缓缓抬起头来，那双原本失神的眸子越发明丽，最后轻轻弯弯眉眼，露出一个笑意来。
即便那笑意像是什么恐怖洋娃娃，只是在既定程序的控制下行动一般，冰凉的眸子里透着病态的光芒。
她直直地看向镜头，那极致的扭曲与欢欣都一同存在，好似直直望进了镜头外洛导的眼睛里。
“不就是觉得我心里坏，不相信我真的想对楠哥好么？”
所有看着此处的人都觉得头皮发麻，感觉到自己背后有一股凉意拂过，快而轻，令人不由得爬上了一身鸡皮疙瘩。
小阿花没读过书，说不出来有文化的词语，只会用大白话表达自己心里的想法。
“你们不都当我傻么？觉得我小就不会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看不起我，讨厌我，觉得我毁了你们的生活。”
她低声喃喃，却又不由得笑出声来，“明明是你们先毁掉我的！”
“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人，就没有一个是好人！心里怎么想的却不敢说出口！你们都是坏人！”
“坏人！！！哈哈哈哈哈！！”
“我有什么错？！我只是帮你们解决痛苦而已！！”
“凭什么！现在唯一一个对我好的人，你们也要带走！”
“你们都是坏人！坏人！”
小阿花有限的用词里，说不出来什么更过分的词语，只能一直重复着“坏人”、“坏人”，终于，她释放完了所有的愤怒，又突然流下了眼泪。
“凭什么……唯一对我好的人，你们也要带走……”
她通红的眼眶，大颗大颗的眼泪，无一不在诉说着无尽的心酸。
“我就遇见了这一个……”
“卡！”洛导终于发出了结束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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