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超市抢肉

进了电梯，他按下负一楼。

        “要开车啊？”莫莉问，她本以为就是去小区对面的沃尔玛。

        “去山姆吧！可以买些好一点的肉。食材的品质很重要。”他说。

        莫莉服气地点头。要不要这么讲究！

        坐上他的车，沿着深南大道一路开。

        昨日大雨洗涤过的城市，空气格外清透。蓝天白云，初夏的阳光，明媚得有些晃眼。路中央宽大的绿化带里，姹紫嫣红的鲜花，娇艳得恍若少女的羞颜。

        莫莉忽然意识到，上一次这样坐在副驾驶位，两个人一起开车去山姆，也是七年前的事了！驾车的人是宋易，而彼时的她，正是花开正好的年纪。不像现在，活像开过了季的残朵，远看颜色还是那个颜色，近看花瓣已微微皱缩。

        周日的山姆，一如既往地人山人海。莫莉早已没了从前雀跃于货架间买买买的积极心境，只百无聊赖地跟在秦舍予后面，看着他在一堆红肉绿菜鲜蔬里挑挑拣拣。

        两人走到腌制肉区，秦舍予问她：“中午我们煎牛扒吧？”

        买完菜回去应该过十二点了，煎牛排省事一些！莫莉爽快地应了。

        “你挑一下想吃的部位。”秦舍予示意她看货架上一盘盘半成品牛肉。

        “我不知道怎么选。”对美食的研究仅限于吃的莫莉老实回答。

        “那我选西冷吧？”秦舍予略略低头耐心地解释道：“西冷，把四周的白色油筋都煎成焦黄色，越嚼越香，能嚼出奶香味。”

        他低头凑近货架上的肉，仔细端详后，伸出手精确对准自己想要的那一盘，指尖已经触到包装上的保鲜膜了，正要拿起时，一只圆胖胳膊径直越过他，直接捡走他看好的那盘走。

        莫莉正跟着一起观察货架上的肉，刚刚要赞秦舍予选的那盒卖相好，眼见有人这么不客气地直接下手抢，心下不由气愤，猛地抬头一看，却不由一窒。

        最近真是巧了！许久未见的前任怎么都纷纷出现了！

        那抢走牛肉的微胖女子正一脸得意地招呼不远处的姜存鑫，声音是娇俏得有些捏腔的发嗲：“老公，中午回去煎牛排吧。”

        姜存鑫一脸若无其事却又意味深长地看向那女子，顺势也扫到了站她后面的莫莉，和莫莉身边的秦舍予。他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走过来，脸上挂着莫莉早看厌的、假假的宠溺。不过，这次，需要接收这份假笑的是那个微胖女子！

        “走吧！”莫莉低声招呼秦舍予。

        声音未落，秦舍予径直走到那女子的购物车旁，伸手拿起那盒被抢走的肉。

        “诶！”女子尖声叫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你一个大男人欺负我一个弱女子是不是！”

        秦舍予扬眉，横横地扫了那女子一样，微微昂头冷声道：“我先拿的，不服可以调监控！”

        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站在货架不远处的工作人员也朝这边走过来。

        “算了吧！”莫莉上前一步劝秦舍予。

        秦舍予却不理会她，依然目光冷冷看向那女子和已经走近她身边的姜存鑫，朗声一字一字放道：“不是什么东西，都能上手抢的！也不是什么东西，都那么没魂没骨任你抢。”

        “别争别争，我给你选盒更好的！”工作人员伸手对着空气压了压，似乎想压灭那女子瞬间胀红的脸色所昭示的火气。

        秦舍予悠悠然把肉放进自己的购物车里，转头招呼莫莉：“走！”

        莫莉五味杂陈地跟着他走。

        也不知道该表扬他一身正气、眼里揉不得沙子。

        还是该说一句：“何必呢！”

        其实，她心里最想说的是：“真爽！”

        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默默跟着秦舍予，看着他若无其事，不减兴致地继续挑选心仪的货品，还颇有雅致地到鲜花区选了一把暖橙色洋牡丹、一把纯白色玫瑰花。

        买完单，秦舍予把那两捧花递给莫莉：“花怕压，你搬我抱着吧！”

        他自己拎着大大的两袋战利品在前面开路般走得昂首阔步。

        莫莉抱着这两捧大大的花束跟在他身后，竟有种少女时收到花的甜蜜感。而且，这份甜蜜并无负担!

        车开进小区地库的时候，道闸已经打开了，秦舍予却按下双闪警示灯。停下车。自己下车打开尾箱，拿出那盒牛肉递给保安：“今天超市打折，买多了，送给你！”

        那保安满脸高兴，连声道谢。

        莫莉这下真摸不着头脑了，原以为他就是计较那盒牛肉，难道是不爽为了出出气？

        他重新启动车子，八个汽缸的大马力跑车发出低沉的呼啸，如同饱食后的老虎下山一般慢悠悠滑下地库。

        秦舍予的声音也透着闲闲的惬意：“我们不跟那俩渣渣吃一样的东西，中午我给你做意式肉酱千层面。”

        莫莉好笑得忍不住扬起嘴角，高兴道：“从前我很爱吃海岸城那家意粉屋的肉酱千层面，可惜后来那家倒闭了，就再也吃不着了。”

        “我也喜欢吃那家的，吃不着后我就自己琢磨着做，中午你尝尝是不是那个味道。”秦舍予一边停车一边心情甚好地说道。

        回到家，他拿出一只极冻冰川透明白玻璃花瓶，又翻出花剪、麻线手套，一团高兴地招呼莫莉：“我去擀面，你帮我把花弄一下好不好？”

        “我不会插花耶？”莫莉老实回答。

        他信手抽出一枝洋牡丹，左手持花，右手持剪，斜斜剪掉半截花枝，插到花瓶里：“就这样，以这枝花为最高点，其它的你随便剪，高矮错落就行，花嘛，怎么样都好看！随便弄。”他交待完就进厨房了，还转头笑眯眯叮嘱一句：“斜口剪。”

        “好！”莫莉高兴地应下了。她慢慢地一枝枝剪下多余的枝干，听着他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地忙碌。竟然不由有些贪恋这样平凡的人间温暖，却又忍不住提醒自己：只是交了伙食费，来蹭饭的！连花，也只是帮忙收拾一下而已！

        她把花枝摆弄了一个自认为不错的造型，对着厨房问秦舍予：“花放哪里？”

        “随便，你觉得怎么好看就怎么摆。”秦舍予扬声回答。

        莫莉环视了一圈，选择把花放到茶几中央。

        秦舍予端出红色珐琅双耳烤盘盛的肉酱千层面时，莫莉已经被香气勾足了馋意，不待他招呼就洗手坐上餐桌了。

        “好香！”莫莉深深嗅了一下，表扬道。

        秦舍予十分讲究地按照西餐的标准为她铺上白底樱花餐巾，又摆好光亮的银色刀叉勺。

        “客官，请慢用！”他调皮地伸手做了一个请。

        “我已经迫不及待要开动了！”莫莉淘气地对他说，抓起勺子先轻轻舀了一口面上的肉酱放进嘴里。

        对着从厨房里端出自己的那份面的秦舍予比了个大拇指：“太好吃了！”

        他笑得眉眼弯弯，那么暖阳肆溢又那么心满意足。微微挑下巴示意莫莉插的那瓶花：“你把花插得很好看！”

        暖橙配洋白，牡丹配玫瑰，人间至盛至艳都在这里了，能不好看么！

        莫莉老实地赞许：“还是你花选得好！”

        他一点都不谦虚，志得意满笑道：“我眼光一向很好。”

        莫莉低头吃面，心不由己地承认，自己是很贪恋这种感觉的。

        吃完饭，帮手收拾好厨房，莫莉要告辞。他留她：“你回去也没啥事吧？要不在这里喝茶吧？一个人不好泡功夫茶。”

        “喝茶收费吗？”莫莉调皮地问他。

        “你希望我收还是不收？”他目光狡黠。

        “收吧！这样我能经常来。”莫莉不自在地躲开他似有深意的眼神。

        “坐吧，我去弄茶点。”他转身又进了厨房。

        莫莉独自在沙发上坐下，看着他端出一碟糕点一碟黑红掺杂的桑葚果。起身问他：“还有吗，我去帮你端？”

        “这些还不够你吃吗？”他故作吃惊地看着她。

        莫莉不好意思地笑了，又坐下来。

        两人慢悠悠喝起功夫茶。

        他放了好听的音乐，似乎是单曲循环，温柔的女声一遍又一遍唱着“youaremysunshine，myonlysunshine……”

        午后阳光甚好，莫莉多少有点晃神，又有点伤感。不自觉地低低说道：“早上那个人，是前男友和他的现老婆。”

        他一点都不惊讶地微微扬眉：“哦？这么巧？”

        又轻轻笑着低头抿了一口茶，淡淡道：“感觉，你其实也不在意这个人？”

        莫莉低头，看着浅灰透白的通亮地砖，声音低低地：“大概，就是到了年纪，他又追了很久，就在一起了。我们拍拖有一年吧。”

        她自嘲般嗤笑：“很有规律，每个星期见一次面，不多也不少。”

        莫莉轻轻咬着下嘴唇，微微叹气：“没有激动也没有沮丧，更没有吵架什么的。有天见面，吃完饭，他给我两个选择，要么结婚要么分手。”

        “你选了分手？”他问。

        “站在分手边缘的婚，你敢结吗？”莫莉抬眸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眼里透着怜惜。

        莫莉垂了眸。她不是想要博同情，只是到底有些不吐不快。

        “分手不到半个月，他就结婚了。婚礼请了单位里所有的同事，除了我。”莫莉的声音，到底透出来掩不住的难堪。

        “结婚就结婚嘛。那个女人，也是我们规划系统里的，到处跟人家说，”莫莉忍不住有些哽咽：“说我家嫌贫爱富，说我妈是个瘸子，还说……”莫莉到底说不出口了。

        说她早被玩烂了，靠跟领导上床才能调到机关里……而那个领导，没有说名字，莫莉估计指的就是宋易。

        莫莉仰头，深深叹了口气。

        他为她添满茶水。举起红泥小茶盏对她示意道：“干杯，庆祝你从渣男手里侥幸逃生。”

        莫莉凄凄笑着碰了一下。所谓的生，也不过是惨淡余生，并没有丝毫值得庆幸。

        “晚上想吃什么？”他问她。

        “随便吧。”莫莉淡淡地，毫无食欲。

        “我们包饺子吧？你给我搭把手，包多点，我冻些在冰箱里图不时之需？”秦舍予满眼祈求地看着她。

        “我不会包啊！”土生土长的南方人莫莉老实回答。

        “没关系，我教你。”秦舍予已经积极站起身了。

        莫莉被他的热情带动的，也积极起来了。

        两人进了厨房，秦舍予和面，让莫莉洗白菜。

        莫莉慢吞吞地把白菜一瓣一瓣剥开，放在大盆里洗了一道，又放在水龙头下一叶一叶地冲。窗外的阳光漏了一些进来，正好映在菜叶上残留的水珠上，直映出柔和的辉泽。

        莫莉看秦舍予和面的动作十分专业，好奇地问道：“你怎么这么会做饭啊？你是厨师吗？”

        他一手旋转面盆，一手用掌根按压着面团，慢慢抬眸看莫莉，嘴角微微翘起，似乎是挣扎了一下，最终大概是下定决心了，他说：“我是健身教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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