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合作

陈念安身形一僵，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原本不自觉盯着盛秋弈双手的视线上移，看到盛秋弈坦然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回答。

        陈念安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盛先生，你在开玩笑吗？”

        她下意识看向四周，没人，刚刚倒茶的人已经走远了。

        本来一整天都非常平和的心境，却不想会因为盛秋弈的一句话产生波澜。

        “抱歉，是我唐突了。”盛秋弈放下茶杯，有些歉意地看着她：“我的意思是，你愿意和我协议结婚吗？”

        陈念安看着他认真不作伪的神情没说话，很久之后才迟疑道：“我爸爸不愿意和你们合作？”

        虽然这是陈念安仔细思量后，最可能的答案。但是按理说也不会啊。

        陈念安虽然对盛家了解不多，但是从外界的一些传闻来看，盛世应该用不着通过联姻来攀附她家，她父亲把她卖到盛家寻求合作还更合理一些。

        盛秋弈沉吟了一会，肯定道：“这倒不是，就从我和伯父的交谈来看，诚悦的合作意愿应该挺强烈的。”

        陈念安听这话，眉头皱得更深了，她不解：“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想跟你合作。”

        坐在对面的青年脸庞俊美精致，在春日的暖阳中恍若天神，坦诚温润的眼神不知怎么突然灼了陈念安一下。

        陈念安不自觉低头，好半晌才回过神。

        她十分不解。盛秋弈这样的条件想找什么样的不行？就上次那个吴小姐，一看就是对盛秋弈情根深种，又何必来找她这个只见过三面的陌生人。

        盛秋弈继续说：“在帮助对方应付父母的同时，享有最大程度的自由。”

        “互不干涉，怎么样？”

        “……”陈念安抬头看对方认真的神情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后，她才反问：“盛先生，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跟你合作？难道我在你眼里是个结婚意愿很强烈的人吗？而且应该有很多人想跟你结婚，你没必要找我的。”

        “但是我觉得陈小姐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抱歉，盛先生，说实话我现在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名字叫什么。”

        陈念安低头翻了两页书，思绪繁杂，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又合上了，而后抬头郑重说道：“我对你的合作不感兴趣。”

        “那好吧。”盛秋弈并没有因为她的拒绝而恼怒，反而笑道：“或许我们可以交个朋友，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盛秋弈。”

        “嗯，我叫陈念安。”

        陈念安点头，默契地把刚刚的话题带了过去。

        微风拂过，吹起一缕她的头发，盛秋弈看着她也没有再说话，两个人各怀心思就这样安静地坐着。

        没过多久，管家就来通知两个人回客厅用午饭，弥漫在两个人之间的尴尬气氛才真正消散。

        -

        盛秋弈很自然地留下来吃了饭。并且在接下来的几天，时不时出现在陈宅，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陈正浩的书房商谈事情，见到陈念安也只是淡笑着点头打招呼，没有再提那天的奇怪要求。

        在陈宅住了两三天，陈念安觉得自己该收拾收拾回市区了。

        这天下午，陈念安和盛秋弈坐在茶房里喝茶吃点心，陈念安突然让管家把家里的帮佣都叫了来。二十多个人，一排四个轮流进去。

        陈念安时不时指着一个人让管家把名字记下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陈念安是什么意思，心下都有些惴惴不安。尤其是那天闹过之后，连齐茹云和小少爷都被安排回了娘家，众人这才明白，二小姐在陈家的地位是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因此这几天伺候得越发尽心。

        盛秋弈端着茶杯坐在陈念安对面，神色淡然，似乎只专心品茗，并不言语。

        盛秋弈这几天在陈宅出现的频率有些高，这几天帮佣们私下里都偷偷讨论过，猜测这位光风霁月出身高贵的公子，会不会是陈家将来的女婿。

        陈念安当然不知道别人私下里的讨论，此刻她咬着精致的茶点，漫不经心地指了几个很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等所有人都被她看完，她拿过一旁的湿巾擦了擦手，问站在一旁记录的管家：“我刚刚指的人都记下了吗？”

        刘管家点点头，他在陈家工作十多年了，这点小事不至于做不好。

        陈念安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那除了我刚刚指到的人，全部辞退，陈家名下所有产业，永不录用。”

        她眉目平和，说话的声音不疾不徐，但是短短一句话却让站在外面等的众人一下炸了锅。

        “二小姐，凭什么啊！我们都是和陈家签过合同的，你没有权力平白无故就辞退我们！”

        “是啊，我们平时工作也没有过错，凭什么辞退我们。”

        ……

        刚刚被指到的人从紧张不安到暗自窃喜，而那些突然得知自己被辞退的人则七嘴八舌地开始分辨。

        陈家的工作轻松又钱多，众人都是花了大力气才进来的。而陈念安也没有说出任何理由，就把她们全部辞退并且拉入陈家的黑名单，这样外面的人肯定以为他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再想找类似的工作就很难了。

        陈念安并不理会，只是对刘管家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刘叔叔，还有客人在呢。”

        刘管家点点头，立马就明白陈念安这是嫌吵，让他去别处解决这件事的意思，随即便带着怨声载道的众人离开了。

        而一直神隐突然被cue到的盛秋弈愣了一下，他放下茶杯好整以暇地看着陈念安。陈念安也不畏惧，反而正大光明地看回来，一点也没有前几次初见面时的局促和紧张。

        今天陈正浩有事突然出门，就让陈念安招待盛秋弈。

        这些天陈念安对于盛秋弈出现在陈家既不阻拦也不亲近，只当他不存在。

        今天却突然当着他的面做这么一出，要说不是给他看的，盛秋弈才不会信。

        陈念安看着一直淡定的盛秋弈终于眼神有些波澜地看她，可是在她以为盛秋弈会问她什么的时候，这人又兀自低头看书。

        “盛先生难道没什么想问我的？”陈念安沉不住气自己先问了。

        盛秋弈淡笑着摇头，手却把刚打开的书又合上了。

        “你难道就不好奇我刚刚为什么毫无缘由地解雇那些人？”陈念安继续问。

        “你想解雇他们当然有你的理由。”盛秋弈给陈念安重新倒了一杯茶，动作自然得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正在款待陈念安。

        他的嗓音如同陈念安第一次见他时一样，清朗悦耳：“你们是雇佣关系，他们提供服务，你支付金钱，你情我愿的事情，如果你不愿意了，这段关系自然没有必要再存续下去。”

        “这是你的自由。”

        他将斟好的茶杯递给陈念安，修长如玉的手指拿着名贵的茶盏，着实是赏心悦目。和这个人一样。

        陈念安垂眸欣赏了几秒，却没有接，只说：“盛先生既然明白契约自由的道理，那这些天一直在我面前出现是怎么回事？想逼我就范？”

        “据我所知，陈家和盛家并没有特别的交情，你这样天天来，就不怕外面的人误会什么？”

        “别人的想法我控制不了，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事情。”盛秋弈淡笑着把茶杯轻放在陈念安面前。

        “你当然也能做你想做的事情。没有人会逼迫你。”他意有所指。

        陈念安这次仍是沉默，只是她这次却一直盯着盛秋弈的眼神。对方却坦坦荡荡地让她看，并不闪避。

        良久，陈念安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说：“那我走了。”

        “希望你明天也能继续做你想做的事情。”

        说完她轻笑一声，转身出门，只留了一个背影给盛秋弈。

        -

        “后来呢？”白羽京问。

        下午的“清羽”紧闭大门，工作人员都在休息，只有白羽京一个人站在操作台后面忙活。

        陈念安晃着腿，坐在吧台前等着白羽京给她榨新鲜的西瓜汁。

        面前的吧台摆了好几大盒烧烤，各式各样应有尽有——这几天在陈宅吃得太健康了，她都快馋死了。

        夹了一筷子烤粉，陈念安满不在乎道：“还能有什么后来，这件事就这样了呗。”

        “刚好我明天去北城找川川玩几天，我老爸应该就会把我那个绿茶继母和便宜弟弟接回去。那些被辞退的人很快也会有新的人接替，生活当然也会就这么继续下去。”

        陈念安只是平时不太计较，也不想因为小事就浪费情绪，并不代表她没有脾气。齐茹云被迫离开的那几天，陈念安也没有和父亲说几句话，态度冷淡，也让陈正浩不敢提两方和解的事情。

        而那些被她要求解雇的人，则是那天晚上无视陈念安的人。她知道，这些人都是继母招进来的，自然会站在继母那边，但是这不妨碍陈念安表达自己的不满。

        众人都看她平时自由散漫惯了，便以为可以轻视她。但她也是陈家的主人，在那个家里做事的人，要认清她的地位。

        白羽京将西瓜汁倒进杯子里，插了根吸管，放在陈念安面前问：“你要去北城？”

        陈念安咬着烤翅：“是啊，叶琦川去北城出差半个月都没回来，我昨天给她打电话，说是有事在那边要多待一段时间，最近江城实在是无聊，我就想着顺便去北城找她玩几天。”

        “怎么样，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算了，北城也就那么回事。最近店里挺忙的，我就不去了。”白羽京拒绝了陈念安的邀约，他叹了口气：“你去散散心也好，别一直闷在家里。你说你前段时间都多少天没出来玩过了？”

        “也没有多久。”陈念安吸了口西瓜汁，“前段时间天气不好，我就不想出门，最近天晴了我这不是出来了嘛。”

        陈念安没跟他说盛秋弈的事情，一是觉得这种无厘头的事情说了也没什么意思，二是白羽京是个大喇叭，一般让这人知道了，就相当于整个圈子都知道了。

        她既然没答应人家，就没必要给自己添这种麻烦。

        -

        说走就走，第二天陈念安就拖着箱子上飞机去北城找叶琦川。

        叶琦川，陈念安的大学室友，当年两个人十分幸运地分在了年级唯一一间两人间，两个人性格、三观都很合，大学四年朝夕相伴，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毕业之后，叶琦川留在江城工作，两个人继续做邻居，就住楼上楼下。半个月前，叶琦川来北城出差，一直都没回江城，陈念安有些疑惑，因为叶琦川走之前跟她说过这次的案子大概十多天就能结束。

        虽然两个人在线上的聊天不多，叶琦川忙起来也顾不上回消息，但是前天打电话的时候，陈念安还是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叶琦川也没有详细说到底是什么事情，陈念安刚好想出门玩几天，就主动提出去北城找叶琦川。

        几个小时的飞行很快就结束了，陈念安刚出机场，一排黑车就出现在她面前，上面还下来许多穿着职业黑西装的高大男人。

        车队最中间是一辆加长版的劳斯莱斯幻影，有个穿着绅士管家服的人下来，恭恭敬敬地朝陈念安鞠了个躬：“陈小姐好。”

        饶是陈念安，看着面前的车队也不禁大为震撼。陈家虽然近几年发展势头很猛，但是行事向来低调。叶琦川说了来机场接她，但她没想到会是这么大的阵仗。

        幸而片刻后车门打开，叶琦川修长纤瘦的身形隐在黑暗中，只是转过头来看她的眼神中的情绪难辨：“安安。”

        陈念安眉头轻皱，但还是压下心中的疑惑，上了车。

        一路上，叶琦川都很沉默，只是问了几句关于行程是否顺利的话，陈念安如实回答之后整辆车内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陈念安看着车上穿黑西装戴黑墨镜、坐姿端正严阵以待的人，悄咪咪地附在叶琦川耳边问：

        “川川，你们家不会是混黑/道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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