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争执

第12章争执

        “芸娘别担心，大伯还记得咱们为什么过来。”

        翟晟坐下来，才发现后背全是冷汗，镇定，他这才后知后觉，曲朝山这群人是故意在激怒他，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他此行的目的，所以趁机闹矛盾，想要从他们这边要到更多好处？

        翟家在遥城经营数年，翟晟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各行各业都需要看翟家脸色，任他挑选的待遇，从未想过穆瀚胆敢拒绝他们，选择同牟亮合作的可能。

        他终于想起自己是来求和的，而且他是带着翟芸来的，打的是美人计的算盘，怎么就跟这群山匪吵起来了，还险些因为三弟迁怒侄女。

        翟家在遥城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即便曲朝山没有攻下来，但是山匪们的家眷全在遥城里住着，穆瀚也学了乖，说好年年都同翟家上贡。

        有财物拿，放任曲朝山的存在，对翟家而言就像是养了一只自己知道去外面觅食，还会往窝里扒拉东西的狗，时不时拉出来鞭打警示一番，只要关键的时候听话就成。

        现在就到了需要曲朝山这群山匪出力的时候。翟晟呼出一口气，准备同穆瀚谈判。可方才曲朝山毫不给颜面的顶撞，到底让他没了习以为常高高在上的感觉，十分不适。

        再看穆瀚坐着，端着手中的茶杯，有一搭没一搭地抿上一口。

        山匪就是山匪，不懂礼节，翟晟被穆瀚毫不掩饰的送客姿态弄得很尴尬，可他又不能走，只能安慰自己，这驿站里没几个人，说不定都看不懂端茶送客的意思。

        穆瀚心里想的全是楼上的许月薇醒没有，店小二都在看热闹，有没有人去守着灶房里给许月薇熬的鸡汤。

        其实翟晟带着翟家嫡系的黄花闺女，本来就是联姻的意思。照翟晟自己打算，翟家世代都掌政遥城，而穆瀚不过是一个山匪，连父母都不为外人道的卑贱出身，能有一个出身世家的旁系庶女赏给他做妻子，他就该烧高香了，二弟竟然还把家中所有未嫁的嫡出女儿都叫了过来，选了最漂亮的翟芸。

        双方都保持沉默，眼见翟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一直矜持站在一旁的翟芸忍不住了。

        “大伯莫生气，穆阎王也莫恼，今日的一切全都是因小女子而起。”

        翟芸不像翟晟还在自欺欺人，穆阎王已经端茶送客了，她要是再恪守闺中礼仪为了贞静闭口不言，怕是只有被穆阎王下令赶出去的份。

        翟芸回忆着后院里那些姨娘把父亲勾得走不动路的情形，瞥了穆瀚一眼，一双水波盈盈的凤眼里满是欲语还休。

        翟晟明白侄女打算亲自开口，闷不吭声地靠着椅背，正好他也开不出口，女方都带着闺女来了，上道的男方就该主动提起联姻，顺便把女方夸上一夸，曲朝山这群山匪可真没眼色的。

        翟晟是顺着翟芸给的台阶下了，穆瀚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穆瀚眼神落在茶碗上，眼皮子都没抬就道，“既是因你而起，你就该先道罪再离开。”

        翟芸脸上的羞意一顿，凤眼瞳孔收缩，顿了一瞬，她做错了什么了？她只是想给双方一个台阶下，顺便把话题引导自己身上而已。

        奈何形式比人强，翟芸只能学着翟晟安慰自己，山大王哪里懂人情世故，心不甘情不愿地道了罪，继续说话的语速明显变快，“实不相瞒，芸娘仰慕穆阎王的英姿已久，家叔慈爱，特意带……”

        她说的快，也没能把话说完，穆瀚再一次毫不留情地打断她：“你仰慕我什么？”

        啊这，翟芸的表情一言难尽，她正在脑子里组织文字优美的夸奖之词，又听穆瀚道，“我同你素昧蒙面，你对我长相性格一无所知，你能仰慕我什么？”

        这话问得太刁钻，穆瀚一个草莽出身的山匪，翟芸一个世家出身的贵女，两者几乎不存在交集，翟芸面上少女怀春的娇羞已经碎成了渣渣，她总不能说仰慕穆瀚当一个山匪吃香喝辣吧。

        “小女子仰慕穆阎王高义，与千军万马中勇斩敌方守将，您的义举叫我们遥城人能够安居乐业。”

        她绞尽脑汁，终于从家国大业的立场上，找到了夸穆瀚的点，还不忘为翟家揽功，“您的英伟，不仅叫小女子敬佩，我伯父也看在眼中记在心里，这胜仗打完，就忙不迭的将您的名字列在了战报上，想必不日就能有朝堂上的批复。”

        她这话说得讨巧，然而穆瀚心知肚明，翟泾根本不会汇报他的战功，能在将士名录上有他的名字，都是翟泾迫于牟亮的逼迫，做出不得已的让步，倒是翟泾自己，作为边境小城中唯二抵挡住敌袭的，他少不了封赏。

        胖胡几个听到翟芸的话，心中也是冷笑数声，又不是头一回同翟泾打交道，翟泾是什么习性大家都懂。

        “倒是没想到，翟知府书房里的文书，是翟家旁支小辈可以随意翻阅的。翟家好教养。”

        穆瀚凉凉的一句话，说的不光是翟芸脸色一白，就连坐在旁边的翟晟都听出，他对翟芸的示好无动于衷。

        翟芸眼眶微红，很是不甘心，她因为翟泾亲生的女儿吗？穆阎王的心未免也太肿了。老太君还在，他们又未曾分家，她怎么就成旁支了？

        被一个山匪嫌弃她没教养，传出去她日后议亲的门槛都会低上一大截。

        翟晟知道再任由侄女继续试探下去，他们翟家的脸就丢光了。还得他这个做长辈的直来。

        “穆贤侄，你来咱们遥城也有两年了，看你在这里也没有亲人长辈，翟叔在这里就托一个大，问问你对人生大事可有考虑？你看我家侄女如何，她是我翟家嫡出姑娘，自幼研习琴棋书画，对管家理事之道也有研究，为人贞静淑慎，端方大体，在遥城可谓是追求者云集。实话说，若不是她自己对你情有独钟，我们是万万不会考虑一个山匪当女婿的。”

        翟晟越说越来劲，等他发现穆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的时候，已经不自觉把侄女夸得天上有地下无，最后在穆瀚嘲讽的眼神下越说越尴尬，没留心“山匪”二字说出来，倒把他自己说得手脚冰凉。

        二楼的转角处，露出一截粉色的裙子，醒来用过鸡汤的许月薇缩在转角里，杏眼睁得圆溜溜的，耳朵竖起来听楼下的动静。

        “真是笑话，我助遥城兵马力挫邻国，这是去年秋末发生的事儿了，传到翟家小姐耳朵里，翟家大爷知道侄女动心，花了整整一个冬天。翟家大爷也是拿我寻开心，一会儿听说我有了夫人，同妇人感情慎笃、蜜里调油；一会儿又想着侄女芳心一片，领着侄女到我面前来诉衷情，有趣有趣。”

        翟晟叔侄俩被穆瀚说得脸色一阵哄一阵白，偏生黑娃还阴阳怪气，“就是要把侄女介绍给有妇之夫，才是翟家大爷对三爷的报复啊，只可怜我们头儿，白白做了人家兄弟俩明争暗斗的工具。”

        这话说的，连翟芸都看了翟晟一眼。

        她相中穆瀚的时候，家中没有一位长辈看得起这个草莽出身打拼出来的年轻人，如今家中需要曲朝山支持，她身为翟家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女儿自然责无旁贷，可她人在闺阁消息不灵通，自己这位大伯早知道穆瀚如今正同旁人打得火热却丝毫不告诉自己，叫自己丢了这么大一个丑。

        翟芸杏眼眯起，难怪穆阎王方才对自己毫不留情，原来她来的不是时候。

        她愿意就这样回去，翟晟可不愿意，他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你这夫人是从老家带过来的吧，于你曲朝山的发展没有半分助力，我家芸娘是大度之人，只要你把那女人送走，我们翟家可以当此事没有发生过。”

        “送走？”穆瀚声音携裹着风雨欲来的怒气。

        翟晟突然想到，能把不沾女色的穆阎王迷得五迷三道的女子，必然是有她过人之处的，他色心顿起，“贤侄你若是心善，担心她日后生计没有着落，那咱们翟家也可以送佛送到西，这点养老钱还是出得起的。”

        翟晟这话男人都懂，胖胡一听就知道要遭。

        果然，这次轮到穆瀚被气得倒仰，“我穆瀚明媒正娶的妻子，你翟晟算个什么东西，叫我休妻另娶？”

        竟然还胆敢肖想他的月薇，只要一想到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翟晟还曾肖想过月薇，他若是不把这个米虫碎尸万段他穆瀚两个字倒过来写。

        穆瀚指着门口，正要叫翟家人滚，驿站的门就被撞开了。

        穿着魏王府制式服侍的护卫队呼啦啦闯进来，领头的护卫长长臂一挥，“魏王府查案，闲杂人等速速避让。”

        呼啦啦一群护卫直直往楼上跑，护卫长自己领着几个护卫一一查看一楼大厅里人的容貌。

        这架势，比土匪还霸道，可翟家叔侄两个见到护卫长腰间佩戴的绣着金龙的玉佩，连句话也不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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