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秀水城是一个州级城市，就规模等级而言，仅次于京城。秀水城最好的酒楼，便是临关楼。

        一开始，人们还笑话这个名字起得很白痴，“临关”不就是快关门的意思吗？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但是，现在笑话这个名字的，会被其他人嘲笑。

        为什么，因为光是它屹立于此上万年，就足以证明这块招牌的分量。

        朝代已经更替了无数次，这个城市也经过了无数次的变迁。然而，临关楼的招牌从未从世界上淡去。

        从外表上看，这酒楼除了精简，并没有其他风格。精简的结构，精简的设计，没有雕梁画栋，没有金碧辉煌。风格之简约，好像不受时间流逝和改朝换代的影响，让人感觉似乎置身于万年以前。不知多少人感叹，自己都快入土了，而临关楼却好像没有变化过一样。事实上，它真的和一开始相比，就没怎么变过。

        也曾经过严重损害，火灾、地震、飓风等等，无论是天灾还是人祸，都可以轻易毁掉这一家小小的酒楼，但是没有任何一次，能够将它从世界上抹去。这里的居民已经深入骨髓的记忆，就是清晨出来伸个懒腰，然后看见临关楼又开张了。

        而另一点让这里名声远扬的就是“吃”的享受。酒楼提供什么服务？或许很多很多。但是临关楼这里只有一个，提供顶级的饮食。

        临关楼没有固定的食谱，有的只是各地收罗来的最具有才情的厨师。这些人平时也许在家里也就炒一盘花生下酒，或者直接把一堆食材乱炖一气。但是，在这里，他们只完成只有他们才能做出来的美食，堪称艺术的美食。

        每个厨师都有不同风格，有的人喜欢精妙的搭配，用各种感觉，烘托出一种意境；有的人喜欢剑走偏锋，使用独特的食材，剔除所有自己不喜欢的味道，给食物打上属于自己的烙印。无论如何，只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做出来的都是让他们自己都喜欢的食物。

        每位客人，都可以指定哪位厨师和他的副手来做菜，而且一顿只能请一位。曾有位来这里摆宴，庆祝自己高升的官员很不满于这条规矩，当众摆出架子，要求所有厨师一起来完成，把所有最好的菜都端上来。然后，他就被丢出去了。他没有现，在旁边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着的是他主子的亲弟弟。本来亲王当天心情就蛮不好的，结果碰上这么一个不开眼的小角色上蹿下跳，挑战着自己都在遵守的规矩。于是他一边派人把这位满面春风嚣张无比的东西给拖了出去，一边回头和掌柜的谈笑风生，心情都好了不少。

        这位爷开心了，旁边的人都震惊了。谁都猜不透临关楼身后究竟站着谁。只不过，再也没有人敢在这里找不自在。而且，这里的食物是临近东荒一带最好的，放下其他因素好好享受一番，也是别有滋味。

        所有人都觉得第一代掌柜的一定是个奇人，不然怎么会定下这么奇怪的规矩。其实吧，临关楼的掌柜姓王，只是个普通人。这一代掌柜的，是第一百九十七代掌柜了。本来就算是普通的人家，传承了这么多代，也早就成为一大家族了。但是，就是这么奇怪，王家世代单传，香火不断，却也不旺。

        至于这个规矩，王掌柜和别人解释过很多次了，他们家族只是给人打工的，这产业不是他们的。不过谁都没有信过。开玩笑吧，不是你们的还这么乱来，万一没做好让大家反感怎么办，那不就关门大吉了吗？老板有钱也不是这么给你们烧的吧。

        其实，临关楼的菜虽然很贵，但是真的不赚钱，真的每年都在亏本。别小看这一石一木，都是十分讲究的，每年都在花费大量金钱维护，连匠师都是终生聘用的，专门为了修缮，说是为了让老板回来时还有熟悉的感觉。虽然不知道那个老板究竟是何方神圣，但是王家祖训就是如此，绝对不能违背。每一代聘请的匠师见到那早就黄透了的设计图，都难以置信地对掌柜说：“你们脑子秀逗了吧，我可以免费为你们设计更好的样式，如何？”

        更不用说那些厨师了，人家也不是白干的。从各地请来的花费先不谈，身价上也毫不含糊。每个人还钟情于不同的食材，或者有想尝试的新花样，这些统统都是庞大的资金在维持！

        那么这样一个败家玩意儿是怎么保留上万年的？这就涉及另一家酒楼“来食阁”。这家酒楼就普通多了，讲究的是快捷与实惠。经过专门的训练，谁都可以完成这里的菜肴。系统化的制作，不讲究形象，只注重完成，来食阁可以说是和临关楼风格相反的酒楼。

        来食阁没有悠久的历史，没有奇怪的规矩，没有时代传承的掌柜家族，但是它很赚钱。

        其实，如果有细心的人去考究历史，就会现总是有这样一家酒楼，也是这种经营风格。如果说临关楼是艺术一般屹立于尘世之上，那么来食阁便如同一道影子，是它脚下的奠基。

        它们有着共同的主人，那位传说中的老板。

        这天，王掌柜依旧在柜台后忙乎，突然感觉到了一些与平常不一样的地方。有三个人进店了。两个很年轻的穿着同样衣服，是太清门的弟子。作为见多识广的掌柜，怎么可能没见过。而那个与他们关系密切的青年，才是让他感觉诧异的人。虽然他并不魁梧，却好像能够撑起一片天，让人膜拜。这不是王掌柜根据多年的经验得出的结论，而是源自血脉的一种感觉。

        王家的血脉，唯有王掌柜才知道，是继承自那位传奇领袖时期，七大人类部落领之一的，已经有数万年的历史。王家能够传承下来，很大一部分依靠他的先祖的气运。但是，其实无法兴旺也是因为他的先祖。这种是非功过，作为后人他就不去议论了。

        不过眼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让他感觉如此亲切，甘愿臣服，好像从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跟着他的身边。

        正当掌柜的惊疑不定时，天哥三人正在商量着下一步的行动。萧楚经过调养，已经完全恢复了。不仅如此，他感觉自己经过这次的事件，稍微找回了一点理智。他也觉得自己在对待师父死亡的事情上，似乎是有点过激了。虽然依旧无法解开心结，不过小心行事目前还是可以做到的。

        “现在天色还早，我先去仙桃山看看，晚点回来。”萧楚说。

        “咱们整整跑了十天唉，师兄，先吃点什么换换口味嘛。天天都是啃牛肉干，我感觉口水都是牛肉味的，而且腮帮子都肿了一圈。”松宝苦闷地托着脸。因为萧楚的请求，他们根本没有像松宝想象中的那样游山玩水，反而是拼命地赶路。

        “你可以不去。”萧楚头也不回地走出去了。

        松宝立刻追了上去：“唉！师兄你这是看不起我啊，我松宝好歹是天权的人！”松宝感觉自己的胆子再小，也不至于连上山探个路都不敢。而且就这样让师兄一个人去冒险，到时候和金满堂说起来的时候，难道说当时自己和天哥在吃饭，好尴尬啊。

        天哥一直没有插嘴。当两人离开之后，他才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然后转过身，将一件东西轻轻扣在柜台上，和掌柜说：“带我去玄阁。”

        王掌柜心头剧震，眼前的这块不知名金属打造的牌子，赫然就是传说中的老板的身份象征！而且他上来就点名要去“玄阁”，那里可是临关楼从未对外开放的隐阁，位于整个酒楼的最高处。眼前的青年即使不是老板，也必然与其有莫大关系。“难不成是先祖？”他不禁想到家族记载的那位修为通天彻地的先祖。

        王掌柜恭恭敬敬地将牌子捧起，还给天哥，然后吩咐儿子接过手，亲自为天哥服务。

        来到神秘的玄阁，天哥满是怀念的看着这大概能摆十张不到的席位的小房间。这里其实什么摆设都没有，空荡荡的，除了墙壁就是地面。

        “都过去了，毕竟都过去了。”天哥喃喃自语。

        王掌柜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等待下一步吩咐。

        “洛的后人，你不必这么拘谨。叫人搬来桌椅，再来点酒菜吧，两人份的，你陪我一起吃吧。”天哥好像缅怀完了，对王掌柜说道。

        “是。”王掌柜心中恭谨之意更甚，这是个至少和先祖同等存在的人物。他决定，就算是毁去万年都没打破的规矩，今天也要让所有厨师一起完成这顿饭！

        而天哥则望向萧楚二人离去的方向，轻语道：“我为你们搭建舞台，你们能不能回报给我，我想要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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