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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8章 文希林


(一)

        文希林和徐良住不熟,仅仅是一起吃过一顿饭的程度。

        那次的请客,对徐良住来说实在是人生中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了,简直毫无意义。

        但对文希林来说,却无疑是她人生中最不堪回首的一段经历,只让人想要把它从生命的尽头里抹去,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文希林的姑姑是个很敢于去争取的人。

        她在徐良住的叔叔下乡时,率先“排除万难”追求到了他,然后又在他即将回城的时候,也跟着他踏进了那高门大户的家门--实现了大多数人穷极一生也无法做到的阶级跨越,甚至在那还如鱼得水!

        这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更不禁让人谓叹她的天赋异禀。

        不过,那原本的一切跟文希林是没什么关系的——只除了那天傍晚,她接到了一个电话,是她那非常得体的姑姑打电话来请她吃饭的邀约。

        文希林甚感莫名,还特地问了是否有什么节日,只是到最后也没得到一个准确回复地应下了这个约定。

        文希林是个道德洁癖感极强的人,向来不允许自己迟到,所以在改完一大叠试卷后,她便估摸着时间收拾好东西下楼了。

        却没想到才下楼梯,她就迎面看到了正骑车要走的主任,他和隔壁班的老师正在说话,一看到文希林,也挥了挥手招呼她过去。

        堪堪地走了过去,才听清主任的话,文希林就不禁在心里暗暗叫苦:还有工作要分摊?

        她已经一人干两人的工作了,居然还要再做半人的?

        而且看主任的意思,这工作在她们两身是上加定了,可见鬼的另一个老师怎么还在诉苦不肯应下?

        文希林看了看手表,心里不免着急起来,偏偏姑姑又打电话来催,这边也不放人地蹉跎……没成想文希林自己一时口快,就直接连另一个老师的活也应下了。

        而好容易赶到饭店的时候,姑姑她们已经坐好,文希林朝姑姐几个打了招呼以后,才发现大圆桌上的座位还空得很,看来还有几个人要来。

        过了没多久,一个女人先进了来——那人让文希林感到不是非常愉快。

        因为在姑姑刚介绍了自己的职业后,她就率先点评了开来,“要我说啊,现在的老师啊,简直当得比什么都轻松,作业都扔给家长改,自己翘脚躺”,足足说了十几分钟,直让人面上无光。

        再接着是女人的丈夫来了——他是姑父的哥哥,也是表姐唯一的大伯。

        气氛在他进来后明显升高了一个温度。

        姐夫家的子侄也都一口一个伯父地叫上了,加上那天刚好碰上了个不知道什么出处的记者节,省报社的一串人在上菜的门隙外看到他脸的时候,都各个兴奋地进来敬酒,竟是连最偏僻的角落都站满了人,简直让人怀疑眼前的场景是否为真。

        几番交错之下,文希林已是很想离开了。

        无他,只因这场景完全让她坐立难安。

        好容易外面敬酒的人散去,姐姐也借着敬酒为姐夫的工作说项几句的时候,一个年轻挺拔的男人走了进来。

        彼时的文希林已经有些头昏眼花、气短烦闷了,但她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好低头默默吃菜。

        大圆座位有些远,文希林听不清楚其他人说些什么,只等自己盘里的菜吃完的时候,才蓦然发现敬酒的人已经轮到自己这儿了。

        灯光亮得很是刺人,文希林双手端着酒杯,喉咙发紧地刚站起来要敬酒。

        不想话还没说几个字的时候,那人已经放下酒杯转头和年轻男人说了一句什么。

        周围谈话的声音默了一瞬,但旋即又若无其事地继续。

        饶是文希林脸皮再厚,也觉得羞愤起来,可她却偏偏什么也不能做地只能继续在那,任时光煎熬。

        夜风肆虐,时辰将晚。

        积蓄已久的眼泪终于在转身的那一刻落下,文希林在那一晚上整整哭了一夜。

        可笑的是,隔天她也只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地,继续缄默地寒凉着。

        (二)

        日子难熬。

        那是八月末的一天,天空惊雷乍响,雨大如豆。

        路上的行人纷纷急行,四处躲避,唯独坐在公交亭里的文希林却毫无知觉,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当中。

        她是真的有些恐惧。

        一想到这年复一年的苍白轮回,和她站在窗台上忍不住被脚下柔软云彩吸引的错觉,她就不敢再回去那个空无一人的住处了。

        她怕,她怕下一次被其他人人看见,或许就是她躺在地上的狰狞……

        可她又能怎么办呢?

        即使坐在这一万一亿年的磋磨,事情也不会有任何转机,除非,除非……

        文希林缓缓地站了起来,脑仁突突地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八月热辣沉闷的天里,她却浑身冰凉地如同死去一般。

        不过也快了吧?呵!

        她在心里嗤笑了一下,脸上却是被狂风骤雨遮挡的又哭又笑。

        街道上的风雨凄厉,文希林的整颗心都抗拒了起来,想要后退,可身体却还是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直走向那闪着刺目灯光和发出响亮笛声的源处……

        啊,我的生命啊!就这样剧终了吧?

        在那巨大的撞击到达之前,文希林闭上了眼睛,默默等待。

        却没想到突然从身体的一侧传来了巨大的拉扯,她猝不及防,一下子摔倒在地,直磕在了粗糙的水泥地上,顿时血流如注。

        “你急什么东西啊”,一个年轻男人的抱怨声透过雨幕传了进来——他全身上下也都淋得透彻。

        也是直到这时,文希林才似乎挣脱浑身枷锁大大地喘息起来。

        “谢谢”,回过神来的她低声说了句,撑起破损的手掌,然后打算离开。

        “我送你去你表姐那吧!”,年轻男人坐进了打开窗的车里,如是说道。

        文希林这才惊觉,原来那人是姑姐伯父的儿子——徐良住。

        “不用了”,文希林有些怔愣,然后有些反应迟钝地说了“谢谢”。

        “这么晚没车的”,徐良住凉凉地瞥了她一眼,撩起的眼皮一下又收了回来。

        “不用了……”,文希林仍是如此说道。

        这令人不悦的顽固!

        男人见状多说一句话也没有,便径直发动车子离开了--反正他本来也只是怕她认出自己的车子,然后回去和堂姐说,既然她自己不愿意,那就没什么话好说了。

        (三)

        雨仍一直下着。

        幽暗的灯光亮堂,映照着客厅的一片狼藉,如同无人之境的静寂,只有窗外的淅沥点滴着时间的流转。

        又返程回去接人的徐良住不禁感到一阵烦闷,他也只不过才多说了一句——“不会拒绝、不懂做人、不擅打扮,你这样的人在社会上什么处境,我都为你感到无言以对……”

        没想到她就崩溃了一样,眼泪止不住地直往下掉,偏偏又什么声响都没有,让他想再描补几句都不好出口。

        “别哭了”,看人都快背过气去了,徐良住惹不住过去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触手可及是满手的黏滑--这样的天,不赶快换洗的话,也很容易感冒,而且她身上还有伤口要处理,实在不宜再拖。

        “对不起”,文希林眼眶含泪,慢吞吞地爬了起来。

        徐良住一看她那明显红了的眼睛和灼热的呼吸,就知道她大概已经发烧了,头重脚轻地听不进人话。

        他也没想多说,只给她指了下客房浴室的位置,便打算做自己的事情。

        却没想到就在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她却扑倒了他。

        刚开始徐良住还以为她是体力不支,没什么想法,直到她的手在他浑身上下摸索的时候,他就狠狠地推开了她。

        “你干什么?脑袋有病啊!”

        “我知道我在干什么”,她膝行伸手抚了上来,只是流泪,“我不想到死了还只有一个人过过,求你求你”

        文希林哭得隐忍,虽没说求什么,可那发抖的嗓音、害怕拒绝的眼神,始终让人不免心里一动。

        而不知是暧昧的灯光,亦或是窗外黑暗,他接受了她隐晦的请求。

        “张嘴”

        亲吻上去的时候,他不容拒绝地覆下。

        “唔……不要”,文希林抽抽噎噎。

        “不要那就算了”,徐良住闻言便欲起身。

        “不要,你不要走……”,文希林的手不禁攥紧了他的衣袖,却慢慢松开了紧抿着的唇齿。

        (四)

        像有人拿一根棍子在喉咙里乱捅似的,文希林咳了半个月还没好透,甚至有几次咳到呕吐。

        好容易稍微养好以后,整个人却一点精神气都没了。

        那天在栈道上碰见的时候,文希林老早就看见了倚靠在护栏上的徐良住,但直到她走过去很久以后,他才从后面追了上来拦她。

        “你还不舒服吗?”,一照面,徐良住就有些欲言又止——这和他一贯的形象很不相符。

        “怎么?”,文希林喉咙里发出一阵摧枯拉朽的沙哑声音,手指只是蜷缩起来。

        “你还没吃饭吧?我们吃饭谈”,徐良住察言观色,紧接着补了一句。

        “是很重要的事”

        这话一出,原本想推脱的文希林也沉默起来。

        她考虑了一下,便点了点头,跟着他去了。

        饭菜还未上桌之前,两人便有一番唇舌。

        徐良住率先打破了寂静,“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文希林莫名其妙,“什么什么打算?”

        “你,你以后找男朋友吗?还是……”,他面色罕见地有些为难,言语只是吞吐。

        这话一出,文希林立刻明白了,她敛了敛眉,却只是垂眸,“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这件事我们当做没发生过”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件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她说着,起身便要离开。

        “不是”,徐良住一下拉住了文希林的手,动作之大,似乎一下也被那情绪也激得不耐烦起来,只冷然地看她。

        “呵!真是的,本来还想好好跟你说的,既然你这么随便,那我也随便告诉你好了”

        他松开了拉着她的手,然后环胸昂首睥睨,姿态天成,“我们就这样过吧!”

        “什么就这样过?”,文希林更是摸不着头脑,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她脾气有点燥,尤其是在不想再有关系的人面前。

        “我有需要,你也有需要,所以我们可以各取所需--顺便说一下,我说的是生理需要”

        文希林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简直气笑了,“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

        “凭你自己都这么不爱护自己,那我为什么要在意你的感受?不过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你拒绝了我,那么我会和你姑姑说的--毕竟我总要给她一个交代”

        若说文希林在前面还抱着无所谓的态度的话,这最后一句话的威慑却让她浑身冰凉。

        她一下子慌乱了起来。

        “我你”

        文希林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出口,但却该死地始终说不出来。

        诚然,破口大骂或示弱都不是她的长项,所以的此刻的呆若木鸡倒显得一切发展正常。

        不过徐良住明显已从这件事跳过了,又或者说,他笃定了她的回答。

        他伸手碰了碰文希林垂下的手背,“你先坐下吃饭--啧,怎么这么凉药吃了那么久也没好?算了,还是让我帮你出出汗更快一点”

        他隐喻地笑了一下,见她仍不明所以地站着,一个手劲把她扯了过来。

        站立不稳的人顿时失去了支撑,一下靠在了男人的怀里,只茫然抬起头时,看见的,却是一副含笑的薄凉。

        (五)

        文希林是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和徐良住的关系的,尤其是在姑姐面前--特别是在徐良住的爸爸没有喝她敬的酒后。

        不过徐良住却似乎在这种“危险”的关系当中体会到了某种邪恶的“趣味”。

        这或许要从姐姐无意中的一句--“你们两怎么每次感冒都在同一时候”开始,从此之后,徐良住都会在众人面前明目张胆地“撩骚”,且一发不可收拾。

        就好比那天在姑姐家庭院的时候,她明明只是路过长廊要走去偏厅坐席的,没成想他居然“客客气气”地叫住自己去帮他刷烧烤酱!

        文希林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好在那边手脚不停,忿忿怨念。

        她也没仔细看什么菜,只想着赶紧烤完了事,便只拿离她自己最近的食材,低头认真。

        期间和徐良住谈生意的友人看了她好几眼,文希林很是奇怪,无比担心暴露之余,却没想到那友人终于忍不住调侃了起来。

        “都说牡蛎是男人的加油站,女人的美容品--小妹你这么弄今天晚上可是要把徐哥架在火上烤呀!”

        文希林一愣之下后尴尬了,颇有些手足无措,“那,那怎么办呀,能吐出来吗?”

        她是真没想到这个,反应过来后更是恨不得时光倒流。

        “扑哧!你,你可真是太有趣了”,友人笑出了眼泪,直拍大腿地转身朝自己朋友咧咧。

        徐良住也忍不住含笑,掩唇凑到她的耳边,只低语了一句,“晚上给我好不好?”

        温热的气息打在耳畔,让人的灵肉都颤抖起来。

        文希林说不出口,但还是羞红着脸着急解释,“不不行,我来那个”

        徐良住沉吟了下,趁无人注意的时候,飞快地伸出手往她身下探了一下真假。

        文希林不禁浑身一抖,恼羞成怒地按住他的手往外一扯,想要把他作乱的手拉下--但他的手却像猴子一样,猛地一下子往上攀去,伸进衣服里,敏捷而又有力,又哪里扯得下来?

        文希林倒吸一口气,简直要疯了一样的惶恐。

        万幸的是,和朋友讲完这“笑话”的友人又调转回头。

        逃脱困境的文希林心里刚松了一口气,却又被他的最后一句话给提了起来。

        “待会我在楼下等你”

        (六)

        文希林下楼的时候,果真发现徐良住等在旋转门厅的位置。

        他正和他的友人告别,只是那挺拔健劲的背影,举手投足都是她难以承受的重量。

        文希林口干舌燥得有些心慌,下意识地往另一边走,打算从矮栅栏那翻出去再说。

        却没想到还没抬起另一条腿,她整个人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不用想也知道也知道能这么干的是谁,文希林不免挣扎起来。

        “放我下去”

        “你又跑走了怎么办?”,今晚的徐良住似乎心情很好,还有心情调侃了一句。

        但他也好像有些醉了,只开口说了句以往从未说过的话,“你那的备用钥匙给我吧?”

        堪堪在他怀里站稳的文希林却有些僵硬了起来,“你要来就来,我都在的”

        这无言的拒绝,令禁锢的怀抱收紧了一点,徐良住没有说话,在黑暗中也看不清什么情绪地只低下头来亲她。

        文希林不能吃海产生鲜的食品,下意识地扭头躲了一下。

        没成想就是这一躲,就把徐良住给招惹得发火了。

        他一发狠吻了过来,文希林完全受不住地只能气喘。

        她委实怕了他,连忙着急忙慌地取悦--她的手放在了该放的位置,薄唇也贴在了印在了跳动的血管上面,细细吮吸

        那举动果真取悦了某人。

        于是徐良住不再纠结那备用钥匙的隐秘,只想要赶紧回去,专注于享用难得送上门的猎物。

        (七)

        文希林醒来的时候,双手和双腿之间都摩擦得过于严重了--尤其是她的身体孱弱,肌肉里乳酸也分泌过多。

        同样做一件事情,却相当于比别人多干几天活一样--简直累死。

        她思来想去,决定还是要做个了结的好,不然总这么个样子也不是回事。

        不过虽有想法,但文希林的确如徐良住最初所说的缺乏情商,她只是一味地躲着--即使他威胁要把一切公之于众也毫不动摇。

        徐良住堵截几次无果,似乎也看透了这招后继无力,只能直截了当地质问。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这一阵我们不是好好的吗?那方面也很和谐,你你为什么非要这样?”

        说实话,徐良住感到有些无奈,毕竟他对文希林的确有些无能为力。

        可那些事情他也已经尽力在做,也努力向她靠近了,但她就是这么“冥顽不灵”,他又能怎么办呢?

        果不其然,文希林就说了,“我只是不想要你而已”

        徐良住愤怒了,“你什么意思?”

        “我想抛弃你的意思”

        “你抛弃我?”徐良住简直出奇地愤怒了,“你凭什么?明明是你先”

        文希林这次却勇敢地打断了他,“所有人都可以把我抛弃,我为什么不可以?这不都是默认的事吗--如果不喜欢的话?我想你应该感激我,至少我跟你说清楚了,而不是让你自己领会”

        徐良住有些哑口无言,但,“别人怎么做我不管,可是你不能这么做”

        文希林无动于衷,“我为什么不能,这是你对我的要求?我想你还管不着我”

        “这是我的希望”,徐良住罕见地软了态度。

        文希林沉默了,良久却冷嗤了一声,“可惜在我身上的每个期待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但我知道你肯定会实现我的愿望的”

        “为什么”

        “因为你爱我”

        文希林无言了,并且不打算再说一句--因为这太荒唐了,她怎么可能会爱他?

        不过最后离开之前,想了想,她还是慈悲地“恩赐”了他一句,“那你就等着吧!”

        是的,她要他等着,等着那毫无可能的希望,就像她自己那样,一样可悲。

        但没想到那句话就像某种谶言一样,变成了某种让人痛彻心扉的现实。

        徐良住最后一次邀请文希林详谈所谓的“分手”事宜时,文希林还不以为意,只是文希林到达的时候,她才发现那里早已变成一片火海。

        而他后来在后来的约会里一向是早到的。

        文希林想要冲进去找他,却被死死地拦在外面,几番挣扎无果地只能软在了地上。

        “我爱你啊,我爱你”文希林泣不成声,只想最后的心意传递到他那里。

        可惜煊火燃空,红透了半边天。

        苍穹之下,仓惶逃窜的人多满如麻,又有谁会听到这细若蚊声的呢喃呢?

        呵!一切都只是徒劳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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