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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张稀霖


张析闻离开的四年因为过得太过平淡,也没什么惊喜,所以张稀霖都没什么大的印象。

        张稀霖只是每天带着张溪岩上山回到家里,回到空荡荡的家,照常过日子而已。

        不过别看只是每天做同样的事情,光是这一点简单的事情,其实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简单了。

        张溪岩每天在楼梯上爬来爬去的时候,张稀霖就在楼下做好饭,接着上楼,把不肯乖乖吃饭的张溪岩“抓下来”吃饭。

        吃完饭后,张溪岩仍会坐在楼上那个位置在一旁玩耍,张稀霖则会坐到妈妈经常会坐的那个客厅窗口,拿起妈妈的书,经常一打开,赫然印入眼帘的是都是这么些划线的一段话:

        “他都不爱你,你为什么不放弃?”

        “那我也不爱你,你为什么不放弃?”

        “如果真的无法拥有的话,那么宁愿毁灭,我也不会让给别人”

        …………

        张稀霖也是后来才从书中掉出的,爸爸和葬礼上那个女人还有孩子的合照,以及那份离婚协议书,才大概推测出了事情的原委——或许,是她那个终于受不了生活重压的妈妈,因为她爸爸想要和那个为他生了一个儿子的女人结婚,才会突然想要终结这荒诞的人生吧?

        说不定那场所谓的车祸也是她策划的,把张溪岩也带走,也好让她们真正的一家人在天上团聚……

        张稀霖喉头一动,眼泪就不禁掉了下来——她现在也大致摸索到了她母亲的思维方式:片面、局限、固执,却又柔软——张析闻已经具备完好的生存能力,又承载着她最美好的人生回忆,虽然后来不再亲密,但也不影响她对出色女儿未来生活的祝福;而张溪岩,身体不便,她应该是觉得,这世上除了她会对张溪岩好外,没人会对张溪岩好,才会想要带走张溪岩的吧!

        可张稀霖的母亲,她自己的母亲,想到了所有的女儿,却独独忘了她,忘了她也会渴望正常的情感,只是在临行前的早上做了她不常给她做的糖煎蛋,和留下了一个永远都不会兑现的诺言而已……

        幸而,每每张稀霖要陷入一路脱缰的死胡同思绪导致心痛时,张溪岩偏偏过来抱着她的腿喊饿,她的灵魂才不至于想偏、恶化。

        所以这次和张析闻闹得这么凶,是她人生的第一次这样做,大概也是最后一次。

        张稀霖虽然觉得有些抱歉,但却并不后悔。

        按道理来说,她也有资格去“惩罚”别人的--用她的整个人生都在所不惜,可她却不愿把自己的人生,像她母亲那样浪费在这一片小小的天地里面,最终因为执念而死。

        她想很尽力活的清心寡欲,无欲无欢,不知道为什么,却硬要活着地……不是等着奇迹发生,就是在这一日又一日地消磨中死去——撞上这世界上最大的运气,拥有独立的理性,或是忍受世界上最沉闷的痛苦,死在精神的荒原当中--无论哪样她都不会拒绝,因为她的生命,理应是这样痛并快乐写的。

        遵循旧习惯,照旧最后一个洗完澡的张稀霖在刚上楼的时候,就会看见张溪岩正坐在地上搭房子,房子快要搭好了,张稀霖依旧会默默地等一会,然后再抱她去睡觉。

        因为刚刚张析闻说,她把张溪岩扔给她带是为了自己轻松——张稀霖本来只是想着让她们有多相处的时光而已,现在看来是弄巧成拙了,所以她才觉得说,今天还是自己带张溪岩睡的好。只是,谁料张溪岩却非要和张析闻睡才肯罢休,竟直闹了一宿,死都不肯妥协!

        张稀霖无法,在张析闻和她大吵一架后,她们现在就处在冷战的阶段,但张稀霖不认为自己错了,所以张析闻听见张溪岩吵闹着要她的声音并不出门,张稀霖也不想去敲门向她低头。

        只是张溪岩不知道仗着张稀霖的什么情感--她不敢在张析闻面前这样闹,可在张稀霖面前就是不肯停下,像是笃定了张稀霖会因为爱她而妥协似的,气得张稀霖直转身进了房门。

        张溪岩一人在外面哭闹,声音也近乎嘶哑,张稀霖的心也一直揪着。

        最终,张稀霖还是忍不住,跑去敲开了张析闻的房门,勉强说了几句软话,又好生听了张析闻一番“义正言辞的教导”,对讽刺学有了更谨慎的态度和精深的了解后,才疲惫地转身回房。

        一阵兵荒马乱,张溪岩终于睡下了,疲惫不堪的张稀霖也就能睡下了。不过她睡得很不安稳,像是她的心脏缺了一块似的空白,只不过不知道那缺失的一角,是被谁给握着的。

        茫茫然中,张稀霖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高大、白皙,长手长脚地,偏生长得温润,还像和景晓萌一起排练那样地拥着倒在地上的自己--可那人搂得太松,太小心翼翼了,活像景晓萌那个“娘们样”。

        张稀霖心里一阵不悦,反手搂紧了那人,这才填补了自己心中的那份空白。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张稀霖是抱着枕头惊醒的,因为在梦境的最后,弥漫的雾气逐渐散去,张稀霖这才发现,原来那紧抱着她的人竟然就是景晓萌本人!

        她又蓦然想起她和他走在河边那次的光景。淡淡的暧昧萦绕着,他又那么沉静如琅--活像他们两个是相濡以沫的夫妻在晚间散步的模样那般岁月静好……

        可张稀霖一瞬间又想到过年的那次的谈话--景晓萌是社区姚奶奶要介绍给张析闻的啊!而且怎么看,景晓萌都是适合要和张析闻在一起的,她怎么能……总不能到最后两个姐妹争一个男人吧!

        张稀霖一想到这里,自己都不由地震惊了:一向标榜自己为独身主义者的她,怎么会,怎么能冒出这样的想法呢?

        张稀霖简直为自己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而瞬间感到耻辱,也顾不上为什么自己会梦到他的讶异,只是脸色冷淡地将自己乱哄哄的脑袋和心给屏蔽了。并且一大早地就坐在门口发呆,看着寂静空无一人的山林,自己安慰自己可能只是因为昨天感觉太无助了,所以才会有这样想被呵护的感觉而已。

        张析闻回公司的时候,一向愚钝的张溪岩却又聪敏地和张析闻抱怨张稀霖不带她出去玩的事情,软软糯糯的声音简直无法不让人信服。

        张析闻趁机对着张稀霖又是好一通教训,但张稀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听着。她是看出来了,张析闻只是在找机会好教训她的“反骨”而已,而刚好张溪岩又是一个非常好的助燃器,给了她这个机会而已。

        而且张稀霖知道,虽然昨天她成功的“逼迫”张析闻,要到那些手术费的举动有些无耻,但仔细想来却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那里面本来也有父母留下来给她的钱,而这点是不能仅仅凭张析闻更受宠,而她却不受父母欢喜而改变的。

        而昨晚因为她的低头,她们也算“重归于好”。但事实上,她们都清楚地知道,的确有那么些东西是早就改变了的,再怎么想恢复也是没用的。

        就在商量完了所有的事情后,张析闻是立刻要回公司的。张稀霖总觉得好像一晃神,就到了她要离开的时候,根本想不起来这时光到底是怎么度过的。

        张析闻站起身“教训”完张稀霖后,才对“小告密者”张溪岩笑了一下,“溪岩呐,再见!么,给你个飞吻”

        张析闻朝张溪岩做了个手势,脸上很是欢乐——这个姿势是很久以前张稀霖渴望有人对她做的,但张析闻从没和她做过,她本人也不是主动的人,所以自此倒也是按耐下了那种渴望拥有的冲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们互动。

        张溪岩也有模有样地学了个飞吻给张析闻后,张析闻见此,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而就在张析闻刚下空地也到了台阶下时,张稀霖确定她听不到声音时,才就拉着张溪岩进门,把门关了起来。边恨铁不成钢地低低训斥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不能去人多的地方,你忘记上次摔得有多痛了吗,你还想那么痛吗?居然还说”

        张溪岩被张稀霖严肃的表情吓了一跳,只是低着头,抓着自己的衣襟似乎马上就要哭了出来,“不要,不要……不会了”

        张稀霖见状不忍再说什么,但又堵着气,一个人心烦意乱,半晌还是忍不住无奈地自嘲一句。

        “哼,我知道我知道,什么都是我不好,什么都是我的错,不管我做什么,哪头都讨不了好……”

        张稀霖摇了摇头,身子无力地攀上楼梯的扶栏,声音慢慢消失在阴暗的楼道里。

        景晓萌的家住在海边。张稀霖意识到这一点,是在后来经济选修课班级和生科院的班级联谊时才知道的。

        张稀霖之前被刘玉歌撬墙角没撬成,后来“被迫”去刘玉歌所在的经济选修课班级上课,说好听的,也只不过是去旁听过几节课而已--后来她懒得,就没去了,所以也算不得真正的学生。

        意外的,丝毫没有像文学班级一样极具浪漫和充沛的精力,张稀霖所在的中文系班级可能个个都是搞自个研究的人,张稀霖又小得多,所以开学那么久,竟是什么班级活动也没碰上过。

        张稀霖对此倒没觉得说什么初来乍到、很难融入之类的--因为没有什么期待,也就没什么失落。这么上完课各走各的也挺不错,至少她能回家待着,还可以照顾下张溪岩。

        而这次经济选修课的那个班级和生科院的班级联谊,活动负责人之一广皓也邀请了张稀霖一起,还当众开玩笑说,如果她不去的话,就是不承认自己是刘玉歌老师的学生了!

        广皓这么一说,张稀霖要不是真有事,那还真得去了。毕竟她是真上过刘玉歌的课的,这话要是传出去,她也不太好过。

        幸而她手术费的事情张析闻答应解决,而且她本身也就是隐藏了天性中喜爱热闹的本性,不然以往她一般听到此类“威胁”,反而会更坚定不去的决心。现在这样,倒也还算符合心意,所以对这次真正意义上的出行,张稀霖还是很抱期待的。

        不去的学生也有不少,只不过为了学生出行的安全,势必要有一个老师要带队出行的。

        本来他们预定好,这次是生科院的辅导员也就是那个大马路上拉着张稀霖不放的许盈香带队,可是那个老师却因为临时有事,所以委托他们的学生会主席,本来不打算去联谊的景晓萌负责——其实他们倒是不知道,这次的联谊却是他一手促成的。

        景晓萌自那次在市医院“自寻烦恼”,打算放弃看上去就没什么表示暧昧的视线追踪时,本来已经心想着缅怀他已经决定放弃的爱恋。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总是隐隐觉得不甘,蠢蠢欲动地想做最后一丝努力。

        这时,正好经管院上次问联谊的同学又问了一次联谊的事情,然后他就想到,他们可以和她的班级进行联谊才是。那之后的景晓萌就仍旧以超常的耐力和做了许多细致的工作来敲定这次的联谊活动,虽然临到头他又心生种种恐惧,萌生退意。

        这件事看似就这么完了,可谁知到最后,却是老师临时有事,又托他代理……哎,总之,虽然经历一番波折,但景晓萌却还是和他的目标猎物成功“会师”了,此话不提。

        在这次临行之前,张稀霖将张溪岩暂时送进了一家特殊学校,寄居一小段时间,直到做完了那一切短期安置的事情,匆匆赶来登车的张稀霖才没错过即将发车的大巴。

        张稀霖是在最后几分钟才赶到的,在外面深呼吸了一会儿,她才能勉强控制呼吸,不动声色地缓步冲上车厢。

        车上的其他人都在听歌的听歌、玩游戏的玩游戏、说话的说话,窝在各自的角落里忙着做自己的事情。

        张稀霖乍然一上车,环视四周的座位,满满当当的,也幸亏没人抬头,不然她肯定会觉得有些尴尬。

        突然,张稀霖自己都觉得毫无缘由地,她的眼睛就聚焦到正在打电话预定房间位置的景晓萌的背影,不期然他无意间抬头一看,目光正好撞上张稀霖若有所思的目光。

        本来正在为酒店订房出现了差错而烦恼不悦的景晓萌,在不经意间竟发现要和张稀霖要同乘一车时,不禁呼吸一窒,纯情小男生的心理又充斥灌盈着他的整个脑袋,然后他就立刻低下了头。

        他们总共租了两辆大巴。他本来还以为她早就去坐另一部了呢,没想到……景晓萌却是又想到什么似的,目光灼灼地抬起头来看她,彼时的张稀霖却是扭头看向了窗外不断飞逝而去的景色,自顾自地寻了个位子坐下。他也只得收回黯然的目光,无声轻叹。

        两个班级的人都坐在摇摇晃晃的大巴车上,原本以为会很久,没想到路程不长,一个上午就到了目的地的海滩旁边。而张稀霖因为忙着张溪岩的事情太过劳累,一路上竟然睡过去了什么路景也没看到,猛然醒来后正暗自懊悔,目的地也就到了。

        下了车后,海边裹着海水气味的独特的风扑面而来,使人的精神瞬间上升了一个八度。

        不像其他的人那样状态兴奋,张稀霖就一个人离群索居地站着,不远不近,神情淡然地看着天空,似乎在忧郁会不会下雨似的。却不料微风轻抚起她的发丝,模糊了她视力本就不好的视线,使她整个人也变得虚幻起来了。

        张稀霖看着景晓萌忙前忙后计划着三天两夜行程的身影,和时刻未停的笑容,就可以在心里面十分断定,景晓萌绝对是个害怕孤独的人。正因为他害怕孤独,所以才这么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每个人的情绪,生怕被其他人遗忘、抛弃……张稀霖暗暗在心里计量着这些,蓦然却想起那个羞耻的梦境,张稀霖脸色一哂,又冷酷地掉过头去看一望无垠的天际。

        张稀霖就自认是从来不怕孤独的,这也是为什么,虽然她也过得不怎么舒心、也不去多管别人生活的原因。

        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却有些心疼这样像个傻子的他——老实说,这点总是张稀霖可能是因为太过无聊,才会这样默默地观察别人,判定别人的原因。

        不过倒还好,张稀霖没有浮于表面,仅凭一面就断定别人--只不过因此,她发现了很多人的恶劣性之处,也让她失去了结交很多人的意愿。算起来,这也是一个很大的坏处了。

        本来他们到了目的地,只要顺利住进酒店后,就可以开始去玩了。毕竟学生周末的时光总是飞逝,不抓紧玩就没什么好玩的了。

        但就在酒店入住的时候,就出现了点小问题。经济选修班的女生多,生科班的男生多,本来定的房间是足够的——因为老板保证到时他们来的时候是会有空房间的,所以景晓萌才定下了房间,现在发现却是没有,而且那当初的说辞只不过是当初为了接下这次订单而撒的谎言而已。

        所有人虽然没有明说,却私下里都纷纷责怪起办事不利的景晓萌,丝毫没有看到他忙前忙后的身影。

        后来没办法了,大家只能商量着在现有的双人房里各加一个人下去才能解决问题,所以仔细算了算,还真是需要两个班的女生,男生一起各三个人挤住一间,才能勉强解决了住宿。

        但这就体现出张稀霖的尴尬了,自己本班的女生都愿意和生科班的女生一间,占去了所有的房间,却没人愿意找她一起,而她本来站在最后面,刚好和另外一个男生就落了,再没有房间可住了。

        分配好的众人一看这情况,都笑了,因为所有人都找好了,也没人再说什么,调笑地说了几句,说干脆让张稀霖和那个男生凑一块好了。

        但毕竟张稀霖一向很不苟言笑,别人不好意思开她玩笑;而另一个男生也没什么有令人值得调侃的地方,是以他们说说,就拎着包裹回房间了,留张稀霖和另一个男生在外面的凉亭坐着。

        张稀霖虽然讲究但也很将就的,随便一个沙发就能睡的,只不过也要看那个沙发摆在哪里,总之,她觉得自己是不可能去外面海边搭帐篷睡的,就算旁边有个认识的人也不行。

        因为她是那种很难入睡,又是那种一睡着最难醒的人。怎么也不可能一个人躺在人来人往的沙滩上住的--那种毫无安全感的感觉,就好像在所有人面前袒露虽然她心里也清楚,没有房间,就算景晓萌肯让人进他房间,那也只那个男生可进啊,她还是得准备睡帐篷里了。

        他们一群人放好行李已经出来了。张稀霖站起来,正要开口问帐篷的事的时候,就看到刚从老板那里跑回来景晓萌,于是张稀霖瞬间闭口不提,靠在了酒店半露天的凉亭栏杆上不语。

        他们那群人走出凉亭,刚好和景晓萌撞上,远远地不知道他们商量了什么,然后张稀霖就看到刘世曦好像和景晓萌说了几句话,就自顾自地领着同学先去海滩玩了,剩下他们三人面面相觑。

        其实刘世曦也算话剧社的重要成员,话剧社相处那么久来,也不是不熟,他们以为至少她会帮他们想想办法的,毕竟像张稀霖要说什么话的话,是很没有分量的,说了也白说,而刘世曦说话,却会有人附和。

        张稀霖是不爱开口的,另外那男生也是沉静的人,最后还是进了凉亭的景晓萌沉稳地咳了一下,表情灰暗地说了一句,“嗯,刘同学刚刚说,因为人不够住,所以把我的那个房间也征用了……所以,现在我们三人要自己去找新的住处了”,他这么说了一句,成功地看到张稀霖和那个男生暗沉下来的神情。

        “这样吧,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没有人住,你们跟我走吧!”

        景晓萌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激动,转过身低低地启唇微笑,莫名的觉得今天真是好运连连的感觉啊!

        景晓萌神清气爽地走在前头,那男生走在后头,一脸挫败。估计是想到这个点的旅游旺季,剩下的没人住的地方,也就只剩下几间茅草屋了,甚至可能连帐篷都顶不上呢。

        而张稀霖的神情则还是淡淡,心里却是没什么所谓的,同行的那个姓周的同学她不知道,但景晓萌这人的性情她是感觉还能把控的--他很安全,所以她其实对于住在哪里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只是庆幸不用住在外面而已。

        堪堪地走了好一段,他们渐渐的从平房区走进了富庶的高白建筑林立区。

        张稀霖和那个男同学越走越疑惑,周同学看景晓萌越走越快,直走到一栋高大漂亮的海边别墅前,掏出钥匙想要开门时,就忍不住伸手拦住了他的动作。

        “你,你这是干什么呀!这就是你找到的住处?那得多贵啊……”,周同学惊疑着开口,张稀霖也一脸为难的看着他,似乎很想说些什么

        转过身看着他们吃惊模样的景晓萌,突然绽开一个笑容,一手曲起,对他们做了欢迎地手势,露出了笑容,“对啊,这是我找到的住处,不过不需要钱的,因为这是我家,请允许我邀请你们”

        景晓萌所谓的家,是座带着后花园的大别墅。大门正开的话正好是大海方向,周边也是一排排的海边别墅,看上去是这种沙滩旅游之地上少有的富庶区。

        张稀霖还好些,反应过来也就算完了,不过对此震惊不已周同学似乎很想不透,为什么在大家眼中那个貌似身世可怜的景晓萌,会有这些富豪的“配置”,这一切好像都很说不通啊!

        不过没时间给周同学多想,酒店的位置离这里很是有些远,他们三人这么走过来再走回去的话,可能都到傍晚了——因为他们是商量好周五早上来的,待到周日上午才回宿舍,为了不落下行程,只能匆匆将行李放下,赶过去和刘世曦她们会合的地方。

        本来他们也是能按时到达渔家村吃上晚饭的,事实上也都已经快到了,结果刘世曦他们一个电话过来,说是他们要开始篝火晚宴了--这也是本来大家商量好的节目之一,所以他们想让他们三人回来的时候“顺便”去大巴车上取零食和毛毯过来,而且在说完之后,电话就挂了。

        这样无礼的要求,饶是张稀霖这样长期有些面瘫的人,都有些控制不住抽搐。

        那个文弱的周同学第一个不干了,“她们都不管我们住哪就算了,我们又不是他们的苦力,我不干,要拿叫大家一起拿”--他倒是很有勇气,径直就要回去叫他们一起来拿,也好让他们看看这路走的能“顺路”到哪里去。

        景晓萌却拦住了他,“你一个人回去了,待会他们一起说你的不好可怎么好?不然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过去拿吧!”

        景晓萌是打算要回头去拿的,张稀霖只好跟着过去一起拿,到最后瘦弱男生看了一眼他们在渔家村里喧嚣的身影,也就只能选择跟他们一起转身回去,去取东西。

        其实这也不知道是不是家里孩子少,现在的经济条件又好的缘故,即使很多人具有很高的情商,也晓得怎么做才是个能讨人喜欢的人,可每个人都是,都学会了在这种大环境下,顺应某些主导者对一些人“压榨”的自私行为。

        换句话说也就是,如果他们三人当中但凡有一个厉害的--虽然厉害的肯定也不会沦落到没房子住了,可只要他们中有一个是有很有价值的情况下,也就有人会体谅他们的状况了,不会这么随意地指使他们了。

        毕竟现在他们是在联谊,都是放在同等的位置上,理应做同等的工作才算是生活的情趣,可如果有人把生活中的那些地位带进他们相处生活的种种--当然也可以是理直气壮得让人没法反驳,只不过有些颐指气使地不令人舒服罢了。

        莫名被人当做小弟看的心情自然不好,纵使后来景晓萌扛了最多,还非要帮张稀霖拿,张稀霖的心情也没变晴,而周同学似乎从没提过这么多重物,也一副很吃力的感觉,走在路上一副凄凄惨惨。

        张稀霖满心被愤怒交杂着,因为劳累而衍生的怒火,夹杂着其他的情绪,张稀霖满脑子都只有一句话想要冲口而出“你妈妈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不是为了让你这么过活的”--她真的很想冲景晓萌这样喊去,但每每想说的时候,却又觉得不适合,觉得自己好像太大惊小怪了。

        所以即使她也很想把周同学的身上的东西全部摘下来,扔到他身上,也很想看他硬要帮他们多提东西的笑话,但还是低头按捺住那纯属恶劣的心思。

        张稀霖已经自动把篝火晚会的欢乐声排除在外了。独自望着海天一线的夜景,听着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声、海饰品贩卖声、海鲜鱼味的铁板滋滋声,和客人的喧闹声夹杂,她好不容易才听清楚沙沙风声和海浪细碎的拍打声。

        张稀霖是闭着眼倾听这些的。不过很奇怪的是,即使她没睁着眼睛,只要有关注她的人也能品出她独树一帜的恬淡悠然。

        当然,这么多人里除了景晓萌也没谁会关注她了。毕竟她整天阴沉着脸,谁也搞不清楚她想什么,这种女生自然没什么靠近。的确也是,现在的张稀霖心里也有些后悔来这里遭罪受,明显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而这点谁都看的出来,自然没人去招惹她。

        篝火晚会持续的不久,两个班上的人不用介绍,自己已经相熟起来,有好几个看上眼的,也已经围至一圈相谈甚欢了。

        已经很晚了,陆陆续续有人回了宾馆,偶有几个人关心地问起他们住在哪里,广皓也是其中之一,不过他正打算追经管系的一个女生,也很放心景晓萌,知道他们有地方住后,没多说什么也就离开了。

        张稀霖和那个周同学跟景晓萌一样,也不想在外面再待了,回去的路又远,商量了一下,只想赶紧回去他家好好休息,所以就起身往回走。

        海边的月色白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得晃眼的沙子四处折射才如此光亮的。他们三人走在离海边还有一段距离的沙道上,月色冷冽得有些刺眼,风也拼命呼呼地刮着,照印得前方的路途有些恍惚,似是光洁的月色和发着白光的沙砾融合在了一起。

        张稀霖是不喜欢和人并排走的。因为她觉得并排走的话,不说话很尴尬,而她也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所以退后一步走在了他们的后面。

        两个男生也都不是健谈的人,也只是偶尔说几句话而已,又因为她是女生走得慢,自然也不觉得她走在后面奇怪。

        只不过不知道是张稀霖太累了还是怎的,她眼睛的视线好像被这满目的亮色给模糊了,而且她也分不出精力去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才走了没大一段,他们刚刚远离了海边的喧嚣,走入了僻静一点没有五颜六色灯光的位置。

        “扑通”一声,张稀霖就不知怎的,好像被个什么东西绊倒了,径直把正走在她前面的景晓萌给扑了个结实。

        那一下可砸的结结实实的,张稀霖头偏了一下,也觉得自己眉骨的位置疼极了,缓了一会,才隐约发现,她好像是撞上了景晓萌背上的蝴蝶谷--在张稀霖短浅的人生中,从没遇上这样她无意“伤害”别人的事情。她有些担心,又有些慌张地,连忙爬了起来,按了下他的蝴蝶骨问道,“怎么样,很疼吗?”

        景晓萌只是低低地呜了一声,并没有立刻爬起来,张稀霖见状更担心了,扶着他的肩膀急切了一句,“你没事吧?对不起……我,我看不见路”

        说完这话,其实张稀霖自己也有些讶异为什么自己会这样说——因为,说“我看不见路”这话,总有些感觉好像在示弱,撒娇的感觉,换做以往,这种情况下,她说句抱歉就已经是至极了。

        为了避免自己再犯这种以往都不会犯的“错误”,张稀霖默言,没再说什么,手也收了回来,只是仍坐在一旁,等着景晓萌起身。

        趴在地上的景晓萌好一会才有动静,稍微动作了一下,在一旁虽然没说话,但也关心着的周同学,就伸手一个大力把他拉了起来。

        张稀霖站了起来,也伸手去扶,只不过是扶在肘上的位置,“对不起”,她想了想又重复了一遍,因为没听到景晓萌的谅解。

        “没,没事”,景晓萌咳嗽了一声,没敢看她的脸,被她的手扶着的位置有些灼热,景晓萌浑身也红扑扑的,却没想把手收回来。

        周同学单手扶着景晓萌的另一只手,一手在沙地里一拉,一截近乎银白色和沙地一般颜色的树枝就被扯了出来,他笑了一下,“原来是被这个绊倒了”,然后随手就扔了出去。

        张稀霖的脸色一哂,低下了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长这么大了还被根树枝弄得跌成了这样。

        景晓萌于是微笑了一下,“沙地的夜晚就是这样的,视力比较差的,很容易就和雪盲症、夜盲症相同吧……嗯,我没事,不用扶了,还是赶紧回去吧!”,景晓萌说着,手收了回去,拍了拍身上的沙土,往前走着,张稀霖和另一个男生也只好跟了上去。

        景晓萌那话听上去有些不着头脑,张稀霖听着想着,走了一段,才发现,难不成,或许,是景晓萌怕自己觉得尴尬,所以才解释了那些雪盲症什么的吧?

        只是当自己的脑海里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张稀霖的心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有些羞涩的甜蜜。不过想到景晓萌平时就是个对所有人都很体贴的很有修养的的人,或许这种情况下可能无论是谁,他也会如此做的--张稀霖一想到这个,有些激动的心情瞬间又冷静了下来。是的了,她讨厌面面俱到的人——因为这样,她会分不清那个人的心,而弄乱自己的心。

        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思绪纠缠着,也有可能是分心了的缘故,走了一会,摔了几下后的张稀霖又不知道踩到了个什么,身子一个打颤,差点又要摔倒了。

        幸亏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景晓萌,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了他,将张稀霖一个腰身给揽了回来,令她的身体凹成了一个弓形。

        周同学也是被这边的动静给惊到了,回头一看,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大大笑容,“你们,这是要跳探戈?还是又要摔倒了?”,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周同学是看向张稀霖说的,那调侃的语气令都愣住的两人一下子被火烫了似的弹开了。

        张稀霖垂下了眼眸,似乎很不想承认,可事实却又是如此地尴尬,“我……”

        张稀霖的一个我字刚出口,景晓萌就神色很肃穆地说了一句,“这可不行”,张稀霖的神色一变,没再说话。

        “这可不行”,景晓萌走到张稀霖的面前,认真的提议,“我们这么走明天也回不去的,不然我牵着你走,或者,我背你吧?嗯,你看呢”

        或是难得地见到张稀霖有如此不“伟大”的一面,景晓萌在此刻不再觉得她像是云端上的少女不可触碰了,所以说话间也多了几分笃定,不然平常他是绝不敢提,这个听上去看上去都很占便宜的提议的。

        果真,景晓萌这样一说,周同学又在一边看着,张稀霖就不好意思了,她微侧脸,眉眼温顺地低语一句,“那,麻烦你了”

        张稀霖的手犹豫了一下,就两手紧紧地攀住了景晓萌的手臂,怕极了再跌一次——如果说跌一次跌一次修为的话,那张稀霖现在的状态,就好像是新生儿迈出探索世界的第一步吧!

        张稀霖的身高接近一米七,景晓萌有一米八,因为手紧紧抓着的缘故,张稀霖贴的景晓萌的身体很紧,可以感受到他手臂上有层有些厚度的肌肉绷直着,那直直往前走的背影,倒是很像一对恩爱夫妻。

        当然,景晓萌的痛苦也因此萌生。

        在第一次被张稀霖给“扑倒”时,因为身高的原因,而且张稀霖又退后他一步,她的平坦的腹部刚好压在的臀部上,而两团柔软就压在了敏感的后腰那里……

        从张稀霖的反应就可以看出她的恼羞,大概这是她第一次会碰到这么尴尬的事吧!不过对于这点,景晓萌却是很高兴的。

        而她后来摔倒了好几次,景晓萌心疼的恨不得一下子背起她就走,可旁边有另一个同学,这就注定了计划的无法实施。

        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表面上看来,虽然景晓萌自认心里跟她很熟,但他们的确是没有熟到可以随随便便背起一个人的举动来--那至少不会是冷漠的张稀霖会做的事,所以张稀霖才选择了抓着手,

        而现在,海风将张稀霖马尾的发丝吹起,拂过景晓萌暴露在外的肌肤,原本咸涩的空气都变得轻盈。带动毛孔的颤栗,就像是灵魂的颤抖一般,那风声,是极致的欢愉。

        而也好不容易,他们才花费了好似红军两万五千里长征的艰辛,当然在景晓萌的眼中或许不是——他们才回到了景晓萌的住处。

        不过大概是景晓萌从没邀请,或招待过任何客人的原因,他老是一副很手足无措的样子,不时地问他们要不要吃夜宵,或者要不要看电视,那副仆人管家样得像个从没有人教他,该怎么在自己家如何自在活着!

        张稀霖是什么也不用,所以欠了欠身,就回到景晓萌给她准备的面朝大海的房间了。

        另外那个周同学也被景晓萌的热情也无措到,一会儿也回客房休息了。最后只剩景晓萌一人在走廊的后间整理床铺,再去打算洗漱。只是装起被套的时候,不小心被扬起的灰尘呛到了,他还得忍住,努力捂住嘴巴,压下了那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和忍不住咧开的嘴角。

        第二天,海边特有的明媚的阳光撒照在张稀霖的脸上,清醒过来的张稀霖,不禁深吸了一口窗口灌进来的蔚蓝色彩清新空气,这才坐了起来。

        因昨天上午放行李的时候太过匆忙,昨夜又经历过一次又一次摔跤后张稀霖又太过累了,所以倒是到现在,她才有机会看清整个房间的布局。

        她躺的床头是在一进门的右侧墙壁上靠着,上面有幅简单的海景画。

        举目望去,房间的摆设既简单又温馨。床的左侧是实木四门大衣柜,前侧是嵌入墙的玻璃书柜和书桌,右侧是靠着窗摆设的两座座椅和茶几,地板上铺的也是同色系淡黄颜色繁美纹饰的地毯,带着淡淡的温馨的贵重色彩。

        张稀霖看了一眼床头柜上摆的仙人球花,直觉这样的房间,不会是给客人或者其他人住的,但她听到已经其他人起床的声音,做客人最不好的一件事,就是乱动主任家的东西,所以张稀霖没有多想,也立刻起身洗漱了。

        小剧场

        (九)

        那天,风和日丽。

        景晓萌一脸兴奋地现在操场终点线上,本来被认识的体育老师单独拎过去记录秒表成绩的挫败心情也烟消云散——他天天在有可能遇到张稀霖的地方活动,却老是没见到她。

        这次总算眷恋有情人,待会记录到中文系预科班的时候,他喊一声张稀霖,然后张稀霖就会主动走到他面前,然后低低说出她的秒数……

        终于看到了那个名字,景晓萌喊了声,“张稀霖!”,激动地抬起头,却发现面前站着一个满脸麻子的女生?!

        景晓萌⊙﹏⊙∥,“张稀霖?!”

        妹子(つд),“俺,俺是张稀霖啊!”

        被景晓萌吃惊的声音吸引过来的体育老师,知道了张稀霖找了个女生代考事情的原委,一怒之下给上报学校。

        妹子猝。

        张稀霖(︶︿︶),“哼,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景晓萌┳┳,“sorry……你不要生气嘛!不然,我把我自己赔给你好不好?”

        张稀霖:“什么!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你也说得出口?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无聊,想抓着我陪你耍一耍,没想到你居然要赖我一辈子啊!你个不要脸的”

        (十)

        景晓萌╭╮,“张稀霖,你很差劲耶!”

        张稀霖⊙w⊙,“怎么?”

        景晓萌指了指门外的树,“连树都有春天,你却没有!”

        张稀霖(ー_ー)!!,“我又不喜欢春天,而且,我为什么要去羡慕一棵树?”

        景晓萌(<_<),“可我喜欢啊!你不喜欢的话……那我怎么办?”

        张稀霖(︶︿︶),“这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景晓萌⊙w⊙,“算了……那,那你还是喜欢秋天吧!”

        张稀霖?!,“你又搞什么?”

        景晓萌( ̄︶ ̄),“因为秋天就是收获的季节……那么……你直接收获我就可以啦!小尝怡情,大尝得趣,嗯,不过你要是喜欢粗暴直接一点,生吞入腹的那种,也不是不可以的啦!我都很随意的哈哈”

        张稀霖也邪魅一笑,“告诉你个秘密--”

        景晓萌迫不及待!

        张稀霖的笑容越发灿烂,“我从未见过如此变态之人”

        (十一)

        一天,张稀霖正在和经管院那个,当初推她起来回答问题的女同学一起走路。

        景晓萌突然从拐角冲了出来,不小心撞上了正侧耳倾听女同学讲话的张稀霖。

        张稀霖揉了揉她用来格挡住景晓萌身体的手,一言不发地退后。

        女同学,“好巧啊,景晓萌!”

        景晓萌挠挠头,“是啊,好巧啊”!

        张稀霖→_→,“是啊,巧到我刚好看见你急匆匆地要走大阶梯上山,却又从操场的另一边折返过来……”

        女同学(w),“好刺激啊,原来景晓萌是这样追女孩子的”

        景晓萌(_),“讨人厌的小霖霖,我连占点便宜的机会都没有,还被你一肘子给撞到了,这么狠心……而且你知道就知道了呗,干嘛还偏偏说出来,说出来就说出来了,偏偏又不懂意思,还真的一本正经地只按照字面意思来回答的!这让我情何以堪”(つд)

        旁白君:哎!看来,有个“牙尖嘴利”的女友,不是在接吻中受伤,就是在言语炮弹中牺牲的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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