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帝好醋
女鬼的反应好似有点慢，无风夏夜，她的裙摆也在微微飘动，阵阵血腥味钻入苏见深的鼻腔。应该是个刚死没多久的鬼，也许都不知道自己是只鬼，处于迷茫期间。
苏见深引导她：“你想想，你心中有什么事是最放不下的，我可以帮你。”
就算不算卦找东西，他也可以帮女鬼引路去榕城阴路口，进入地府。
娇小的女鬼仰着头看着苏见深，这模样漂亮带着无辜感的大男孩给他一种莫名的信任感，她缓缓开口：“我在等……我男朋友。”
苏见深瞥了一眼灯光迷离的汇鲜楼，能在这个地方等人，看来她男朋友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人。
“他叫什么？”苏见深想着，这女鬼也许就是遭遇了意外，没能见到男朋友最后一面，心有不甘，才徘徊在这里。
“啊！”女鬼突然抱着头尖叫一声，吓了苏见深一跳。
“好疼！好疼！好黑！我好怕！”她全身极速的颤栗，嗓子都喊破了音。
苏见深轻轻叹口气。
这是每个新死的鬼，都要经历的过程。
它们会完整的回忆自己死亡时的体验，认清楚自己已经是鬼的事实。
苏见深其实不太愿意帮鬼算卦，因为他不想看到鬼如此痛苦的过程。
他很想和其他师兄那样，和恶鬼对战，那才痛快！
可师父安排他做卦师，他不能违背。
女鬼好似明白了自己不再是一个人，看着自己一身的血，眼里的光很散。
她好像在看着苏见深，也好像没在看，缓缓开口：“我想知道，是谁杀了我。”
苏见深：“你没看清杀你的人的脸？”
“想报仇？”一直没说话的司栖尘这时走过来，双目凌厉。
女鬼被他有生具来的气场威压，不敢吭声，往苏见深的身边躲了躲。
还伸出冰凉的双手，拽住了苏见深的衣服。
司栖尘眉头一皱，他是来科普地府规矩的，不是看着女鬼跟苏见深腻乎的。
“松开他。”司栖尘手指一挑，“站那边。”
女鬼怕他，委屈看着苏见深，不想动。
司栖尘语气一厉：“人鬼有别，你随意把鬼气侵染生人，会影响你的轮回。”
这话一出，女鬼眼神一晃，衡量利弊后，慢吞吞的松开了苏见深，但是仍旧躲在他身后。
苏见深觉得这鬼差对女生好凶哦，都不能温柔一点嘛？
但他不敢吭，他一个小卦师，哪有资格置喙鬼差大人怎么做事。
他只好回头对着女鬼小声安慰：“不怕，这位是鬼差大人，他不会欺负你。”
司栖尘的目的就是不要女鬼挨着他的小软兔。
他对女鬼说：“做了鬼，有两个选择给你。其一，不再理会阳间事，安心等待轮回。其二，放弃轮回，去报仇。”
“还可以这样？”苏见深在松陵观学习的功课，不是这样的。
师父告诉他，做了鬼，就不可以随便侵扰阳间事。如果私自加害生人性命，是违背了地府的规矩，会重罚或者处以魂飞魄散的极刑。
司栖尘点点头：“只是绝大多数的鬼，那点怨气不足以成气候，无法侵扰阳气浓厚的生人，也就没有什么鬼可以真的做到报仇。久而久之，它们的怨气消了，就愿意去轮回了。”
他语气里夹了一些无奈。
哦，合着就是个迂回战术，苏见深懂了。他好似窥探到这个鬼差心里多么的无力。
“那……那还是有厉鬼伤到人的，还伤害到过无辜的好人，这也是地府……”在这样的规定下放纵出来的恶鬼？
那这个规矩不太行。
“每一个生死簿上有名有姓的鬼，在阳间的一举一动，都会有鬼差定时巡逻，基本上不会对生人造成什么影响。不过，”司栖尘看了一眼为好人打抱不平的苏见深，感受到这孩子的心真是干净又正义，他笑了一下，“真有罪大恶极的生人，我有时候还会纵容那些鬼，折腾的厉害些。但是加害好人的厉鬼，基本上都是一些意外。比如从地狱潜逃出去没被发现，或者是用了极端手段逃过地府制度，藏在阳间作乱的鬼。”
地府和阳间一样，管理强度再严苛，也架不住数量太多，总会有些鬼的行为不好掌控。
他整天这般游魂一样的飘来飘去，操心的就是这些零零碎碎大大小小的各种事。
“原来是这样，”苏见深懂了，“就是有的鬼都是黑户，和阳间有的人查不到身份资料，却活的好好的，干着杀人越货的坏事。”
司栖尘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有些苦涩。
他这大帝当的，万年如一日。这阴界的鬼啊，总有漏网之鱼。
女鬼把这些话听的明白，她鼓着勇气对司栖尘说：“我要报仇！”
“嗯。”他尊重每一个鬼的选择。
“报仇不成，最好的结果是还可以回到地府等待轮回，但……”他语重心长，“如果你的仇人再次把你杀死，你就会彻底消失。”
“再次杀死？”女鬼被他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死之前的恐怖绝望和巨大的疼痛让她无法忘记，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可她想了想，她都已经是鬼了，又怎么会被生人再杀一次？
女鬼眼里透着疑问。
苏见深忽然拿出一张符箓，夺目的金光把女鬼压制的尖叫一声，苏见深马上把符箓收起来，解释给她听：“因为有的人遇到灵异事件会找道士。”
女鬼神情瞬间悲伤，她紧紧咬着嘴唇，却依旧坚定：“我还是选择去报仇。”
“行，”司栖尘把地府的规矩都说了，他不会干涉鬼的选择，“那你让这个小卦师给你算算，仇人是谁。”
这种事，只要让阎王查一下因果簿就可以，但是司栖尘愿意把这功德让给苏见深，他已经准备好这次算完，一掷千金博君一肖的打算了。
他有万年积攒下来的功德，不差钱。
女鬼用祈求的目光看着苏见深，接过他手中的玉片，按照苏见深说的方法，晃了三下扔在地上。
“你的生辰八字和大概死亡时间告诉我。”
女鬼说完，玉片碎成粉末，像是沙画一般的出现了一个场景。
一个健壮粗狂的男人，对着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小姑娘，套上一个麻袋，然后拿着匕首捅了无数刀，把尸体扔进了汇鲜楼附近的河里。
“你……”司栖尘一把抓着苏见深的手腕，打断了他施法。
“让你算卦，没让你耗费功法移魂回溯！”
“鬼差大人您别生气，我就是想快点知道这女孩经历了什么。阴界有律法，阳间自然也不会让任何一个罪恶之人逍遥法外，既然我遇到了这件事儿，我会用们生人的办法，替他报仇。”
把杀人犯送进监狱，让女鬼看着他受到法律制裁，她就可以安心去轮回了。
不用选择无用功或者面临连鬼都做不了的局面。
女鬼在一旁默默流泪，感激看着苏见深。
司栖尘吐了口气，明白他的心情，理解他的做法。
“但是你知道吗？一切因果，都有定数，人和人之间，鬼和人之间的恩怨情仇，说不定是哪一世的前尘旧事了。”女鬼最后的结局，也不是他酆都大帝能预料的，顺其自然，不过多干涉，乃是天地正法。
“我管不了前生今世，我只是知道，这辈子他杀人，就是要受到制裁！”苏见深也能理解鬼的世界也阳间差别太大。毕竟他从小就在松陵观长大，可他也是接受了华国教育的生人，法律，是最有力保护公民的武器！
这样的分歧压根不算分歧，他觉得他们都没错。
司栖尘自然是觉得他做的很对，他在意的是这孩子不顾危险擅自用移魂回溯术啊！
怎么孩子好像以为自己在拦着他为女鬼查真凶？
“我只是担心你一天之内算过了三卦，这第四卦再耗费功力，会损伤自己。”司栖尘直言相告，他的关心一览无余，“但看你现在的精气神，好像没影响，小朋友很厉害的嘛。”
是他杞人忧天了。
苏见深一愣，有些不适应的挠挠头：“您……对每个道士都挺好的吗？”
他在松陵观虽然样样学得好，次次考核都是满分，可他师父厉春风几乎没有夸过他什么。
最多也就是脸上带着几分满意的神色，嘴上却还是说着要继续努力，不可骄傲自大，不能懈怠这类的督促话语。
他知道师父心里是认可他的，因为师父会偷偷和别的师兄夸自己，就是不肯亲口夸。
苏见深要求，厉春风也不夸。
他好想听师父夸他啊。
听到鬼差如此真诚的夸赞，他心里反而一酸。
司栖尘瞧着小朋友被夸奖没有欢喜的情绪，反而微微红了眼眶，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活了万年的神官，突然有些无措。
他正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哄一哄，就听苏见深调整好情绪，和女鬼问起话来了。
“你生前和这个男人有过节？”他用阴魂回溯，看到了杀人犯的脸，玉片化成粉末之前的卦象，也显示了男人所在方位。很容易就会搜索到。
女鬼摇头：“我没有和任何人有过节，我只是在死之前，不愿意和戴轩分手，他和吵了几次。”
“杀我的人，不是戴轩。”女鬼看这玉片碎末那身形粗狂高大的影子摇头，“我男朋友瘦瘦高高，很斯文。”
苏见深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汇鲜楼，虽然肚子饿的咕咕叫，但他一点也不想吃东西了，他对鬼差说：“我能先带她去找仇人吗？”
司栖尘挑眉一笑：“你觉得我会为了吃而玩忽职守？”
苏见深到还真是这么想的，毕竟酆都大帝派过来的几个鬼差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他偷偷吐吐舌头，不敢承认自己的想法。
“走，我们一起给她报仇。”司栖尘下巴一扬，“上车。”
女鬼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道士和鬼差愿意帮她。她激动拉着苏见深的手臂，小声感激：“谢谢你！”
嗯？
还上手？司栖尘眼里霎时冰冷。
苏见深还没来得及说不客气，就看到女鬼的手被司栖尘一点也不怜惜的打开。
他一脸严厉，呵斥：“不许碰！”
女鬼：“……”
凶死了！好疼。
苏见深；“没事，我修为高，一般小鬼不会侵染到我。”
司栖尘哼了一声：“两码事。”
苏见深：“？”
这鬼差好傲娇啊！
他懂了：“您是怕我身上的正气会伤害到小鬼。没事，我命格极阴，也不会伤到她。”
女鬼点点头，就是。她在这徘徊了一阵子，有的生人阳气好重，她靠近一点点都会觉得很难受，可这个小卦师就不会让她不舒服。
司栖尘眉头一簇：“你喜欢这类型的？”
不然干嘛对头一次见到的女鬼不抗拒！
怎么他刚才碰苏见深一下就被他又凶又骂还被打破了衣服呢！
他好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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