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卅六章柔弱姨娘真与假

汇香茶坊的伙计从县衙榜房回来，觉着上头写的人名很是熟悉，待茶坊清闲下来，他拉着另一个伙计说道：“这几月咱这铺子里可是来过甚贵人？”

        “张哥，来咱这儿的哪个不是非富即贵，你问的是哪个贵人？”

        姓张的伙计挠挠头，说道：“就是今日县衙榜房贴的告示上的一人，叫寻遥，我总觉着此人来过咱们茶坊，但记不起来。”

        “你说那进入殿试的名单啊，我今儿也听人说了，但没听说过有这号人物来过咱这儿，你莫不是忙昏头了，人明年殿试之后说不准就是官老爷了，怎地会认识咱这种人？”

        张姓伙计还是一脸煞有其事的模样，但就是想不起来何时何地听过这个名字。在后头听了半天的掌柜抬手敲了敲两人的脑袋，道：“只晓得聊这些有的没的，赶紧干活儿去。”

        打发了两个小伙计，掌柜站在门口处，捋着一小撮胡子，笑着自言自语道：“看来这寻遥当真是人中龙凤啊，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同上回寻遥前来道谢那般情景一样，掌柜说着同样的话，唯独那个小伙计记不起寻遥，掌柜却是记得十分清楚。

        章任之这边有了赵府送过来的玩物摆件儿，他自己又亲手题了一副字送去，这都好多年没出过这般有为的后生了，他心里头也欣慰。

        近来吴浩押着一批收上来的赋税回县衙了，他担子又松了些，虽说分管各乡赋税人口之事有主簿和吴浩在管，窃贼之事也有朱典史和宋仁盯着，他每日做的就是批复一些公文，审理申明亭那边解决不了的案子。但作为县令，要操心的却是整个县里的百姓，冬来有无棉衣过冬，春来播种可有延误，秋来粮米收成又是如何，桩桩件件虽不是他亲自到现场处理，但心里头却是放不下的。

        一县之长这个末位小官当的可不比位享庙堂的朝廷大员要容易，上头往往都是下决策的，章任之他们便是要考虑民生和朝廷政令的不调和之处，每日忧心之事不断，却拿着微乎其微的俸禄。

        也有个别例外的，像邻近的县里，年年换县令，到如今还是好些百姓食不果腹的状况，知府那边也是没法子，今年从那边县里的情况看来，这个新上任的县令似乎还是没甚作用，估摸着年底又得换一个过去。

        “夫人，周姨娘的母亲请入东花厅。”小金从县衙大门那边儿回来禀报道。

        赵若苓正在和周管家重新比对库房的账本，晨间周姨娘过来请安的时候便说了此事，说她最近身子不大好，念着母亲来看看，赵若苓便应了下来，有了上回她的警告，那个平氏应该不会这么快又给周姨娘出甚主意。

        “让她直接去西厢那边吧，不必来回我了，但是须得在酉时前回去。”

        小金得了话便转身又往县衙门口去，这东花厅里要进甚人，几乎都得由她去领进来。

        今儿平氏带了个包袱，花厅这头的护卫似乎没看见一般，直接便把人放进去了，应该是得了赵若苓的命令。

        西厢周姨娘房里。平氏手腕处戴了个成色不错的玉镯，周姨娘在她一进门儿便瞧见了，移开眼换了副神色道：“母亲……”就只这俩字儿，便有一种楚楚可怜之态。

        平氏把手里的包袱放在桌上，走过去抓起周姨娘的手，一下一下地抚着，道：“儿啊，今儿个娘过来是有好消息带给你，往后这几月再不用从你这处拿钱了，娘亲得了来钱的门路，今儿专门给你带了些来。”

        不等周姨娘反问，她便将包袱打开，一水儿的金银钗环，看得周姨娘傻了眼，有些磕磕巴巴地问道：“母亲，这是……何处得来的？”

        平氏挑了个成色不错的步摇帮周姨娘戴于发间，复又打开包袱里的一块绢布，里头是一副璎珞，赤红宝石，金银细勾，精致非常。周姨娘有些移不开眼，平氏笑着小心地把璎珞拿出来，戴在周姨娘颈前。

        “可中意这个？娘可是专门给你留着的，家里云锦的媳妇儿连见都没见着呢。”

        平氏对周姨娘似乎并不像赵若苓想的那般，只从这几句便能瞧出一些平氏对周姨娘的溺爱，甚至有胜过周云锦，那往日的那些主意可能不是平氏主导，而是这位擅长以柔弱示人的周姨娘给外边儿人看到的假象，骗过了好些人。

        周姨娘眼里藏不住的喜欢，摸着璎珞不放手，“母亲，这些个首饰从何处得来的？”

        平氏没有甚藏着掖着，那日如何遇到赵三儿，如何得了这个包袱的全都一一说明。周姨娘一边听着，一边思索着甚。待平氏说完，她才道：“母亲，这些个珠宝还是少让别人知道为妙，保不准就被贼人瞧见了。弟妹那里也提点几句，别让她带出去在人前晃。”

        “娘知晓，但你如今只在这东花厅里走动，戴这些正合适，也让北房和隔壁的那两个瞧瞧，有了好的头面首饰装衬，我的女儿也是比得过那两家的。”

        母女俩又话了些家常，无非就是周云锦那个不成器的，不止不会给家里添进项，还每每要从家里拿钱出去赌。

        “母亲，云锦素日里你也看着点儿才好，如今县衙这边有了正室，我是如何都不好再开口向大人要钱的了，往后日子定然是不好过的，好在有这个包袱里的珠宝可以支撑你们一阵儿。年底前必须得让云锦戒了赌瘾才是，不若……”

        周姨娘听见院儿里的动静，便知晓是东厢的几个孩子在闹腾，她是最不喜没规矩的孩子的，何况小君和彤儿还都是章任之从村里带回来的，她更不愿意亲近。

        平氏见周姨娘眉头皱着，便知晓是何缘故，劝慰道：“如今那两个孩子已经入了章家族谱，你今后见着也是要行李问安的，多习惯着些吧，待日后你自个儿有了孩子就不用受这些气了。”

        一说到这个话题周姨娘表情更冷了几分，酉时之前小金已经在院儿里等着了，也没催她们。

        平氏临到门口又拉着周姨娘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一回见面之后又得等好些日子才能再见的，一时有些伤感，却是突然瞧见周姨娘腰间空无一物，便问道：“儿啊，娘给你绣的荷包呢，可是忘了戴在身上？”

        周姨娘随口答道：“不知是哪日就不见了，该是丢在何处了，改明儿我遣人到后花园那几处找找。”

        平氏张了张嘴，还欲再说些甚，瞥到院儿前面的小金，便收了心思，又叮嘱了几句就跟着小金出了县衙。

        周姨娘站在门口看着，直至那一老一少的背影消失在花厅门口，她突然嗤笑了一下，随后便抬腿回了自个儿房里。

        “夫人，奴婢悄悄看过平氏今日带进来的包袱，里头全是金银珠宝，很是值钱，不晓得周家这回使了何种手段，弄到了这多的值钱物。”

        小金送完人之后回来，对着赵若苓念叨。

        今日能放平氏进来，赵若苓定然是提前接到了大夫人的信儿，但平氏带进来的那个包袱可不小，平氏有这般看重周姨娘这个女儿吗？赵若苓有些不解，没头没脑说了句，“兴许以往是我想错了。”

        小金素日里只负责来回传信儿，心思并不深沉，个中缘由若不是赵若苓闲来无事与她说明白，让她自个儿想的话定然是想不明白的。

        小金自七岁那年被赵家买来，一入府便生了一场大病，险些没了性命，好在大夫人也没吝啬药材，这才把人救了回来。如今小金可是赵若苓最信得过的丫头，有之前的救命之恩，小金自然是忠心不二全然向着赵家的。

        也因着这场病，让小金比别的丫头迟钝一些，倒不是做事迟钝，是脑子有些转不过弯儿。但如今在这县衙里，赵若苓把后院儿打理得规规顺顺，也用不着她一个丫头给出主意。

        “对了，昨儿个官人说吴县丞回县衙了，想来过几日便会过来道谢一番。媒婆送去的日子，女家那头回信儿了没？”

        小金摇头，道：“还未曾传来回信儿，但左不过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两头都是情投意合，这婚事肯定是会提早办的。”

        吴浩早已三十的年岁，那头的女儿家里也有二十年纪，婚期敲定得越早越好，拖久了闲话便更多几分。往后便是一个县衙里的，赵若苓对这事儿也很是上心，女家那头父母亲人、兄弟姊妹都仔细了解了一番。待吴浩大婚之后，这就又是个可以一处说话的官家夫人。

        上月底拟定了几个迎亲日子，最早的便是明年开春二月十二，这县衙倒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小金，把这张单子交于周管家，叫他把这些物件儿先都装在一处，到时候我有用处。”

        小金拿过来粗粗看了几眼，也没问甚，便出门寻周管家去了。

        赵若苓还想趁着这个空隙眯一会儿，却是听见了彤儿的声音从院儿门口传来。

        “夫人娘亲！”

        彤儿虽小，记不了太多生母的细节，但却是记得娘亲喜欢茶梅，恰巧院儿里就有茶梅种，现如今正好开得艳丽。彤儿早晚都喜欢摘一两朵与她，北房里好几个花瓶里都是花骨朵儿。

        “慢些跑，哥哥他们呢？”

        赵若苓上前把跑得跌跌撞撞的彤儿抱起，任由孩子往自己的发间簪花。彤儿伸手往院子外边指着，道：“哥哥们，去大仙楼吃好吃的。”彤儿边说还边舔了舔嘴巴。

        阿茹昨儿个送回了大舅宅，那头传信儿过来，说是大舅又染了病，让阿茹回去看看。这半年里大舅生了好几回的病，赵若苓心里寻思着等章任之闲下来，带几个孩子也过去瞧瞧得好。毕竟是晚辈，她自个儿也心系母家，说不准还能见着大夫人和赵笙几个兄弟，也好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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