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人选和巴掌

王组长提供的人选有三个，都是适龄未婚男青年。

        “第一个是在煤矿上工作，放心，不是下矿工人，人家可是正经八百的高中生，因为写的一手好字，被工会看上了，现在坐办公室负责宣传工作。”王组长又喝了点张桂兰递过来的温水，说一天话了实在渴。

        张桂兰对这个人选不置可否，“小伙子条件挺好的，怎么……”

        “就知道你会问，说是家里一嘟噜的孩子，他是老大，每月都把钱票寄家里。省吃俭用的，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自己都养活不了，就成了老大难。”王组长对他也不是很推荐，和李红一样的性子，以后日子难过的哟。

        “这个算了吧，人品挺好的。”张桂兰听完挺心疼的，她小时候家里也穷，苦着苦着也长大了。

        可李红已经受过做姑娘的苦，就该享享做人媳妇的甜了。

        “第二个，是在炼钢厂上班，高个儿，浓眉大眼，是单位的正式工。”王组长最看好这个，身材板正，一看就是能干活的料。

        王组长对上张桂兰疑惑的眼神，咳了咳道：“这个也是被家里耽误的，独生子，他老娘一开始那叫一个挑，这个不行，那个不中，孩子就一直耽搁到现在。”

        张桂兰眉头一蹙，这不是一般的挑啊，家里就一个儿子，以后连分家单过的可能性都没有。

        “想说什么就说呗，是人家大人觉得红儿还有什么不足。”张桂兰一挑眉问道。

        “也没啥，就是结婚以后红儿还打算一直摆摊吗？”

        张桂兰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咋的，现在还要求是正式工啊。”

        那可真挑！

        “没没，没有的事，临时工就行，就行。”王组长连连摆手，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这两个都不行，最后一个呢。”

        张桂兰拒绝的很干脆，想到第三个王组长心里更没底了。

        “第三个你应该认识，就住在你隔壁楼宋大国家的二儿子宋爱军。”

        “可是我记得他订婚了吧。”张桂兰迟疑地说道。

        “是定过亲，刚刚退婚没几天。宋大国前几天开车遇到滑坡，为了保护副驾驶的小同志和厂里的重要物资，他把危险留给自己，现在躺在床上还没醒。本来宋大国的工作说好的给二儿子的，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给了大小子。也不知道是没了正式工还是怕进门就要伺候公爹，人家那边不满意，就退婚了。”

        “不过宋爱军也没闲着，上回我路上碰见他开着一辆大货车出去的，要不怎么说人还得学一门技术。就他那个顶班的大哥，因为不会开车，还不是换个地方搬货，白瞎了正式工的名额。”

        王组长对宋爱军现在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现在他不在运输局上班。

        “这也太快了吧。”张桂兰咋舌，退婚不是件小事，尤其作为女方。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也就听听。”王组长左右望了望，见没人才凑到张桂兰耳边八卦。

        “我听说这边刚退婚，第二天就有人见人家跟着个男的去国营饭店吃饭。你说说，现在真是啥人都有。”王组长啧啧两声，很是看不惯的模样。

        张桂兰一滞，空穴怎么来风，现在看宋爱军还可以。

        一来，大家都是一个家属院的，以后即使李红有了孩子，自己也能搭把手。再者，宋爱军有门技术，也踏实肯干，以后日子也差不离啊。

        至于退婚，红儿还退过婚，那能说红儿错了。更何况戴绿帽子的事，就断绝了一切后患。

        张桂兰沉思片刻道：“现在也不着急，我晚上有空再去打听打听。”

        王组长深以为然，婚姻大事，不可草率。

        ……

        那边的李艳今天临下班又受了一肚子气，回到家里是又累又饿。

        可家里已经没有田螺李红，只有双手不沾阳春水的李军。虽然放学回来了，可他是家里的大少爷，可不会做饭。

        李艳是越来越受不了在工厂干活了，大夏天正是闷热的时候，但是纺织厂布料上掉的毛毛比较多，根本就不能开电扇。车间里人又挤，活还重，身上的衣服干了湿，湿了干，近闻都有臭味。

        第一车间的员工也都知道她家里的事，各个都冷嘲热讽，总是拿她和李红比。

        李红她是干活做惯了的，自己如何比，可工厂那边都是流水线运作，牵一发而动全身，她都好几次被要求加班补进度。

        王组长也见自己不顺眼，明明李红在的时候，就做最轻松的质检，轮到自己就要拿着比自己手都大的剪刀裁剪布料。

        李艳摸着长满了茧子的双手，对比想上学就上学，不想上就不去的李军，心里怎么也平衡不了。

        她仰躺在沙发上，突然就听到李军房间有咯吱咯吱的动静，一定是偏心的赵大妞又给李军买什么好吃的？

        自己干这么累的活儿也没见她一块糖。李军天天在班级里混吃等死，天天有好吃的，她妈真偏心。

        李艳瞬间精神起来，站起来就往李军那房间里走。李军这会儿正捧着一本小人书，看的正入迷呢。

        七十年代的小人书，通俗但不低俗很有品位，好多知识都是从里面来的。一本小人书售价从几分钱到几毛钱都有，李艳以前也不少看，李军床上那么多至少要花两三块。

        李艳现在一个月工资才三十多，她撇撇嘴，也抽出一本彩色封面的小人书细看，还一把夺过李军手里的饼干袋。

        里面的饼干是原形的，上面规则排布着十几个菱形的口，吃起来，混合着厚厚的黑芝麻，又甜又酥，特别好吃。

        正在看小说的李军吓了一跳，他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书，夺过饼干袋，“吓了我一跳，饼干你吃一个就行了，给我。”

        李艳才不手软，用半是嫉妒，半是嘲讽的语气道：“你多舒服呀，我天天上班在车间里一站就是一天，你倒好，看着小人书，吃着饼干，吹着风扇。”

        “咱妈真偏心，我这累死累活的半根毛都没见。工作一个月工资就给我十五块钱，连吃饭都不够。你倒好，拿着我挣的钱出去外面买小人书，买饼干吃。”

        “我凭啥给你啊，这饼干是咱妈给我买的，你要想吃自己花钱自己去买。二姐，你每个月十五块钱还不够花，当时大姐一分钱不留，还给我买饼干吃呢。”

        李军想起每月十五就心疼，最近赵大妞留给他的零花钱越来越少了，导致现在他都没办法带张娜娜去国营饭店吃饭了。

        以前他大姐在的时候，有时候他手头不宽裕，他就偷摸着去他妈那儿拿点钱买一条肉，让他姐给做了之后给张娜娜送去。既能哄弄好张娜娜，又省钱。

        现在可倒好李红不在家了，自己没手艺，他妈更没时间。有时候张娜娜脾气上来了，为了哄好她，就得带她去国营饭店吃。

        每次出去不得花个块儿八毛的，赵大妞最近在节流，已经很少给他超过五块钱的零花钱了。他最近也烦着呢，见到他姐跟他呛声，心里更不痛快。

        两个不痛快的人你来我往的，战斗就升级了。李军毕竟是个男孩子，上前一把把饼干用力的拿回来，饼干太酥脆，有些直接成为碎末了。

        李艳也不是好惹的，心里积攒的怨气越来越多。上前用力推他，两人推推搡搡的就打到了一起。

        赵大妞正好回来了，看到李艳正坐在李军的肚子上，自由开工在打自己的宝贝儿子，上前一把用力地把李艳拉了过来。

        “干什么呢？欺负你弟弟啊，这个家还有没有王法了。”

        李艳被暴怒的赵大妞狠狠打了一巴掌，用力之大，惯性就让她转了半圈瘫倒在地上。

        李艳瘫软在地上，好半晌儿才清醒过来，摸着脸上发红发烫蒲扇大的巴掌，看着赵大妞愤怒的脸，眼泪唰一下就流下来了。

        以前李红在家的时候也只是多干点活儿，家里没人体谅，只能算是冷暴力，却也没人打过李红。

        “妈，你竟然打我。你凭什么打我！”李艳仇视着此刻温情询问儿子伤势的赵大妞，发出不鸣的嘶吼。

        赵大妞心疼地问李军哪里疼，手指都只敢浮在李军的身体上。

        李军多会演戏啊，白着脸，赵大妞无论问哪，他都一脸虚弱地点头，仿佛疼的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啦。我还打不了你这个小兔崽子了，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就这么欺负你弟的。你爸死了，全家就这一个男丁了，你还欺负你弟。你有没有良心啊，良心被狗吃了！”赵大妞像看仇人一样反瞪回去，觉得李艳在挑衅她。

        李艳没想到赵大妞回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打她一顿，刚刚她也只是才翻转过来，之前一直被压着打的一直是她。

        她特别伤心，以前李红在的时候，她也一样是赵大妞心头的宝。

        李艳也是一个比较有脾气的女孩，被赵大妞打了一巴掌，面子丢了，李军还在旁边背着给她鬼脸，面子也丢了。

        脸上疼，全身上下被李军打的地方都疼。她迫切的想找一个地方哭一场。

        “好好好，他打我，你也打我，你们都欺负我是吧！好，我走。就李军是你亲儿子，我就不是你亲闺女的，不让我吃饱，他在家不干活，你还给他买饼干吃。明明是他先打的我，你就是偏心偏到骨子里了。难怪我姐走那，我也不在这个家呆了。”

        李艳语无伦次的说了一堆话，转身什么也没拿，推开门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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