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小花

萧弈身体好多了，已经可以慢慢走出小屋去，娟娘和漆月在小院里切草料，萧弈便到旁边去帮忙刷马。

        没一会儿，小花带着几个小朋友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却又在篱笆外面不进门。

        一个个的躲在篱笆外面叽叽喳喳地往里看。

        “看呀你快看”一个比小花高些的小姑娘往小院里指。

        “在哪呢在哪呢”一个瘦瘦的男孩焦急的垫脚往小院里看。

        “我也要探”一个更小的小男孩试图把脑袋从篱笆缝隙里伸进来。

        “那就是小花的爹爹吗？”瘦男孩问。

        “对呀，小花的爹爹回来了”高女孩炫耀一般的揽住小花，“是不是”。

        小花黝黑的小脸儿上泛着红，微微点头。

        “我不信！”那个瘦男孩高声说，“他那么白，跟小花一点都不像！”。

        “不像不像”小男孩跟着叫。

        “……”小花脸更红了，眼神躲着不敢看他们。

        “就像！就像！！”高女孩跟他们争论。

        “小花最爱说谎了，你说他是你爹爹肯定是说谎！”瘦男孩说。

        “小花没有说谎！”高女孩把小花拉到中间，“小花你快告诉他们，你没有说谎！”

        “我……我没有”小花怯怯的透着心虚。

        “她不敢！她说谎了！小花是个撒谎精！”瘦男孩做着鬼脸取笑小花。

        小花像是被刺激到了一样，猛地抬起头推了瘦男孩一把，“我没有说谎！”。

        瘦男孩被推的一个趔趄，也生了气，“你没有说谎你倒是去叫你爹啊！你叫他一声看他答不答应！！”

        小花气的满脸通红，怒气冲冲的推开那个男孩就跑进了小院，连娟娘都没有看一眼，一阵风似的朝萧弈冲了过去，直直的抱住了萧弈的大腿。

        “爹！！！”

        小花几乎是喊了出来。

        全场安静，三个小孩紧张的盯着萧弈。

        “？？？”萧弈虽然承蒙太子疼爱被送了满府的侍妾，但他心不在此实际上是一个都没有沾染，这忽然被抱着大腿叫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在当场。

        娟娘更是一脸的疑惑，反应过来忙擦擦手要过来拉小花。

        “你这孩子……”。

        还没把小花拉开，篱笆外的的两个男孩哄笑了起来，嘴里唱着童谣“天灵灵地灵灵，小花是个撒谎精，爹不疼娘不爱，小花是个倒霉蛋！”

        漆月顺手从地上捡了个土疙瘩朝他们砸过去，他俩才唱着歌嘻嘻哈哈的跑开了。

        “你骗我！”剩下的高个儿女孩红着眼睛，一跺脚也跑开了。

        小花听到声音，松开了手，抬头看了看萧弈，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眼眶滚落。

        她胡乱抹了把眼泪，头也不回的从小院里跑了出去。

        “小花！”娟娘追着喊了两声，没喊回来也就作罢了。

        “哎，这孩子”娟娘看着萧弈满脸歉意“真是对不住啊，让你在媳妇儿面前难堪了。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从未教过她这样的话”。

        “不妨事”萧弈答着，眼神却朝漆月飘去。

        漆月却只盯着小花跑走的方向。

        “唉”娟娘叹了口气，“这孩子自小没了爹，看别的孩子叫爹羡慕的很，她无人可叫，自小就憋闷，现在村里更是连个男人都难见……”。

        “怎么会这样？”

        娟娘看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你有所不知，此处是楚越边境，多年前大将起兵，带着兵士和军属投奔越国去了，这下可坏了事了。军士叛国，军属同罪，没来得及走的那些军属抓的抓、杀的杀，侥幸逃脱的也是四处躲藏，终日提心吊胆”。

        萧弈眉头微皱，“你和小花也是……”。

        娟娘点点头“那些兵士来村中拉壮丁，我那时身怀有孕，掌柜的不愿意去，他们便将他毒打一顿，拿妻儿的性命威胁，强行带走了许多人，根本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兵是征了不少，可这边城却愈来愈乱，三五日的就被贼人洗劫一番，连日子都过不下去了。一日，我带着小花在山中采药，没曾想在山上就看到村子烧了起来，我俩赶紧回村，还没到村里便闻见冲鼻的焦糊味，满地都是马蹄印，我觉得不对劲便没有回去，转头回山洞里猫了几天。看着无事了才出来打听，这才听说官府贴了告示，征走的兵士们叛了国，要处置我们”。

        娟娘眼眶泛红，愤声道，“官府连村子带人烧了好些个，我带着小花侥幸逃出，一路朝边关而来，我要找到这天杀的臭男人，我要好好问问，为何将妻儿的性命置之不顾，只管自己的荣华富贵！”

        萧弈皱眉听着，边境大将叛国确有其事，但楚军屠村却是闻所未闻，当初地方官府奏报，袁惟君叛逃，军士们的家属多数是随军的，一并都跟着走了哪里来的遗属？

        且据萧弈对清河军的了解，清河军建军久远军纪严明，编制完备，并未进行大规模的征兵，又何来的强拉壮丁？

        当初兵部尚书宋济力荐处置清河军遗属，太子请求从轻处罚，最后只罚以没收免税之田地，何以屠村这么严重？

        娟娘的话，听得萧弈一头雾水，他不禁怀疑是否娟娘记错了？又会不会是越国骑兵假冒楚军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行径？

        天快黑了，娟娘不放心，还是出去寻小花去了。

        漆月在院中烧水，等娟娘回来做饭。

        萧弈在屋中，思索娟娘满是疑点的话。

        不知是不是漆月烧的柴太湿了，滚滚的浓烟从屋外飘进来，呛的萧弈不住的咳嗽。

        他扶着墙慢慢走出去，刚走到门口，外面抢进来一个浑身血红的人，直撞在萧弈怀里。

        是漆月，她踉跄着进来，背上是满身血迹的娟娘。

        萧弈赶忙上手去帮忙把娟娘放下。

        “着火了，村里来了很多骑马的人，抓住了娟娘”漆月也是满身的鲜血，“我去找，把他从马上打了下来，他们追过来了”。

        漆月跪在娟娘身边，娟娘脖颈有一道深深的刀伤，萧弈用力的压着伤口，但还是有大量的血液流出。

        她徒劳的大张着嘴用力喘气，嗓子发出“啊啊”的声音，却说不出一句话。

        她瞪大了眼睛，眼球突出，盯着漆月，死死握着漆月的手臂，眼中流出极度的悲切与渴望。

        漆月反手紧握着娟娘的手，两人满手黏腻的鲜血让她使不上力气，只能连连点头，声声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去找小花，我现在就去”。

        漆月深深看了萧弈一眼，松开手，转身跑出了小屋。

        外面火光冲天，村道上是呼啸往来的骑兵，村里乱成一片。

        漆月穿梭在逃跑的村民和骑马的兵匪中间，寻找着小花。

        一村的老弱妇孺在马蹄□□下不堪一击，耳边充斥着绝望的哀嚎，如人间炼狱。

        忽然，漆月听到小花的哭声。

        远处一群人正被几人骑着马追赶，一个妇人把小花抱在怀里，夹在人群中趔趔趄趄的往前跑，越跑越慢却仍没有把小花放下。

        不停的有人中箭倒下，落后的人直接被马匹踏在脚下。

        漆月朝着小花飞奔过去。

        可这时，几支箭呼啸着过来，射中了那妇人。

        那妇人骤然中箭，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扑倒，小花从她怀里摔了出去。

        那妇人挣扎几下，再也没有起来。

        小花被摔蒙了，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眼看就要被后面的马匹追上踩在脚下。

        “小花！！”漆月使尽全身的力气喊她。

        听到有人喊她，小花朝这边看来。

        “快过来！！”

        小花看到熟悉的人，抖着腿爬起来，朝漆月踉跄着跑过来。

        漆月拼命朝小花跑过去，伸手接她。

        小花近在眼前，只要再几步。

        忽然，一杆□□携着劲风飞过来，锐利的枪头直直射入了小花的背心，从小花的胸口穿胸而过，深深没入土中，小花小小的身体就这么被穿在枪杆上，慢慢滑落，跪趴在地上，鲜红的血液顺着黑色的枪杆流了满地。

        她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惊异地看着自己胸口冰冷的兵器，最后微微抬头渴望的看了漆月一眼，就没了气息。

        小花就被钉死在自己面前，她的身体还带着温度，无力地挂在□□上。

        漆月气血上涌，脑袋“嗡”的一声，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耳内，是不明的轰鸣声，眼前，是小花渐渐变冷的身体。

        漆月双眼血红，她抬起头，远处的罪魁还嘻嘻哈哈的跟旁人对这边的惨剧指指点点，似乎在炫耀自己的准头。

        漆月迈出了那最后一步，把小花揽在怀里，另一只手握紧□□，把它从地上、从小花的身体里□□。

        火光下，猩红的流光淌过漆黑的□□。

        漆月把小花扛在肩上用衣带绑紧，站起身来。

        马上那人看到她站起身来，也勒正马，招呼左右，前后朝这边驰马而来。

        漆月没有躲开，她右手持枪，正面朝来人飞奔而去。

        越跑越快，越来越近……

        她纵身跃起，高高举起□□，使尽全力把枪投了出去。

        □□疾速朝对面飞去，带着万钧之力，把冲在前方的第一个人扎了个对穿，后冲劲不减，直朝第二个而去，结结实实的扎在他胸前方止。

        巨大的冲劲冲的这两人坠落马下，如被小儿□□的蚂蚱一般被穿在一起，又被摔开，散落在地上，垂死挣扎。

        前面那人被扎个对穿，带着贯穿身体的□□坠马，落地就没了气息，后面那人却还活着，捂着胸口惊恐地往后蹭着。

        “不要……不要啊不要杀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漆月置若罔闻，她随意的踩着那死人的前胸把枪□□，提在手里。

        一步一步朝还活着的那人走去。

        身后传来马蹄声，漆月脚步稍顿。

        那人看到援军赶来，惊恐到扭曲的脸上又漏出希望，也不逃了“哈哈哈哈你完了，你敢伤我，你完蛋了”。

        漆月双眸浓如墨色，了无生气，冰冷的双眸看着他，就像看着个死人。

        漆月一步步走过来，压迫感十足，她抬脚踩上这人前胸，那人的伤口顿时流出大团的鲜血，几乎浸湿了漆月的靴子。

        那人口鼻出血，口齿不清的嘶吼，“我是楚军统领！！你敢杀我！！！你敢！！”。

        漆月置若罔闻，结结实实的踩着他，把枪提起，对准方才的血洞，慢慢地把□□压进去，一寸一寸地，把他扎透。

        那人登时发出杀猪般的嘶叫，鲜血从口鼻中涌出，模糊了他的惨叫声。

        不过片刻，就没了声息。

        “好了……”漆月轻抚已经冷了的小花，“我们回家”。

        她转身，迎面而来的是纵马而来，数不清的楚军。

        她不躲不闪，握紧了手中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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