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出使（二）

江璃去见李成云的时候，她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坐在榻前喝着药。见江璃进来甚至都没有抬眼，也不说话，面无表情地喝着药。

        江璃坐下来，看着李成云道：“三娘，你好点了吗？”

        李成云冷声道：“还死不了。”

        江璃没有在意她的语气：“我知道你是冤枉的，但我希望你不要把所有的怨放在心里，只会伤害自己。”

        李成云摔了碗，冷笑了一声：“那长公主倒是教教我，我该向谁诉说我的怨我的恨呢？我倒是想说，有谁敢听呢？又有谁会替我申冤呢？”

        江璃默然，只好道：“你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看你。”说着就站起来离开了院子。

        她想了很多，李成云对皇室有怨气。她不能把李成云留在凤山，她怕李成云会伤害阿娘。那就只有让她离开江朝，毕竟这里太多人认识她了，天之骄女成为落入奴籍，也有太多人会伤害和羞辱她了。

        最好的办法是把她带出江朝，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谁也不认识她，还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江璃转身去了皇后的院子，等到了皇后身边，还没等她开口。皇后就招呼她，拿出一封信来，“这是李贵妃写的信，你看一看。”

        江璃接过信纸，信上的内容是关于李成云的，信上说在上阳都城平瑶有一户人家，姓陆，是李家的旧故，请江璃把李成云送往这户人家。

        江璃不禁在心中感叹李贵妃的冰雪聪明，她可能早就猜到江璃不好把李成云放在凤山，于是她提前想好了李成云的去处，今日就能把信送到凤山来。处事周全，心思缜密，真是难得的聪明人。

        皇后也在感叹：“李家的这个孩子是小一辈里最出色的，当年学堂里与陆侍郎同辈，学问也不输给陆侍郎的。如今…也罢…”

        江璃把信纸收好，道：“阿娘，本来我就想把三娘带走，还怕她心里介意。李贵妃的信来的正是时候。一来让她知道李家没有放弃三娘，稍微缓解她的思绪；二来贵妃可能心里早就知道我的为难，也是为我解围；三来父皇对三娘还有怨气，若是待在江朝怕哪一天想起三娘还会要她的命。”

        她不由得叹道：“贵妃若是出仕，或许会是阿辰的肱骨之臣。”

        皇后敛了神色，冷了声音：“李家已然是文人清流中颇有声望，皇帝又怎么会让李家再出一个权臣。”

        或许听出了皇后的嘲讽，江璃握住了她的手，忍不住道：“阿娘，这些都与您无关啊，该劝也都劝了，又能怎么样呢？”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笑道：“阿娘知道，不过平白感叹一句罢了。当年那孩子也像阿辰一样，心中怀有鸿鹄之志。”

        听到皇后说到江辰，江璃支愣起耳朵，高兴起来，忍不住给江辰说起好话来：“阿娘，您见没见阿辰。阿辰心里有江山社稷，有黎明百姓，她会是一个好皇帝的。”

        皇后低了低头笑了一下，“她做的还不错。”

        江璃更开心，心道今天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几年阿娘提起阿辰可是屈指可数，她抓紧机会继续道：“阿娘，江辰那臭丫头可想你了，就是生日宴的时候，喝醉了，拉着我的手不放，就说想娘呢。可真可怜，您放她进凤山吧。”

        皇后只是看着江璃笑了一笑，摇头道：“我怎么能见她呢，若不是她与我并不亲近，皇帝怎么会如此放心呢？”

        江璃好似一盆冷水浇到头上，一下子就冷了下来，踌躇道：“那也不必不见面。”

        “阿璃，你记住。凡人欲望无止境，永远不会得到满足。当年我让阿辰选，她自己选择离开凤山，那么就该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为君者，权倾天下，肩上担负的是天下黎民，一旦做错了事情，受到伤害的永远是百姓。而我教会她唯一的道理，那就是凡事有得必有失，作为君王，她必须时刻记住这一点。”皇后的语气平静，说的话却字字铿锵。

        皇后按住江璃的手，笑了一笑：“阿璃，阿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江璃听了皇后的话眉心直跳：“阿娘说什么呢？您让我做什么事，做多少件事都行，干嘛说这样的话？”

        皇后郑重道：“你答应阿娘。”

        江璃不接话，直皱着眉看着皇后，这语气实在太严肃，她心里有不好的想法。

        皇后点了点江璃的眉心：“想什么呢？不是说什么事都答应吗？怎么不敢答。”

        江璃抱着皇后的胳膊撒娇：“阿娘，您说的我当然答应。可是您也得答应我一件事，您要长长久久的陪着阿璃好不好？”

        皇后笑起来：“好，阿娘答应你，阿娘还得看你治好了身体，然后走很多地方，作很多画给阿娘看。”

        江璃得了保证这才作罢，站起来听皇后的话。

        皇后握住江璃的手：“阿辰身处高位，性子多疑又有些极端。从小也没什么人敢跟她说实话，你的话或许还能听三分。你答应阿娘，千万不要让她走上皇帝的老路。”

        江璃听罢有些难过，道：“阿娘，妹妹自幼在您身边长大，虽然性格倨傲，但她从来不是什么坏孩子，这么多年，她连宫女都不动一下的。您多虑了吧。”

        皇后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江璃觉得皇后可能是想到了皇帝。当年阿娘爱的人相必也是意气风发少年郎，也曾有恩爱两不疑的时光，不过权力终究消磨了年少时的爱意，只剩下互相忌惮，甚至累及子女。

        江璃有些心疼地看着皇后，看她脸上已经爬上了细细的纹路。当年皇后是修道之人，是清灵谷的医修。清灵谷被妖族残害，四大仙山都曾邀请医修上山修行。

        若是当年皇后不是因为不忍天下百姓受瘟疫之苦，执意留在人间，想必现在还是个生气勃勃的少女，年轻美丽健康。

        皇后看着江璃的眼神，笑道：“又忘了吗？我说过，有得必有失。哪怕时光倒流，再回到年少时，我依然选择留在人间。”

        皇后因为生病不能很少出门，江璃每次去任何地方都会为她画一幅画，或是人间盛景，或是清风朗月，又或是山间小道。人间很美，阿娘却不能亲自去看。

        江璃贴着皇后道：“阿娘，这次去上阳我一定多去几个地方。听闻北方有大漠黄沙，沙漠里有胡人商队，骆驼列着队，驮着货物漫步在黄沙之间。我到时候去见一见，给您画一幅大漠图好不好？”

        皇后眼里噙着笑意，点头道：“好。”

        江璃在凤山待了不过三天，就要出发前往上阳了。江璃为正使，钦天监的监正赵大人为副使，江朝中有传言钦天监看起来是为皇室观天象，测吉凶。

        私下有一支秘密部门，里面养着众多奇人异士，专门为了除妖，而传闻中这位赵大人就是他们的头。当然，赵大人面对同僚的盘问，从来不承认。

        赵大人名唤赵然，是个有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见人就是一幅笑眯眯的样子，看起来有几分可亲。

        众人的马车列队出了城，江璃走出不过几里路，就听有人来报，“太女殿下等在迎客亭。”

        江璃下了马车，赵大人也已经等在车外。江璃看向迎客亭，只看见江辰一人站在亭中。

        赵然已经拱手行礼，笑道：“长公主殿下，这太女殿下独自前来，想必是想与您说些姐妹之间的体己话，那卑职就在此等候了。”

        江璃笑着点头，心道这个赵大人也是个察言观色的老狐狸。

        江璃也不让人跟着，独自登上迎客亭，见江辰一脸郁色，问道：“这是怎么了？朝中又有什么烦心事不成？”

        江辰默然不语。

        江璃一想就知道江辰心中是怎么想的，伸手捏了捏江辰的脸：“你小时候多活泼可爱啊，当了太女之后，一年也见不到你的笑脸了。”

        江辰拉开江璃的手，脸红道：“阿姐，你不要像小时候那样掐我的脸了。我已经大了。”

        江璃笑着调笑道：“当然了。你也已经快定亲了，都是大人了。”

        又拉着江辰的手道：“所以不必心中不安。你我皆为皇女，都有自己的责任。你的责任是江山黎民，若有一天你要做选择，必定要以百姓为要。”

        江辰略低了头，“阿姐，我没有尽到劝诫父皇的责任，我明知道李家无罪，却任凭父皇任意妄为。阿姐，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江璃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道：“我很欣慰，你能看到到这些。父皇在我眼里是皇帝，在你眼里却是父亲。你难道看不出杀李成云是个愚蠢至极的决定吗？只不过你看到父亲的苦，你的心偏了。为君者，她的心永远只能偏向万民而非至亲。”

        江辰看着江璃，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江璃点了点她的额头：“不过你还小呢？李成云是我朋友，我想救她的命，这是我的私心。人人都有私心，这又不是什么过错，引以为戒就好了。”

        江辰也笑起来，“好。”她拉着江璃手认真道：“阿姐，你一定要平安地回来，好吗？”

        江璃郑重地点头：“好，我一定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https://www.biqugecd.net/47207_47207997/95575770.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gecd.net。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gecd.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