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宫宴（三）

江辰拉着江璃的手不放道：“阿姐，今日我的生辰，你得陪我喝个痛快。”说着朗声道：“来人，拿酒来。”

        江璃按住江辰的手道：“胡闹什么？你怎么还能喝。”

        江辰靠在榻上，把自己的鞋子踢了出去，道：“没事，今日可是我的生辰啊，我想要喝的开心点。阿姐不能陪我吗？”

        江璃听江辰的话，看她拉着自己的袖子，突然有点心疼，十几岁的孩子，不知多少眼睛盯在她身上。在自己四处自由自在到处游玩的时候，她只能闷在宫里学枯燥的文章，应对朝中那些老狐狸。

        说起来，竟然半分都放松不得。也不过几年，当年的离开凤山的时候还是个小丸子，现在竟然已经长成少女了，今日陪她放纵一次又怎么样呢？

        宫人已经把酒摆到桌上又快步退下，江辰把酒壶凑到江璃的嘴边，看着格外执拗的妹妹，江璃笑了一笑，“好吧，今天陪你醉一回。”

        江璃本来就是个一杯倒的量，刚才宴席上喝了两杯，本来就有点晕乎乎。喝了几杯后就彻底不太清醒了，整张脸都红彤彤的，眼前的人也逐渐模糊起来。

        她模模糊糊好似想起了什么，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朝外喊道：“苏叶！把…把我的画拿过来…”

        站在门外的苏叶听到江璃的声音立刻进来，把卷好的画拿出来。此时江璃已经不太清醒了，竟然直接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苏叶看着两姐妹都醉了，轻手轻脚想把画放在旁边。

        “给我吧。”突然听见江辰的声音，眼神清亮，神色自若，哪有半分醉态呢？

        江辰认出苏叶这是皇后身边的人，于是带了点笑意：“夜已深，我为姑姑准备厢房，让宫人带姑姑去休息吧。姐姐醉了不好移动，我会让宫人来伺候的。”

        苏叶看了一眼江璃，行礼退下。

        江辰见苏叶离开，笑意退去，按了按眉心，“来人。”

        几个训练有素的宫女快步走上前来，把酒壶酒杯收拾干净，轻声退下了。

        江辰打开锦盒，看到锦盒里的白玉，白玉周围环绕着白色的烟，看上去飘渺神异，好似天上的云。

        “千灵玉啊。”江辰念道，“这么贵重的礼物。”她伸手摸了摸这块洁白的玉，轻笑道：“母后，倒是舍得。”

        她盖上了盒子，又拆开了那副画，画中是凤山温泉宫，院子里两个小女孩正在牵着风筝奔跑。在院子一角是高大的树，树下有一张躺椅，身着白色披风的妇人含着笑看着两个女孩。

        画中的女孩脸上洋溢着笑荣，脸上还有不知从何处蹭的灰尘。看起来无拘无束又自由自在。江辰的思绪纷飞，好似又回到了小时候，在凤山的生活。

        凤山温泉宫建在山腰，后山山有一瀑布，长年水流不止，瀑布内有一个小山洞，极小，不过能藏起两个小姑娘。

        幼时顽劣，她和江璃甩开了仆人，在山上奔跑，趟过瀑布下清澈见底的潭水，又从钻进瀑布里，不过一个小山洞，两个小姑娘却如同发现了什么极为有趣的东西。

        一玩就忘了时间，殊不知那些仆人找她们都找疯了。最后还是白荼在山里找到了她们两个。

        本以为肯定会受罚，没想到回去两个就病倒了，特别是江璃，那时候身体还没有大好，一连几个月都见不得风。两个被禁止出温泉宫，拘起来读了几个月的书。

        再就是父皇来，父皇找到了江辰，许她太女之位，要她搬出凤山回宫。一向温和的母后大发雷霆，说她苏芷的孩子不会做江朝的帝王。

        等到她答应父皇回宫的时候，母后就对她避而不见。“自此以后不必再相见。”是母后留给她的唯一一句话。六年时间，即便江璃求情，也从没有松过口。

        “为什么呢母后？我为什么不能成为江朝的君主呢？”她握紧了那块千灵玉，心中怅然若失。

        等阳光撒在江璃脸上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她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宿醉让她的脑袋一阵刺痛。

        江璃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睡在东宫寝宫，而江辰已经不见踪影。

        她还没有开口，就有几个宫女走端着热水进来。打头的一位宫女笑着走上前来，恭敬地捧着一碗汤，道：“公主殿下喝点安神汤吧。”

        江璃没有接，问道：“太女呢？”

        宫女笑道：“昨天夜里，陛下急召太女殿下。许是有什么政事，奴婢也不太清楚。”

        江璃自幼不喜欢有人跟着，所以她平日根本没有贴身伺候的人，住的寝宫也不过有几个扫洒的仆人，自己贴身的事几乎都是自己动手。

        而这一下子就涌进来七八人，个个都端着东西。她本就难受的头更疼了。

        她推开了宫女端的热汤，道：“都出去吧，东西放下，我自己来。”

        端着热汤的宫女立刻轻声劝道：“殿下昨日饮了酒，若不喝汤还是会头疼，好歹喝了这碗汤。”

        江璃心中越发疑惑，她了解自己的妹妹江辰，最是说一不二，东宫的下人从来不会忤逆主子的做法，今日显的有些异常。

        她接过汤，细细闻了一下，分辨着味道。母后以医术闻名天下，她跟着母后，自然能分辨药物，这安神汤剂量足矣让她失去精神。

        她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几个宫女。虽然她们都面上带笑，看起来柔和甜美，可是眼里都带出来些许急切和忧虑。莫非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能让宫里这些大宫女都掩盖不住脸上的忧虑，必定不是什么小事。

        而且看起来江辰还准备瞒着自己，那必定是自己在乎的人出了事。莫非是母后出了什么事？病情加重了？可是母后出事怎么会瞒她？不会是母后，那会是谁呢？

        江璃实在想不出什么事情能让江辰要给自己下安神汤，要把她困在东宫之内。

        宫女见江璃只是闻着汤，她只觉得头皮发麻，心里觉得江璃说不定察觉了什么，但是又想起主子的吩咐，只好硬着头皮轻声劝道：“殿下快点把汤喝了吧。”

        江璃晃了晃汤，蓦然笑了一笑，道：“你好像很想我喝下汤。”

        宫女后背一股凉气冲了上来，她不敢露出异色，拼命平静下来，跪在地上：“奴婢只是担心殿下的身子，若是殿下不喝，太女殿下一定会怪奴婢的。”

        江璃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她无比确认，宫中发生了大事，而江辰不想让她知道，至少是能瞒一时是一时。

        忽然站在后面的一个小宫女一个箭步冲上来，跪在江璃面前道：“求长公主殿下救救李家小姐吧…”

        江璃听罢一把拖住眼前的宫女，而其他人都面露惧色，跪了下来。江璃按住面前小宫女的肩膀，看向其他几个宫女：“发生什么了？难道如今还能瞒的住吗？”

        江璃见几个如同鹌鹑一样跪在地上发抖，声都不出一下。把眼前的小宫女拉了起来，声音温和，“你说，发生什么了？”

        “我来跟阿姐说吧。”忽然江辰从门外进来，两个侍卫走进来把说话的宫女堵住嘴拖了出去。她挥了挥手，几个宫女如临大赦，站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江辰走了进来，看到江璃一脸凝色，叹了口气：“阿姐，我瞒着你也是不希望你为此时忧心。李成云，你救不了，我也救不了。”

        说罢才把事情原委说出来，原因昨日宫宴过后，二皇子与李贵妃的侄女李成云同去给李贵妃请安。已经开府的皇子，按照宫规是不得留在宫中的，两人请安过后就一同离开宫门，本来两人坐自己的马车回府。

        不料二皇子的马受了惊吓差点翻倒，于是就与李成云同乘马车回府。在江朝男女交往没有上阳国那么严苛，朝中男女同僚一同坐马车实属常事，年轻几个男女好友一同游玩也算美事。

        大晚上的也不能把堂堂二皇子丢在马路中间，李成云也就捎了江斐一程。没想到，途中遇到妖族，那妖砍掉了江斐的脑袋，却留下了李成云的性命。

        “就算是此时与李成云无关，那也是李成云作为臣子救驾不力。虽然父皇嘴上不说，但对于二哥心中一直有愧。

        “他的生母虽然不是什么极为聪慧的女子，也算是温柔谦和。父皇为了和陈氏斡旋，任由陈贵妃作贱他母子二人，如今让他记在李贵妃名下，也是为了补偿一二。如今，父皇心中歉疚未消，二哥就死了。父皇不会放过李成云的。”

        江辰握着江璃的说劝道：“阿姐，这事太大了。我知道李成云是你至交，可是妖族本就是朝中禁忌，民间沾了妖族必定会被处火刑。如今死的还是皇族子弟。即便李家是天下文人之首，也救不了李成云了。”

        江辰的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恳切，“阿姐，父皇一生也不过我们五个孩子。不管平日里二哥再怎么愚蠢，一个父亲失去了孩子是没有理智的，更何况他是天子。没有人能阻止他为自己的孩子做任何事情。阿姐，我不想你再伤父皇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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