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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南路(3)


魁娘跟着唐念依一句句将生涩拗口的词念了,当下更觉人生悲苦,真情忏悔道,“奴家自幼被发卖青楼,落成贱籍、真情难托,却也不愁吃穿。熬过些许苦难,也得人服侍,不枉人生一遭。”

        “年前奴家听信谎言,以为遭赎身,入了良家未想,害地人家正房夫人难产而亡。魁娘愿所有怨魂仇恨都报复到魁娘身上,奴家今生来世可为您娘儿俩做牛做马。”魁娘往地面上咣咣磕了三个实打实的头,又含着哭腔道,“切莫再朝奴家孩儿那处,愿他来世能投个好胎,无论男女,不求富贵,但望一世安稳。”

        唐念依直到此刻都不见魁娘身边有正房夫人魂魄的影子,只是那婴儿,在听罢魁娘一席话后从她身后绕到她身前。

        小小怨魂悬在半空,雾气颜色更为浓重。

        魁娘瞅见面前摆着香炉牌位的桌面上旋起一阵烟,撒着的香灰腾旋而起,好似天上扬尘。

        “不好。”

        唐念依皱了眉,她记得那《阴阳仙典》的后半部里说过:渡化饱有恨意的怨魂,切不可加深其在人间执念。

        魁娘出于实意致歉,却也勾起怨魂心中过往种种,忏悔之情多真、怨魂之恨多深。

        “你可知那郡守原配如何称谓?”唐念依急促发问。

        “好像叫什么孟慧儿。”

        魁娘原本心中还有考量,经唐念依这一番作为,五分疑虑化为三分,看了香灰后,更是只剩下半分。

        “孟慧儿之子!”唐念依唤那怨魂,声音中气十足:“人世间中,长寿者也不过匆匆百年,你刚出世之时已是死胎,虽说难得人生一遭,却亦避去许多苦楚。此处怨魂唯见你一人,想必孟慧儿早就消散于天地,投身去了轮回。”

        “若说心中有痛,孟慧儿才是最痛之人,她却能放下此前种种。”

        怨魂仍是小婴状,他是怒的,听到孟慧儿之名,怒气更甚几分。小婴掀开眼皮,张嘴便要朝唐念依这处咬去。

        唐念依一把掐住小婴身后未剪的脐带,厉声威胁道,“无知小儿,你若还敢放肆,别怪我将你装入葫芦,吞入腹中。”说着她就去解腰间坠着的葫芦口。

        倒是一旁只见唐念依而不见怨魂的魁娘动了恻隐之心,她嚷嚷道,“唐公子!唐公子!放了它吧,它也是个小婴罢了,哪懂什么善恶是非。”

        唐念依根本没修完那本《阴阳登仙大法》,平日凭借孤魂野鬼存在世间的执念果腹,懂些微小道法,只比黄道师胜上三分。

        若当真与怨魂开战,只得舍去些许精血——就像是雾隐山上那般。

        怨魂将视线转向出声呼喊的魁娘,又想转去害她。

        唐念依此刻却逆行其道,松开了手上紧攥着的脐带,“你且去伤她,害了她腹中子后又害她一命,此事终了你定下无边地狱赎罪,不得投胎——你娘孟慧儿却早投胎转世,二人再也不得相见。”

        到底母子连心,怨魂愣住,不再动作。

        “魁娘阴差阳错害了你,你转而害她落胎,该是大仇得报,因果轮回。如今诚心转世,说不定还能与孟慧儿续上今生未了的母子缘分。”

        怨魂已开始缓缓阖了眼皮,双瞳血红煞气转淡,唐念依听闻它轻啼泣二声。

        她又轻声诵念起那《往生救苦灭罪经》,一连三次,诵念完再道一声,“去吧——”

        都说人不论年岁大小,死后会饮一碗孟婆汤,什么滔天大恨、深情不寿,都似过眼云烟,散的一干二净。

        余下的些散魂散魄被唐念依全装入葫芦,小婴便算是彻底去了黄泉路、过了奈何桥。

        魁娘看着桌上那层同时被带走的青灰,好似心中缺了块。

        之前虽说是怨魂缠身,她却觉得自己的孩子仍陪着她,如今怨魂散去,亦好像是送走了他。

        烧了供着的两牌位,唐念依重新将酒水摆上桌,她看着魁娘这张颇有姿色的脸,又瞟了眼其五脏颜色深浅,直道,“姑娘姿容昳丽,身子若是保养得当,将来还会有子。”

        魁娘怔怔,“人间苦海,无边无际,魁娘身似浮萍,何必再带一个来这烦恼红尘?”

        唐念依知道郡守随骆荀还在院外守着,若是魁娘肯,嫁与郡守做了续弦也不是不可。

        “不怕公子笑话魁娘初时入教坊,虽经鸨母龟公敲打,却因姿容、才气过人,未受多少折磨。像我们这般烟花似的女子,全靠脸蛋子吃饭,年老色衰后不得善终。可谁又都想寻个‘好’字,除去做贱妾外,便是当鸨母了。”

        “魁娘已绝男女之念,愿开家私人教坊,庇护流难男女。”魁娘顿了顿,“奴家开楼,不教其他,只教品茶喝酒、对弈抚琴、识别人心,不做□□打人之事。”

        鸨母年轻时被欺压、得势做了鸨母后,便挥刀向刚入楼的更弱者,看似因果相报,却为有恃行恶。

        唐念依不是没见过楼里□□人的手段:不听话的,衣服袖口、裤脚捆上,放入未剪爪子的饿猫去挠、去抓,换的一身伤后再浸盐水

        腌臜手段多了、时间久了,再厉的性子也被磨成软物。魁娘此时说的倒是好,口中所言能不能办到就得另论了。

        虽是这般想,唐念依仍为她一时志气所折服,定定看了她半晌,“魁娘可听过桃谷秘术?”

        话出有因,桃谷虽灭百余年,却以换脸之术闻名江湖,如今仍有传说。民间多有人以此为噱头,给俗家、教坊女子上妆,将三分美扩成五分。

        “听过,却没吹得那般神。”她们教坊圈子里,上等姿容靠妆,极品姿容靠素。

        唐念依却笑,“今日难得魁娘相邀,你我二人有缘,让本公子为你用‘桃谷秘术’绘张脸吧。”

        她将魁娘带到镜子前,将自己怀中带着的布卷摊开,弄了些不知什么做的膏状物抹到魁娘脸上。

        少顷,膏干成一张脸皮似的东西。

        唐念依用手抬了她的下巴,执着笔,从眉头开始,细细画着。

        她只动了三两下,便将那脸摆在镜子前,向魁娘问道,“如何?”

        魁娘微启双唇,哑然,脸上这,分明是她十一二岁时的小姑娘模样。

        “下一个。”

        唐念依复刷了些许膏体在魁娘脸上,抹去了婴儿肥、也抹去了孩子的天真,令五官更加分明,又选了樱色的唇膏点上。

        魁娘忍不住瞥向铜镜——里面的那个明艳少女,赫然是她第一次接客的样子。

        老-鸨将她盖上面纱,放在芳菲楼楼顶,先令她弹唱了一曲凤引凰,先声夺人,牵着众宾客的心。遂吊着绳子缓缓坠下,俏娘子拆解遮面轻纱,拍出开楼后的最高价。

        “下一个。”

        唐念依未给她留恋的机会,在面皮上勾勒出更深邃的纹路:唇角的笑纹、眉心的褶皱再画上出嫁姑娘才会用的妆。

        那日自芳菲阁中起轿,魁娘满心欢喜,怀揣着的是未来一生,夫妻和睦、深情永驻、平安顺遂的愿想。她以为那赎金就是聘礼,穷小子与她拜天地、入洞房,虽贫却安乐。

        唐念依没再知会她,只是用柳叶小刀拨弄面皮的厚度,添上眼角的细纹、添上鼻侧沟壑、添上岁月风霜,落笔,便是与今日脸面的一般无二。

        “愿你常记今日所言,一腔情怀莫成空。”

        魁娘又落下泪来,心中却再无悲哀,她启唇道,“公子,帮我印上艳些的唇色吧,再艳一些。”

        刺目的红,女儿娇憨不复。

        “嘿,你看到什么了?”郡守啃着烤好的饼子,蹲在房边,猴急朝骆荀问道。

        骆荀知道唐念依的本事,若是戳破纸窗去看,定会被发现。索性翻墙上了顶,挪开些瓦片往屋内看,自这个角度入目,却是他怎么都料想不到的一幕:

        唐念依立在梳妆台前,捏着那名花魁的下巴,亲密地帮她绘着眉。

        越来越近——两张脸甚至贴到一块儿,唐念依放下了笔,缓缓曲腿,脖子朝前一倾,那一头散开的青丝便挡住了他的视线。

        好似在告诉他,非礼勿视。

        骆荀面不改色地挪回了顶上的瓦,飞身落地,胸中的一颗心却跳得比什么都快。

        江湖传言:妖女甘棠猎-艳,只求容颜气质,老少不忌、男女不忌。

        “你看到什么了?”郡守仓促疾走两步来到骆荀身畔,“本官问你话呢。”

        骆荀紧抿着唇,奈何郡守偏要黏在一旁,半晌,他憋出一句,“滚。”

        “你怎么跟本官说话的?啊?”郡守虽气,却心有顾虑,亦步亦趋跟在骆荀身后,随他入了灶房。

        骆荀取了唐念依剩在此处的酒壶,掌刀一削,除去壶头封,仰头便饮。

        “嘿——你。”

        酒入肠,清液凉凉化作热辣,骆荀转眼便饮罢一壶,将空具扔到一旁,另一手再去取。

        酒封往墙上一磕便落,郡守看着他那喉结滚动,吞咽声后,便又是一壶见底。

        “这酒劲儿很大的。”

        郡守都愣了,这些个是他曾经买的,为灌醉楼中常年侍酒的魁娘,有意寻的烈酒,一盏下肚,便叫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骆荀压根不将郡守的话当做甚么,连饮三壶,脑子却越发清醒。

        他将最后一只空壶往地上打砸了,大步朝着唐念依所在那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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