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外婆的家

南黎市针织一厂家属楼。
  林昭打量着这套建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老房子。
  两室一厅的格局。
  狭仄的蹲坑式厕所，面积小的只能容一个人活动的厨房。
  上白下绿的卫生墙，橘黄色的灯光，老式的吊扇，刷了层红漆的地板。
  具有鲜明时代特征的五斗橱、高低柜、菜橱子、三角柜……
  这里，就是苏慕橙长大的地方，也是她外婆生活了一辈子的家。
  “原来你家住在这里啊？我送了你三年，还以为你住在丽华苑小区呢。”
  林昭有些自嘲的道。
  “那是学区房，为了方便我上学，外婆才咬牙租下来的。”
  能看的出来，回到这里的苏慕橙表现的很自然，很放松。
  这是人在熟悉的环境里，本能展现出的状态。
  “咬牙租下来的？你家又不缺钱。”
  林昭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
  “老一辈人的思想，是不能用咱们的眼光去衡量的。”
  苏慕橙缅怀道：“外公去世的早，她一个人省吃俭用的把妈妈拉扯大，节俭了一辈子，早就养成习惯了。
  我妈是给了她很多钱，足够她买很多套大房子了。
  可她在这里住了大半辈子，根本就不舍得搬走。
  那些钱她也很少动，全都存了起来，说是留给我当嫁妆……”
  或许是触景伤情，说着说着，她的眼圈微微泛红，声音也变的有些哽咽。
  林昭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在很多年轻人的心里，对老一辈人勤俭持家的观念嗤之以鼻。
  认为他们抠抠搜搜，根本不懂得享受生活。
  却不知道，这抠搜的背后，却蕴含着他们对子女最深沉的爱。
  苏慕橙的外婆如此。
  他奶奶亦是如此。
  那个年代的人，不是不懂得享受。
  他们只是穷怕了啊。
  唯恐孩子们也像他们一样一辈子吃苦受累。
  宁肯自己过的苦一点，也要尽其所能的给孩子们攒下一点家业。
  这就是老一辈人，最朴素的情怀。
  可现在的年轻人，又有几个能够理解老辈人的心情？
  他们无房无车无存款，整天只会怨天尤人，怪自己不会投胎。
  可却从未想过，为什么他们的父母都有房。
  到了他们这一代，却只能沦落到租房住的地步？
  究其根本。
  就是因为他们父母那一代，已经丢掉了老辈人勤俭持家的优良传统，学会了享受生活。
  没有了长远的规划，只顾着自己潇洒，最终苦的只能是孩子。
  （郑重声明：此观点仅代表男主个人看法，不具备普遍适用性。）
  房子几年没住过人了，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林昭知道。
  苏慕橙是想让他这个未来的姑爷，在外婆的家里住上一晚。
  算是弥补了外婆没能等到她出嫁那天的遗憾。
  二话不说，捋起袖子就开始干活。
  虽然已经几年没住人了，早就已经断水断电。
  可苏慕橙一个电话打出去，没两分钟，水电气就重新供应上了。
  天色渐晚。
  都是住了几十年的街坊邻居了。
  见空了几年的房子，重新点了灯，纷纷过来敲门询问。
  当苏慕橙认出对方，并做了自我介绍后，邻居们瞬间沸腾了。
  “小橙子，没想到是你回来了。”
  “小时候这丫头长的就漂亮，现在更好看了，比电视上的大明星还漂亮。”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小橙子太漂亮了，也不知道我家那小子，有没有那个福气。”
  “滚一边去，没看人家带男朋友回来了吗？说这话给谁添堵呢？”
  “小橙子，怎么也不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位小帅哥是谁啊？”
  ……
  面对邻居们热情的询问，苏慕橙也不害羞。
  落落大方的挽着林昭的胳膊：“他姓林，是我的未婚夫。”
  “未婚夫？那就是说，你们还没正式结婚啊？”
  那个还想着让苏慕橙给她当儿媳妇的刘婶眼睛一亮，明显贼心不死。
  “额，快了，正在找人算黄道吉日。”
  苏慕橙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说已经领过证好了，让这些大婶彻底死心。
  没办法，她打小就生的就好看，不知道多少街坊邻居都惦记着她当自家儿媳妇呢。
  “我儿子，你还记得吗？就是小时候经常跟你一起玩的小辉啊，我跟你说，他现在考上公务员了，在税务部门工作……”
  刘婶也不顾别人的眼色，眉飞色舞的炫耀起她引以为傲的儿子来。
  “记得，就是整天挂着大鼻涕的鼻涕辉嘛。”
  苏慕橙脸上笑容不变，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怼的大婶面红耳赤。
  其他人哄堂大笑起来，挤眉弄眼的悄悄冲苏慕橙竖起了大拇指。
  自从刘婶的儿子考上公务员后，她整个人都飘了。
  没事就到处溜达，见哪里有人就往哪里钻。
  三句话一说，就把他儿子是公务员挂在嘴边，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这些街坊邻居早就受够了，对她是避而远之。
  “那是以前了，现在阿辉可爱干净了，穿着笔挺的税务制服，可帅气了，就连他们局长的闺女，都喜欢他呢。”
  刘婶急于挽回颜面，开始胡说八道，拼命往他儿子脸上贴金。
  “哦，那恭喜刘婶啊，很快就能和局长做亲家了。”
  苏慕橙看似恭喜，实则是在给她挖坑。
  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
  今天过后，刘婶的儿子和局长家千金谈对象的事情都会传开。
  如果成了还好。
  如果不成，那她一家都会沦为街坊邻居口中的笑柄。
  刘婶脸都涨成了猪肝色，她就是为了挽回颜面才信口胡说八道而已。
  别说她不知道局长家有没有千金。
  就算有，人家能看得上她们这小门小户的？
  “哎，现在只是有着苗头，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对了，我差点忘了，家里炉灶上还炖着鸡汤呢，我得赶紧回去关火了。”
  被弄的下不了台的刘婶，连忙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狼狈的落荒而逃。
  惹的众人又是一阵快意的哄堂大笑，看着苏慕橙的眼神里全是疼爱之色。
  这段时间，被刘婶弄的满肚子憋屈，此刻全都不翼而飞。
  “家里乱，还没来得及打扫，就不请大家进来坐了。”
  苏慕橙礼貌的开始送客。
  “对了，各位大妈大婶，慕橙这次回来，给大家准备了些小礼物，回头我们会挨个登门拜访，感谢大家这么多年对外婆的照顾。”
  “哎呀，你这么客气做什么，都是街坊邻居，互相照应那是应该的。”
  “是啊，老柳是个好人，一辈子与人为善，曾经帮过我们家不少，照顾她们那是应该的。”
  “哎，话说出来，小橙子的妈妈呢？好多年都没见她了，老柳去世也没见她回来。”
  “嘘！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听说，她妈妈出事了，好像也走了。”
  “啊，真的假的？难怪，老柳出殡都没见她回来，小橙子还真是命苦啊。”
  “也不能这么说，她现在的老公不就挺好的。”
  “我看，是觉得人家要给你送礼物，你才觉得好吧。”
  “胡说，小橙子的老公哪里不好了，人长的帅，脾气还好，笑起来还很阳光，和小橙子很般配。”
  ……
  街坊们也很识趣，纷纷告辞离开，但还是三三两两的小声议论着。
  苏慕橙关上门，没好气的瞪了林昭一眼：“你瞎许诺什么啊，我哪里准备礼物了？”
  “我有准备啊，都在后备箱里呢，我现在去拿上来。”
  林昭放下手上的抹布，就要下楼去拿礼物。
  “我怎么不知道？”
  苏慕橙愕然的看着她。
  林昭宠溺的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准备礼物的事情，当然是我这个未婚夫来，哪里需要你亲自操办。”
  经过之前的亲吻异变，他发觉现在和苏慕橙肢体接触，没有之前的反应那么剧烈了。
  仿佛产生了某种抗体似的，对她的特殊体质有了一定程度的适应。
  做一些短暂的亲昵举动，他还是能够承受的。
  “傻木头，有你真好。”
  苏慕橙扑到他怀中，声音有些哽咽的轻声呢喃：“外婆被查出患了肝癌的时候，我还在观塘上大学，她怕影响我学习，始终都没有告诉我。
  那段时间，都是这些街坊邻居们在照顾。
  直到她临终前，为了见了最后一面，才打电话通知我回来……
  呜呜呜，我一直都很感激这些街坊。
  也想过要报答他们，可却一直没有机会。
  这次回来，也是临时决定，并没有想到给他们买礼物。
  幸好你都考虑到了，还帮我准备了礼物，谢谢你。”
  “说什么呢？傻丫头，你可是我媳妇，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林昭有些心疼的轻拍着她的后背。
  苏慕橙的外婆是这样，他奶奶何尝不也是这样？
  为了不耽误他学习，都病入膏肓了，也始终不告诉他。
  直到时日无多，实在撑不下去了，才喊他回来交代后事。
  老人对孩子的爱，平时或许没有什么感觉。
  直到人没了。
  再回忆过往，才会恍然明白。
  他们的爱，从来都不会挂在嘴边。
  而是润物细无声。
  蕴藏在日常生活当中。
  唯有用心感受，才能从细节处见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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