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修罗场
从杨的声音粘腻得像刚蜕完皮的蝮蛇，连同他那只毫无自觉的手臂，将林赫死死缠住。
林赫感觉身体里冒出一股恶寒。
她不敢细想从杨和于乔琳的关系究竟亲密到何种程度，竟然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就这么坦坦荡荡地勾搭在一起。
林赫悄悄偏头往后看了一眼——幸好，会议室的门是自动回弹的，至少挡住了走廊上那些好奇的眼睛们。
“于总，”一片寂静中，欧顾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起身让出位置，“前面几位的面试情况我已经帮您记录好了。这位候选人的面试刚开始，资料帮您翻到了最新的一页。您请坐，我去帮您续茶。”
说着，欧顾走到了僵住的林赫和从杨面前，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从杨的手：“alvin呢？你想喝什么，咖啡？茶？还是白开水一杯。”
从杨的身体仿佛柔弱无骨，即便被拉开了手臂，肩膀也非要和林赫贴在一起，“噢，随便啦，琳琳喝什么我就喝什么吧。”
“话说，”从杨侧过头在林赫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撩起了耳边的一缕碎发，“你什么时候开始喝茶了？琳琳不是最喜欢喝咖啡的吗？”
林赫被从杨的这口气吹得汗毛直立，耳朵和脸颊立刻红了起来。
从杨看见林赫发红的脸颊，手的动作怔住了一秒。
欧顾干脆上手拉开了从杨，“alvin要喝咖啡是吗？好的，会议室里刚好还剩下点速溶咖啡，要不，你先找个地方坐会儿？”
“诶？”从杨夸张地，“琳琳，你的秘书怎么这么抠门呀，居然要给我喝速溶咖啡噢。”
林赫被两人夹在一起，不知如何是好，低着头小声地：“欧秘，有没有……有没有好一点的咖啡啊。”
欧顾看着眼前这个轻声说话的于乔琳，半晌，“有，我去楼上拿。”
林赫环视了一圈四周，看见旁边还有一把折叠椅，快步走去把椅子打开来，对着从杨说道，“那个……alvin，你先坐一会儿吧？”
从杨看着这个亲自帮自己搬椅子的于乔琳，眼波流转中冒出了奇异的光彩，和欧顾一样，他先是在原地停顿了几秒，而后马上应允了，“好的。”
林赫处理完两个针锋相对的男人，坐回了自己原先的座位。
感受到旁边王丰正笑眯眯地抱着手臂，她不好意思地：“抱歉抱歉，年纪大了……就是经常要跑卫生间。”
王丰笑着挥挥手，“没事，没事。”
林赫再转头看齐霞飞，她也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
她不禁想，难道……这些人，早就习惯了于乔琳混乱的男女关系？
她抬头看眼前的白皓清。
又见面了，令她惊为天人的白毛黑皮帅哥。
原本想，王丰推的人不行的话，就叫欧顾去把他找出来，不管怎样，这个耗资过亿的项目，不该这么随随便便地定下一个只有裙带关系的男主演。
那会让她觉得愧对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
她不想让这个女人打拼了半生的事业毁在自己一个轻易的决定中——当然，她能把这个公司守护到什么时候，只能说是尽力而为了。毕竟，关于影视行业，她真的是一无所知啊！
“那个，你就是丰传今年鼎力推荐的艺人，白皓清，对吧？”林赫翻了翻白皓清这份堪称壮观的简历，咽了咽口水。
白皓清点了点头，“是的。我原本是模特，今年和丰传签了演员约。”
“哎呀，小清，不是跟你说了，不用这么详细的，”王丰也装模作样看了眼白皓清的简历，“怎么，上次叫人帮你改的那份简历，你没用？”
“嗯……”白皓清想了想，“我还是想把最真实的自己展示给于总看。”
林赫捂住自己的胸口，差点被这声“于总”甜得原地晕厥过去。
白皓清的简历非常特别，和其他人一样，只有一页纸，但是上面的字——密密麻麻，几乎没有留白的地方。他的简历上，演戏相关的经历没多少，广告、走秀、平面拍摄这类的工作却非常多。恐怕他是把自己出道以来做过的每一份工作都列在上面了。
看白皓清的年龄，23岁，正是一般人本科毕业开始找工作的年纪。林赫不禁回忆起自己当初，也不会写简历，也苦恼于找人润色——当然，她和白皓清还是不同的，白皓清做过的事情可比她多多了，他的简历至多算是抓不清主次重点罢了。
“可是，我们要找的是演员，不是模特呀？”齐霞飞仔细看着白皓清的简历，提出疑问。
“是的，”白皓清的语气没有波澜起伏，面对齐霞飞刁钻的提问，他没有丝毫动摇，“我的演技，确实比不过一些很有经验的青年演员，比如说，alvin。”
说着，他偏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从杨。
从杨的脸上挂着一副意味不明的笑，不知是自得，还是讥讽。他翘着二郎腿，手指在手机背面摩挲着，食指上的戒指碰击到机身，发出轻微的声响。
林赫也转过头看了一眼从杨，不知为何，她感觉从杨身上的气场变了，和刚才轻浮的模样不同，他好像进入到了另一种状态。整个人都收敛了起来。
听到白皓清提到自己，也没有出声回应。
只是注意到林赫在看自己，他才把手指靠近嘴唇，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看得林赫又是一阵面红耳赤。
他……他在故意勾引自己？
他好坏啊！
“当然，如果你们已经决定选择alvin的话，也不会安排这个面试了，”白皓清继续说着，丝毫没有被两人的眉来眼去影响，“所以我想，我肯定还是有自己的优势的。”
“嗯嗯，你长得很帅！这是你很大的优势！”听白皓清这么说，林赫马上脱口而出。
没想，听见林赫这么说，白皓清好久没有出声。
林赫疑惑地抬头看白皓清。
只见他小麦色的皮肤上泛起了一种诡异的颜色，微微侧过头，皱起了眉头。
王丰笑着点破，“我们小清害羞了。”
林赫惊讶：“啊？”
王丰笑得不怀好意的样子，靠近林赫，说道：“没想到吧，我们小清长得这么帅，但是一点听不得别人说他帅，一说就脸红。”
林赫：“……！”
“于总，是不是和你们这个剧的男主角一模一样？”王丰戳了戳桌面上的剧本，“虽然还没有正式定稿，但是我们早就研读好几遍了，纯情羞涩的帅哥，我们小清是不是非常合适？”
“呵呵，”角落里的从杨忽然出声，“这有什么，只要演技过关，这都能演出来。”
“但是，”齐霞飞开口，“现在娱乐圈最吃的就是人设，一个好的人设是圈粉的利器，主演能圈粉，也会成为我们这部剧的收视保障。人设和真实性格相差太远，剧还没播完主演就塌房了，对我们的剧也会造成很恶劣的影响。”
从杨眯了眯眼，没有接话。
林赫在两人间来回打量了一圈，过了好几秒才意识到：齐霞飞这是在讽刺从杨！
她想起魂穿前在小道论坛上看到的从杨八卦，彼时她还不愿意相信那些狗血的花边新闻，谁曾想，今日一见，真人竟与那些八卦八九不离十！
林赫又一次哭泣了。
她转过头看白皓清，在心里面祈祷着：小清啊，你可千万不要变成坏孩子……
白皓清：“……？”
“关于演技，于总和齐总不用太担心，早在半年前，我们就开始给小清上全方位的表演课程了，台词这块我们公司也有御用的配音演员，至于身材，”王丰笑眯眯，“如两位所见，小清本来基因就好，后天管理也很自律，我能和你们保证的是，所见即所得——到你们这部剧拍完，他的体重变化不会超过一公斤。”
林赫闻言，又打量起了白皓清的外型。
确如王丰所说，白皓清绝对属于天生基因好的类型——个儿高腿长，比例极佳，比起他性张力十足的身体，他俊俏的五官很容易被人无意识地略过。
但出人意料的恰恰就是，他长了一张非常好看的脸。
不知遗传自谁，他的眉眼生得柔和灵动，鼻梁挺翘，脸型有棱有角却不过分硬朗。表情总是淡淡地，很少出现大的情绪变化。
他自带一种反差，冷淡和激烈在他身上并存。
林赫低下头，摸了摸鼻尖，心想：不能再看了，再看今晚就要做春梦了……
忽的，一直闷声不吭的从杨站了起来。
他走到白皓清身旁，上下打量了后者一番，而后一手捞起了林赫面前的剧本。
从杨纤长的手指在纸张上快速掠过，眉头随着翻页逐渐皱起，终于：“……算了。”
说完，他将剧本在林赫面前重重一拍：
“明天——”
四人都被他这一突兀的举动一惊，却见他挺直身板，忽然高声说起台词来。
“明天，再一个明天！一天接着一天地蹑步前进；直到最后一秒钟的时间——”
“我们所有的昨天，不过替傻子们照亮了到死亡的土壤中去的路，熄灭了吧，熄灭了吧，短促的烛光！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一个在舞台上指手画脚打拙劣的伶人，登场片刻，就在无声无息中悄然退下；它是一个愚人所讲的故事，充满着喧哗和躁动，却找不到一点儿意义。”
念完这两句话，从杨静默了许久，好半晌，他才抬起头看着王丰，微笑着说道：“王哥，我们演员就是这么随便的职业吗？一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模特就可以做主演吗？台词功底不过关就找配音演员……你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们了吧。”
说完，他又侧过头面向林赫，掷地有声地：
“琳琳，这个角色，我要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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