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渐进
白瀑寺的住持也是昨日才收到的消息，那人没有明说，只说是京里有几位贵人要来小住两日，今儿个一见，主持才发现是四王爷与十三王爷。
住持当即就犯了难，不知这午膳该如何伺候，两位爷倒是没什么架子，只道如同往日他们所食的素斋便可，可白瀑寺不同于其他寺庙，往日所食多为他们自己种的菜，或是靠山吃山在后山上采来的野菜，住持也不敢真的就应承下来，将往日他们吃的那些野菜端上这两位爷的桌子。
住持正在厨房与几个僧人犯着难，就见四爷与他身边的女官从小厨房的门槛夸了进来，住持几人刚想起身，就瞧见胤禛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反倒合十双手向住持微微俯首示意。
胤禛向来是个不大在意口舌之欲的人，往日诵经念佛之日时，也多以素斋为食，只是王府的厨子师父们哪敢真的用什么素斋这等清汤寡水的菜式来敷衍胤禛，只当是一天挖空心思给他做些精巧的素口吃食。
所以今儿个在这白瀑寺的小厨房内，胤禛还是头一回瞧见这么多种原模原样的野菜样式。
“这个闻起来倒像是槐花？”胤禛被收拾齐整的一木盆的花朵朵吸引过去，说着还伸手从里面捞出几朵凑在鼻子跟前闻了闻。
闻言，舍彦谷也凑在胤禛的跟前，就着闻了闻，“是槐花的香气。”
住持瞧见两人并没有其他的态度，心中松下一口气来，也就顺着两个人的话，说道：“四爷与佟姑娘慧眼，这正是昨日才从后山上摘下来的槐花。”
“住持，这槐花要如何处理，才能入食呢？”舍彦谷微微向前倾，错过四爷探出脑袋，问向住持。
住持倒是没想到两人会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加之白瀑寺人迹罕至，以往也未同这些贵人们过多打交道，正不知该如何组织言语向二人解释时，就听见从门外传来一位女子清脆悦耳的声音：
“佟佳姐姐，这槐花不必过度处理，最近这些时日便是新鲜即食，只需将枝叶与花分离后清洗便可，做法五花八门很多的，再过些时日槐花败落后，便会大量采摘晒干，待之后食用。”
胡荼礼的一番话后，住持向胡荼礼投向一个和善感谢的笑意，胡荼礼微微点头向住持回礼后，就瞧见舍彦谷微微瞪大双目瞧向自己，做洗耳恭听的模样，欲听她继续说。
胡荼礼随即上前，伸手从盆中捞起几朵槐花骨朵来，放在鼻子前轻轻闻着，而后说道：“这个时节的新鲜槐花，蒸起槐花饭来，最是清甜的。”
“这位姑娘竟知道这种吃法！”一直躲在住持身后的一位小和尚突然冒出一句话来，他看起来倒是没有住持那般慎重言语，却反倒活泼伶俐讨人喜欢。
胡荼礼点点头，她笑着回道：“这道菜式原先流传于陕甘一带，我也是之前听一位师父同我讲过，后来自己摸索过几次才勉强学会的。”
小和尚闻言，使了劲儿地点头，随即瞧着自己师父，对着胡荼礼说道：“我师父的家乡就是陕甘，蒸熟后，再淋上一点点葱油在师父做的槐花饭，简直香极了！”
胡荼礼听到这番话，颇有些惊讶，但当即便极其肯定的连连附和。
胡荼礼在穿越前的祖籍便是在陕甘一带，只不过后来因为做生意的缘故，才从太爷爷辈上定居于京城，但一年四季内逢年过节的，总是会回陕甘走上那么几趟，倒也不算陌生，当年教她这道槐花饭的，便是一位在老家的族亲。
她倒是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上了老乡。
“槐花饭？”
胤祥看了看被胡荼礼捻在指尖的槐花骨朵，又重复一遍这个名字，脑海中想了想原先见过的诸多槐花入食的点心，但那些都是被碾碎了入食，却是没见过直接上锅蒸了做饭吃的，他颇为好奇地问向胡荼礼。
“是直接将花放在锅里蒸嘛？”
胡荼礼摇摇头，道：“是将槐花与面搅和起来，再加上些盐等调料后，才上锅蒸的。”
听闻这话，胤祥做恍然大悟状地点点头，刚想继续说什么，却听到舍彦谷说道：“七小姐的脑袋瓜儿里装着好多吃的诶，以后奴婢没事儿也当有事儿，要多去七小姐府上去打秋风咯!”
胤祥撇撇嘴，站在胡荼礼侧后方的位置，大有和舍彦谷抢人的架势，胤禛见这架势便知晓两人又要准备闹腾，他为这百姓们的财产安全考虑，适时地出声说道：“既然住持擅此菜式，不若劳烦住持了。”
住持瞧见几位虽贵为皇子却丝毫没有架子，反倒是对着这种小吃食还满是兴趣，方才开始时的谨慎，此刻便少了些许，笑着应承下来后，便让小和尚带着几位先去安坐。
胤祥是个坐不住的，他倒是没有跟着小和尚去偏殿，只一个人在这寺院中前前后后的溜达好几个来回，倒是舍彦谷少了往日的端庄沉稳，此刻倒像是个姑娘一般，与胡荼礼一道说话，一道吃着她带来的那食盒中的零嘴。
人的本质就是八卦，这话一点也不假。
大概是没了往日里的琐事缠身，又仰或是此地清静叫人放松，便是往日刻板严肃的皇子女官也摆脱不了这人的天性对于八卦的渴望，舍彦谷与胡荼礼两人说着这些，胤禛还时不时纠结一下，添添补补几句。
胡荼礼瞧着面前之人，忽然觉得原先从历史的字里行间中认知的胤禛与胤祥，与此刻站在她面前这鲜活的人全然不同。
或是此刻诸多事情还未发生，他们现在还未品尝过那残忍血腥的九龙夺嫡、还未亲历过十年圈禁的迷茫岁月、仰或是朝堂间的阴谋诡计还未扼杀他们的凌云壮志。
现在，就在此时，他们也都不过还是二十多岁的鲜衣怒马青年郎罢了。
胡荼礼想，她或许可以改变这些，她舍不得胤祥这般人被宦海风波席卷，变成那样谨慎之人，她喜欢胤祥率性而活的模样，那是十九岁少年郎该有的模样，是上天与他最好的赏赐。
她却是没注意到，却是没注意到舍彦谷在看到食盒中的几样零嘴时，微微一怔的模样。
待住持端着几碟子当季的野菜已经过来时，胡荼礼朝着胤禛和舍彦谷言明后，带着有仪起身出门去寻胤祥。
甫一出寺门，就瞧见胤祥身边的常随脑袋上顶着一个由柳条盘成的草环，上面还装饰着诸多的野花，五颜六色，虽说实属算不得好看，但却不得不说鲜艳极了。
“十三爷，该用膳了。”
胡荼礼站在不远处，清甜的声音随着山间若有若无的微风拂过胤祥的耳畔。
胤祥蓦然回首，就瞧见一袭苍葭色身影盈盈玉立。
“来了！”
他应道一声，从常随的脑袋瓜子上取下那个算不得好看、但他着实是用心倒腾过的花环，阔行几步，站定在胡荼礼面前。
胤祥刚才还颇为满意的作品，这般拿到胡荼礼面前后，却觉得不怎么好看，好像有些配不上七小姐，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道：“给你的，就是有点不好……”
“好看的。”
却不想胤祥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胡荼礼打断了后面的话。
“你喜欢就好。”胤祥眉梢笑意更深，他将花环递到胡荼礼面前，随即有些腼腆地问道：“七小姐会骑马嘛？”
胡荼礼闻言点点头，“阿玛原先教过我的。”
“那就好！等会儿用过膳，我带你去跑马！”胤祥喜上眉梢。
“好。”
胡荼礼想，风华正茂、朝气蓬勃少年郎大概形容的便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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