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三章金南瑛

那几个流氓被小厮们压着，好不容易抬起头看向来者。

        就见到是一个仪态从容自泰的女子立于不远处，单仔细瞧女子那副姣好面容的眉宇间还带着些未脱干净的稚气，但周身的气派却将整条街的气氛都压低三分。

        女子皓齿明眉、英气飒爽，可朱唇吐出的语调却极为阴沉：“你的地盘？这里是京城，是天子脚下，容得下你这等畜/生放肆？”

        地痞流氓虽嚣张，可察言观色的本事早在这些年混迹市井时练就，为首的上下打量一番胡荼礼的仪态与穿着，便猜想到是哪家的官家小姐，便灭了方才那等嚣张的气焰。

        只是碍于脸面，嘴上还胡言乱语嚷嚷道：“你护得了他们一时……嗷嗷！”

        却说着，胡荼礼带的那两个小厮，是马尔汉与索绰罗氏精心挑择过的，可都是些练家子，手上微微使劲，这小流氓反压着的胳膊就嘎巴嘎巴伴随着吃痛的嚎叫响彻街角。

        “娄宁、扶如，带几个酒楼的伙计，把这些孽畜送给顺天府尹大人，就说这些人在天子脚下叫嚣、寻衅滋事。”胡荼礼懒得和这些人浪费口舌，免得还落下什么滥用私刑的口舌，给兆佳氏惹来祸事。

        那流氓却是没有想到面前这女子竟如此干脆，本还想继续纠缠胡搅蛮缠，却被娄宁一把提了老远，就如同小鸡仔一般。

        胡荼礼不再看那些人，忙将视线转向那姐弟两人，有仪和无许已将那姐弟两人扶起，待此时，那姐姐便拽着弟弟要给胡荼礼叩头，却被胡荼礼赶忙示意拦住。

        “你们多大了？家里大人呢？”胡荼礼微微附身，将视线与那位姐姐齐平后，柔和了声音开口问道。

        “多谢小姐出手相救，”胡荼礼不让叩头，可那姐姐还是口中连连道谢，才娓娓道：

        “家里前些年闹灾我们逃荒出来，就剩下我和弟弟两人，本还可勉强度日，可弟弟到了该念书的年纪，原本收留我们的主人家这些年的日子也不好过，两位老人相继过世后，我们便被赶了出来，这些时间我找不到糊口的活计，弟弟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不得已才带着弟弟讨几个饭钱。”

        这姑娘虽说年纪不大，可说起话的逻辑倒极其明晰，只三两句的功夫就将自己的情况说得一清二楚，胡荼礼不着痕迹地打量一番那姑娘。

        转而又看向那个小男孩儿，那小男孩儿虽是如此境况，可头发与指甲干净整洁，想来是姐姐仔细照料的缘故。

        思及此处，胡荼礼本欲给银子的心思倒是止住了。

        随即，胡荼礼扶起那姑娘，“姑娘，你看这样如何？”

        说着胡荼礼指了指路对面的酒楼，继续道：“你既是带着弟弟念书，那我便不收你在府里，日后你便在那酒楼里做做工，也方便你照顾弟弟。”

        而后，胡荼礼扭头，朝着小男孩儿挥挥手，示意他靠前一些，“你弟弟念书的银子，日后便由我来出。”

        听闻此话，那姑娘竟一时有些不可想象的模样，半晌后反应过来又要拉着弟弟叩头拒绝，再次被胡荼礼扶住。

        “小姐，您救了我们姐弟已是大恩，怎还使得让您如此破费？”

        听闻这话，胡荼礼笑笑，拍拍姑娘的手背，温和道：“别想这些，你就当我是帮人帮到底，别推辞了。”

        那姑娘闻言，扭头看了看弟弟，含着泪点点头，止不住地向胡荼礼道谢。

        就在这时，那小男孩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背挺得板正，向胡荼礼叩了一记重重的头。

        胡荼礼见状，暂且放开姑娘的手，上前两步，拉起小男孩儿，瞧着他颇为坚定的双目，刚准备开口，就听到那小男孩儿说道：“您是好人，我会好好念书，长大之后报您的恩。”

        “孩子，你记住，我帮你不为其他，你要做的是好好念书，敬重你的姐姐，毕竟你的姐姐才是舍命保护你的人。”胡荼礼闻言，蹲下来平视瞧着那男孩儿，声音温和但不乏严正地说道。

        小男孩儿听闻这话，郑重地点点头。

        “那你叫什么名字？”胡荼礼问道。

        “我叫金南瑛，我姐姐叫南瑶，瑛瑶其质的瑛瑶，我爹希望我们做个端正雅洁的人。”小男孩儿一字一句地说道。

        “好，我记住了，你可也要记住答应我的事情。”

        胡荼礼说着刮了刮小男孩儿的鼻子，随后，示意有仪先带姐弟两人去安顿，目送一段后，自己则走向酒楼的方向。

        这一切，却是被酒楼三楼一临街包厢的几人全然看到。

        “四爷，十三爷，打听到了，这位便是兆佳氏那位七小姐。”

        一名王府侍卫打扮的人进了雅阁的门，弓着腰说道：“这间酒楼也是兆佳氏的产业，只不过听有些伙计的口风，马尔汉大人及其夫人已经将这间酒楼给了这位七小姐做陪嫁，今日是那七小姐第一次过来看看生意的。”

        听到这个答案，胤禛挑挑眉毛侧目看向胤祥，语调颇为轻快地向着那王府侍卫侃道：“你十三爷本想救的人，却被这兆佳七小姐抢先一步救了下来，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胤禛这话音刚落，就见自小混迹于军营、从不知何为害羞的胤祥不知何时红了耳朵尖儿，此刻正一个劲儿蒙着头吃花生米。

        瞧见胤祥这副模样，胤禛止不住想要逗逗他的心思，于是抬手在十三肩上拍拍，道：“看来日后，十三贝子府上的这位嫡福晋，能好好管着咱们这个随性不羁的十三了。”

        “四哥！”

        胤祥听闻这话，更是从耳尖红到脖子，就差把脑袋塞进那个装着油炸花生米的碟子里。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胤禛捡起手边的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只是转口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这样瞧这位兆佳小姐，倒是与她阿玛马尔汉一般正直爽快，日后过了门，你可要好好待人家。”

        胤祥没有反驳，却是依旧红着耳根子颇为乖巧地点点头，继续扒拉着他面前那个花生米碟子，只是此刻，胤祥的脑海中闪过的却是方才那抹青绿的身影。

        胤祥自小在宫中长大，见过的女子各式各样，可每个都无一例外的藏着各种心思，眼里含着权欲，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充满着算计与阴谋，所以胤祥这些年对这些官宦世家的女子天生带着一股排斥的情绪，无论是谁有意无意给他府上塞人，他都一直是拒绝。

        除了担心府上被塞上眼线或是由此牵扯到稀奇古怪的利益勾连之外，更重要的就是胤祥一点也不希望且喜欢躺在自己身边的女子满脑子都是那样的算计，原本每日在朝堂与六部的腌臜事已经够多了，他一点也不希望自己的府邸、唯一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方也到处都是需要提心吊胆去面对的那些事情。

        所以在听到皇阿玛给自己赐婚的还是马尔汉那个娇惯出了名的幼女时，他便一直对这桩婚事保持着不出所料的抵触情绪。

        可直到方才，对于赐婚一直保持着颇为抗拒态度的胤祥第一次觉得，自己那个被兄弟们戏称为和尚庙的十三贝子府，如果能娶回去这样一位率性飒爽的女子，好像也是很不错的事情。

        只是十九年连女子的手都未碰过的胤祥想到这里，不知为何耳根子又红了红。

        他趁着胤禛低头吃粥的功夫再起抬头，又看向方才那个街角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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