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爱和不爱，是赵钟宁的自由。她爱上萧褚，却不意味着她必须爱他一辈子。

        萧褚伸手拨开桌上的咖啡杯碟，里面的咖啡已经不热了。

        他想了想，说：“其实分开也挺好的。我和赵钟宁的关系变得更加纯粹。她现在是我的老板，她发号施令，我就必须得服从，她用法律文件来挟制我。”

        “但以前她还是我的妻子，所以当她的商业理念和我的艺术追求产生冲突的时候，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批评她，说她是浑身上下沾满铜臭味的商人，玷污艺术，辱没高雅。我猜想，她也很愤怒，所以毅然决然地要跟我分开。”

        萧褚其实是理解赵钟宁的。

        “我记得，有一次我的恩师指着赵钟宁的脸，骂她眼光短浅，说她给我安排的商演工作阻碍我的发展，说她正在亲手毁掉一名天才。但当我和赵钟宁离婚之后，我的老师再也不敢指着赵钟宁数落她的不是了。”

        萧褚无奈地笑了一下。

        “可能最开始我和她就没有必要结婚。也许恋爱谈得再久一点儿，她就会很快厌倦我了。毕竟，得到后就不珍惜，这是人的通性。但她当时太想要反抗她的家庭了，所以铁了心一定要跟我在一起。”

        蒋宜蓝听懂了。她说：“罗密欧与朱丽叶效应。”

        障碍越多，爱情越深。

        如果赵钟宁没有受到那么强大的阻力的话，她未必会有那么坚定地要跟萧褚在一起。

        难怪赵钟宁开场的时候要劝蒋宜蓝，让她远离婚姻。

        赵钟宁讲完电话回来。

        “你们在聊什么？怎么我一离开，气氛就变得这么凝固？”

        萧褚移开视线。

        三个人又坐了一会儿，然后赵钟宁提醒萧褚：“你下午还要去一趟音乐学院吧？”

        萧褚颔首。

        “那你先走吧，我再跟小蓝蓝叙叙旧。还有，记得帮我向俞老师带好。”

        赵钟宁给出吩咐，然后萧褚就真的听话地离开了。

        艺术家骨子里清高，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跟使唤来使唤去的。

        蒋宜蓝把他们这对前度公婆的互动看在眼里，随后兴起念头，意味深长地瞥向赵钟宁。但赵钟宁接受到她的眼神，却只是舒缓神情，随意地抬唇笑了笑，并不多做解释。

        雨停了。

        蒋宜蓝和赵钟宁走到二层的室外露台上。

        蒋宜蓝靠在栏杆上，望着萧褚那辆车越来越远，她感触颇深，也索性直白地问赵钟宁：“这就是你想要的吗？把你曾经爱过的男人，变成你身边的一条狗。你是不爱他了。但是现在轮到他低声下气地来爱你。这种感觉怎么样，很爽快吗？”

        赵钟宁失笑。

        “我哪里有你形容得这么变态。”

        但她和萧褚之间的关系确实改变了很多。她现在不怎么在意他，可是萧褚对她很顺从。

        蒋宜蓝：“我其实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祖父就是不肯同意你和萧褚在一起。”

        萧褚虽然不是出身豪富，但凭借他年纪轻轻在欧洲夺冠成名，是世界首屈一指的钢琴家，已经般配赵钟宁了吧。

        赵钟宁的外祖父蒋老爷子，为什么偏偏摆明态度就是不承认这个外孙女婿呢？

        “因为外祖父觉得我叛逆反骨。他不是反对萧褚，他是反对我。”赵钟宁的语气平平无奇，像是在说其他人的事情。她眯起眼，看向远处沉落在云海里的淡淡的光。

        “这也是我想要跟你说的——”

        “女追男，在他们这种老派人士的眼里，仍然是很出格的举动。外祖父嫌弃我给他丢脸了，他觉得我满世界追着萧褚跑，不知礼义廉耻，丢了他蒋家的脸。”赵钟宁微微抬起唇，温和又散漫。风拂过来，她的法式波浪卷发仍然纹丝不动。

        “他不仅斥骂我，还将我妈也连带着骂进去。他这辈子好像都没有看我的妈妈顺眼过，但明明那是他的女儿。”

        她轻哼一声，笑音里终于溢出不屑。

        “那样一个压抑的家庭，有谁能待得住。”

        赵钟宁怜悯的眼神落在蒋宜蓝的脸上。

        “长辈不慈，害人不浅。如果蒋世毅能够早点儿脱离出来的话，兴许也不会有后面那些事情发生。你也就不必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蒋世毅，是蒋宜蓝的亲哥哥。

        蒋宜蓝很久没有听人提起这个名字了。

        她漫不经心：“好端端怎么又说到我身上来了。我现在有什么不好的？连你都要羡慕我。”

        “嗯，是挺羡慕你的。”赵钟宁笑眯眯地循视蒋宜蓝一眼，“趁着对男人还提得起兴趣，多谈几个吧。像我遗憾已经过了那个劲儿了。现在看见再好的美色，也只觉得腻味。”

        蒋宜蓝周末花时间整理了她手头目前的访谈记录。

        她盯着电脑屏幕。

        结果跟她预期想象得差不多。六位访谈对象，她已经见了其中三位。虽然只和一半的访谈对象见面，但她们基本上已经把“女追男”这个话题下方方面面的好处和坏处、优势和阻碍都涉及到了。

        第一位，简小姐，大学时代曾经鼓起勇气向男生表白，被拒绝，之后连她周围的人都知道她曾向那个男生表白被拒的事情，于是她表示未来不会再尝试女追男。

        第二位，李安乔，joanna，这位自信的姑娘已经熟练地掌握女追男的技巧和套路。她侃侃而谈女追男的好处：女性把握主动权，让她能够有机会和自身圈层里最优秀的男人谈恋爱，而不是将自己置于被挑选的被动位置。同时，她应该是对顾显有好感。

        第三位，蒋宜蓝自己的表姐赵钟宁，她的前夫萧褚就是她女追男主动追到手的。然而，赵钟宁谈到家中保守派的长辈对于女追男的极度反感和不认同，认为赵钟宁这样做就是不够矜持，不够静雅，丢家族的脸面。

        剩下还有三位访谈对象没有见面。蒋宜蓝把这三位的调查问卷拿出来。其实她们各自填写的调查问卷已经能够充分展现她们的大致想法。

        第四位，张小姐，如今正在锲而不舍地女追男中。她说，今年是她追这个男人的第五个年头。她强调，人只有这一生，绝对不要让未来的自己陷入后悔，要跟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

        第五位，傅小姐，看她填写的问卷，仿佛像是看完了一部青春爱情电影的剧本大纲。大学校园爱情的套路，傅小姐琢磨得很到位，从上课挑选位置到图书馆制造偶遇，从请教大物题目到一起复习备考托福。傅小姐拿出这种劲头去追求喜欢的男生，确实很难追不到。

        对比傅小姐在问卷上给出的经历，蒋宜蓝头一次觉得她和顾显当年的校园恋爱，简直输了好几个段位。

        第六位，任小姐，她在问卷里写的不是她自己的经历，而是她父母的爱情故事。她讲她的父亲和母亲是以前在国营厂里做学徒工的时候认识的。她的父亲为人忠厚老实，而她的母亲性格热情奔放。活泼明媚的姑娘像太阳似的，倏地就把她父亲的心照得亮起来。

        “我妈年轻时主动追的我爸，她说我爸年轻时高高瘦瘦的，可帅气了。这也奠定了我家后来几十年里的家庭地位。我妈妈说一不二，在工作上，在家庭里都是铁娘子。我爸什么都听我妈的。我看他每天乐乐呵呵的，高高兴兴被我妈管着。”

        蒋宜蓝很喜欢任小姐的笔触。

        寥寥几行答案，一个幸福家庭的形象顿时跃然纸上，让人觉得很温暖，很羡慕。

        她看完任小姐的这份问卷，觉得那些幸福美满的婚姻还是会使人向往的。

        但并非所有人都能够处在这样一段如同港湾般的婚姻里。

        蒋宜蓝眼见过太多糟糕的婚姻，身处在那种关系里，时时刻刻都让人窒息。

        她想，不愿意搏运气的人，最好还是对婚姻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吧。

        顾显周末出门跟朋友打球，打完一场，在网球场边稍事休息，补充水分，补充能量，顺便闲聊。

        他的朋友傅合晟是铨盛做房地产交叉业务方向的律师，最近刚好在帮国内某家地产公司做债券融资，他跟顾显聊了经手的两个项目，过会儿从公事谈到私事。

        傅合晟笑着问顾显：“andy说周五那天在亚格看到你了，和一个大美女在一起。”

        亚格是周五顾显和蒋宜蓝晚餐后去的酒吧。

        顾显没有否认。

        男人八卦起来也是没完没了的。傅合晟其实还想接着问下去，但他知道顾显的性格。他要是问得太多，踩到顾显设置的那根个人隐私的界线，恐怕要得罪自己这朋友。

        没想到，顾显勾了嘴角，居然破天荒地主动问起：“赵金伦都跟你怎么形容的？”

        赵金伦就是andy，也是铨盛的合伙人，今天难得没在，说是陪女朋友和准丈母娘逛街去了。

        “这个么——”傅合晟笑了笑，“赵金伦说你看起来像只大灰狼，一口想把人家姑娘生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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