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姜肆在小径瘫坐了一刻钟，樱樱也没出现，说明她已经跳出了循环。
大白鹅蹲坐在旁边，四周散落着七八根被姜肆拔下来的羽毛，“这秘境多半是阿晨身陨后形成的，而你所经历的循环，应该是出于阿晨对樱樱的执念。”
现实发生的恐怕是阿晨杀了樱樱，结果又后悔了，以至于死后想要借他人之手来弥补？
姜肆对此只想翻个白眼。
“你说的好东西呢？”她被折磨得不轻，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要是系统所说的好东西不够安抚她受伤的身心，她发誓会拔光大白鹅的毛。
大白鹅知道姜肆心中所想，但它一点也不虚，扭着屁股顺着小径往灵溪谷深处走，“跟叔走。”
姜肆起身跟上，步伐飘忽。系统为她驱散了身体和心理上的负面影响，却没法驱散她的记忆，疼痛、恐惧、恶心如附骨之疽，不死不休。
她闭眼，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强行压制住身体细微的颤抖，打起精神来。
此时的灵溪谷同刚进入时不同，是被灼巳门覆灭之后的模样。
小径边的竹屋已不复存在，那里被杂草覆盖，看不出丝毫竹屋存在的痕迹。杂草丛中凸起一块土包，土包前立着一块已经腐朽的木板，上面还残留着几笔雕刻的字迹。
那是阿晨给丘伯伯一家四口立的坟墓。
姜肆继承了阿晨部分记忆，知道阿晨收殓了谷中族人的尸体。他将他们按户安葬在一起，给他们立碑，给他们磕头，发誓为他们报仇。
姜肆心情复杂，沉默着走完小径，来到山谷入口。
眼前豁然开朗，只是目光所及并非是葱郁的药田，也不是干枯的焦土，而是一棵熟悉的、挂满皮的巨树，以及二十几个围绕着巨树一动不动站着的红通通的人。
这些血人也不知是死是活，直愣愣地面对巨树，仿若木桩。
山谷死寂，透着一股令人绝望的诡异。
大白鹅扭头看向姜肆。
一身狼狈的少女紧抿着唇，脸色有些苍白，目光有些阴沉，此外并没有大白鹅不想瞧见的惊惧和恐慌。
自我调节能力不错，它又满意了一点点。
一人一鹅远远绕开血人到阿晨家。阿晨家同丘伯伯家一般无二，竹屋不再，只留一片杂草和葬着阿晨父母的一堆坟包。
坟包前跪着两个人，准确说是两具尸体。
尸体已呈风干状，看不出其原本的样貌，只能凭衣物分辨。
一人红衣长发，是樱樱。她胸口心脏处破了一个贯穿前后的洞，不难想象她的死因。
另一人周身裹着黑褐色的布条，是阿晨。
姜肆在循环里诅咒两人不得好死，现在真看见两人的尸体，她却并不觉得高兴。
大白鹅上前，用喙去啄阿晨紧握成拳的右手。这一嘴下去，手指就断了好几根，一个小人状的玉石滚了出来。是幻玉。
“喏，就是这玩意儿。”大白鹅满口嫌弃，显然幻玉没能达到它所谓的‘好东西’的预期。
姜肆却觉得能变幻形体容貌的幻玉简直比系统还要像个外挂。
她喜滋滋捡起来，灌入灵力催动幻玉，只两三息时间，清瘦狼狈的少女，就变成了玉树临风的焦叔版李寻欢。
姜肆看看修长劲瘦的手，再摸摸棱角分明的脸，最后抓着一缕卷曲的头发笑得像个傻子，哪里还有半点经受过剥皮之痛的样子。
大白鹅真真切切地翻了个白眼，“呕……”
姜肆不生气，“我决定原谅你那一脚了，以后你的辟谷丹管饱。”
你可真大方！
姜肆得了幻玉心情好，在阿晨父母坟墓旁边刨了一个坑，将阿晨和樱樱合葬在一起。
完事后她双手叉腰看向灵溪谷中央的巨树，琢磨着怎么出秘境。
灵溪谷很大，这让挂满人皮兽皮的巨树立在平坦广阔的药田里，相比在逼仄阴森的森林里，少了几分令人不适的压迫感。
只是皮被剥下来挂上树的记忆实在太折磨人，仅是少了一点压迫感，并不能减少姜肆对它的戒备与排斥。
姜肆不耐烦啧了一声，抱着大白鹅选了一个距离最近的血人靠过去，“能感受到他们的气息吗？”
大白鹅：“都死了，不过不代表没有问题。”
姜肆心下庆幸，亏得有系统，否则自己也将是其中一员，不知道尘弥他们几个怎么样了，有没有出循环。
谨慎起见，姜肆在距离无皮血人十来米的位置停下，她从地里扣出几块鸡蛋大的石头，接连朝着血人的后背砸去，见血人没有反应才敢靠上前。
谁知当姜肆距离血人只两三米的距离，血人的脖子突然转了个一百八十度，没有脸皮的恐怖面孔拧到背后，与姜肆来了个面对面。
饶是姜肆小心谨慎也没料到血人会来这么一出啊，她吓得亡魂皆冒、连连后退，并顺势把大白鹅给砸出去：“妖孽，看鹅！”
被扔出去的大白鹅：……
艹！
它反应迅速，挥动翅膀调整姿势，一双肥厚的大脚在血人的脸上一蹬，其力道之大，把血人直接给蹬翻在地，它则成功借力飞回向姜肆，稳稳地站在姜肆的头顶上。
“瞧你这点儿出息，脑子没有，胆子也没有吗？”大白鹅老神在在地蹲坐在姜肆头顶，看样子是不打算下来了。
姜肆没心情跟大白鹅拌嘴，因为不止被踹翻的血人，另外二十几个远近不一的血人都朝她拧过头来与她对视。
太诡异了。
在安静的甚至连一丝风声也没有的山谷里，二十几个没有皮的人僵硬地站着，没有表情，没有出声，却独独扭曲着脖子、瞪着因充血而赤红的眼睛与姜肆对视，差点就让姜肆厥过去，再顺便升个天。
等了许久，不见血人们有其他动作，姜肆才缓了一口气，“我穿的是修真世界吧？怎么恐怖灵异世界的味儿这么重？串频道了？”
“你要是再叽叽歪歪，叔让你感受一下末世降临的味儿。”
姜肆觉得自己前几辈子一定是作了不少孽，否则摊不上这么个糟心系统。
姜肆避开血人朝巨树靠近，随着她位置的挪动，二十几个血人的脖子就跟着扭动，包括那个被大白鹅踹地上的血人。
他身体是卧扑背对天空的，脸却因为脖子拧了一百八十度面对着天空，现在姜肆挪到他与巨树之间，他就只有抬头才能看见姜肆，于是他靠脖子把自己僵硬的身体给支棱了起来，直到僵直的身体和头形成了一个直角。
这操作太为难人类的颈椎骨了。
血人的脖颈一直发出‘嗑啦嗑啦’的、骨头断裂摩擦的声音，听得人毛骨悚然。
姜肆不敢回头看，只闷头走着，不多时，巨树方向突然传来凄厉的惨叫。
惨叫声刺破灵溪谷的死寂，钻入人的耳朵，尖利得不似人声。
姜肆距离巨树还有五六百米远，又隔着杂草，只能模糊见着有人影在动，再清晰的就看不清了。
她咬牙，顾不上小心绕开血人，对着巨树直线冲过去。
有人比她的速度更快。
尘弥踏着金光，卷着清冽的风掠过姜肆，先姜肆几息抵达。
巨树底下，队长全身赤‘裸地跪趴在地上，后背和四肢裂开一道血线，白皙柔软的人皮从血线处，被看不见的手拉扯着、拖拽着，一点点脱离身体，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这声音相对男人的惨叫是那么的细微，却偏能清晰地传入两人的耳朵，究其原因，恐怕只能是因为这声音曾在他们身上响起过，且不止一次。
两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一是这场景勾起了不好的回忆，二是不知如何救下正在被剥皮的队长，尘弥施展的各种术法都无法阻止压根不存在的敌人。
大白鹅：【打晕他。】
姜肆反应迅速，大白鹅话音还未落下，她已经抬手将队长给劈晕了过去。
撕心裂肺的惨叫戛然而止，被撕扯的人皮也软塌塌地垂落下去，胡乱地贴在队长血淋淋的后背上。
姜肆想也不想就蹲在队长身侧，把被撕扯下来的人皮捋顺贴回原处。
队长不是阿晨，没有吃灵药长大的体质，不论是失血过多还是感染都能要他命。
“有伤药吗？”
尘弥从背包里翻出一个小瓷瓶，“只有普通的金疮药。”
姜肆搞不懂为什么这么能坑人灵石的人会穷成这样。
“先给他用。”姜肆让尘弥给队长上药，她则去翻散落在旁边的队长的衣服。
巨树底下铺了一层衣服，除去队长的，姜肆认识的还有阵法修士的和盲人修士的。看着衣服上滴溅的还未完全干涸的血迹，姜肆紧抿住了颤抖的唇。
她不由自主地抬头，目光落在两张犹在滴血的人皮上。人皮的脸已经拉扯变形了太多，但依旧不妨碍姜肆认出他们是谁。
她像是触电一般快速收回视线，麻木地翻找队长的储物袋。
储物袋是储物法器中最为低级的一种，不需要滴血认主，任何人输以灵力都能存取物品。
找到后，她把队长储物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倒出来，把回灵丹、培元丹等看起来有用的丹药都给队长灌了一颗。
修士到底不是普通人，几颗丹药灌下去，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止住了，只是人还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姜肆瘫坐在队长旁边，看着伤口上厚厚的一层药粉，第一反应竟是‘这得多少灵石啊’。
灵溪谷在队长昏迷后再次陷入死寂，加上二十几个血人扭着脖子‘行注目礼’，姜肆浑身不自在，只好找尘弥瞎聊转移注意力。
“你之前说你是剑修？但我看你……”姜肆目光上下一扫，尘弥也就懂了她的话里的意思。
“我曾经是佛修，后来跟着师父改修的剑道。”尘弥的状况看着比姜肆还要差，僧袍虽还整洁，神态却十分憔悴。
他盘腿坐在一旁，“光头是因为当年点的戒疤下了不长头发的禁制，僧袍嘛……咳，出门在外，佛修总是比剑修更受欢迎的。”
最主要的是佛修更容易降低他人的戒备获取信任，方便做点儿‘小生意’。这是他刚入门时师父教他的。
他还记得师父的原话是这样的：小弥呐，从今日起你就是大师兄了，得负责起宗门上下的一切开销。这是对你的考验，也是你作为大师兄的职责。
师父摸着他光溜溜的脑袋，语重心长道：你这头就秃着吧，和尚在外人缘好，方便行事。还有，你出门记得再拿个钵，实在挣不到灵石了还可以化缘。
那时候他才九岁，刚从大恩寺净身出户。
姜肆听了，琢磨着自己以后出门在外要不要也伪装成佛修，反正有幻玉在手，不怕旁人看出端倪。
正想着，她怀里突然一沉，砸进来一个沉甸甸的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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