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那妖兽体形似狼，却比成年狼要大上一倍，也不知是否是因为没有蓬松的毛皮，看起来头出奇大四肢出奇细长。
没皮的身体还在浸血，粘稠猩红的血液顺着肌肉滚动，在骤冷的空气里冒着白色的热气。裸、露的血肉是病毒细菌的温床，妖兽也不例外。它们躯体各处有着不同程度的腐烂，严重的已经爬满能自由进出血肉的肥胖蛆虫，但妖兽对此似乎并无所觉，依旧能毫无障碍地猎杀目标。活像行尸。妖兽的出现打乱了修士小队的节奏，他们不得不放弃原计划，潜入森林帮助被妖兽袭击的队友。一时间宝剑出鞘，符箓飞舞，灵光在幽暗的森林里乍隐乍现，疯狂横长的树枝和狰狞凶恶的妖兽在一明一暗间愈显恐怖。姜肆心里慌。前方修士和妖兽混战一团，她这只小虾米乱入其中，保不齐就会被波及殒命，然而身后的妖兽越逼越近，她只能硬着头皮冲进去。谁知她刚一脚踏入，一妖兽硕大的躯体从她面前刮过，带着腐臭的血腥味顿时灌了她一嘴鼻。辛辣的味道充斥整个鼻腔，姜肆还没呕吐出来，眼泪倒是先被辣出来了。“有毒，这些畜生身上有毒！啊啊啊！”击飞妖兽的修士大吼，吼完之后就是痛苦不堪的惨叫。姜肆定睛看去，就见那修士的右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脓腐烂，血肉成团成团地往下掉，只几个呼吸手掌就只剩下白骨。
腐烂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反是从手腕继续往小臂蔓延，且速度越来越快，眼见着就又爬上了胳膊。“啊啊啊！”修士红着眼大吼，左手拽着右胳膊用力一扯，硬生生把整个胳膊从肩膀处扯断。姜肆看得脸色发白，双腿发软。刚刚她只要再快上一点就会撞上妖兽，届时她的下场就该跟修士的手掌一样腐烂成一滩水。“别恋战，往大树方向跑！”小队队长提醒队友。追上来的妖兽远不止三只，修士小队要想在黑暗的森林中快速将其斩杀是不可行的，一旦在此停留的时间长了，让后面的妖兽群合围上来，他们必死无疑。队长的提醒惊醒了还在后怕的姜肆，她深知此刻不该害怕畏缩，而是得紧跟着小队前往巨树。
她发狠咬住发颤的嘴唇，皮肉在齿间破裂，疼痛与血腥味刺激着大脑，使她强行清醒几分。姜肆在下一个借力点侧身，转向的同时再次加速，在杂乱丛生的树枝间快速移动，其熟练度和速度连猴哥都逊她三分。大白鹅对姜肆的这股爆发力极为满意，这宿主好歹是让它看到点儿优点了。
可惜它这想法还未结束，就听见姜肆撕心裂肺的大喊：“大师，救我狗命！”姜肆一鼓作气折向加速，原来是冲着尘弥去的。大白鹅又是鄙夷又是气愤：【都不挣扎一下，直接抱人大腿不嫌丢人吗？】姜肆：【不丢命就行。】开什么玩笑，她一个炼气初期的小虾米挣扎什么，挣扎着去送死吗？她如今还是老老实实地抱大腿吧。
出门在外抱大腿，多抱一条大腿多一条活路，有什么好丢人的。此时的尘弥正双手合十立于一根已经秃了的枝丫上，不止他脚下的，以他为中心，周围的树枝多多少少都东秃一块西秃一块。
那些被‘薅’下来的树叶，化作一片片锋利的‘刀片’，裹着淡金色的卍字光晕朝着周围的妖兽射去，逼得妖兽进不得身的同时，还帮其他队伍减轻压力。忽然听得姜肆的求救声，尘弥脚下的树枝微微一颤，大概是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姑娘，为了活命连狗命这种侮辱性的词都用在自己身上了。他又怎会知道姜肆跟闺蜜开黑，别说救我狗命这种话了，急了她能连喊闺蜜三声爸爸，声调都不带重样的。姜肆同尘弥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以她的速度十秒就到了，岂知就这短短的十秒时间都能生出变故来。
“小心！”尘弥的提醒已经晚了。
炼气期初期和筑基初期相差一个大境界，两者的速度和反应大相径庭，姜肆根本来不及反应，及腰的长发被人一把抓住，一股强劲迅猛的力道随之而来，将姜肆整个人往后一拽一抛。被抛飞的姜肆不觉得头皮发疼，因为她整个人都麻了。以她目前的飞行轨迹，只需两秒她就会被飞扑而来的妖兽咬在腰腹。她这是被人强行拉来挡刀了。这怎么能！怎么可以！死在这里，简直对不起这一日从系统那儿受的冷嘲热讽。
然而两秒，姜肆连思考对策的时间都没有，何况她毫无战斗经验，甚至没跟人掐过架，只能条件反射地拿出对付蟑螂、老鼠的法子——扔东西砸。
首当其冲的就是被抱在怀里的系统大白鹅，好在它反应快，在姜肆将它砸出去之前死死咬住姜肆的衣领。
【敢把叔丢出去，叔跟你同归于尽！】
姜肆抛砸系统的手一顿，改摸向储物袋。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就好像百宝箱破了个洞，姜肆把储物袋里的东西一股脑的往外倒，天女散花一样呼啦啦出来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
第一个倒出来的就是刚在秘境外坐过的椅子，然后是洗脸盆子、隔断帘子、棉花被子……
所有东西无一例外都被妖兽撕咬成了碎片，被子里的棉花全爆出来糊了妖兽一身，让它看起来像是被拔得东秃一块西秃一块的毛绒绒。
妖兽没了皮的脸是重灾区，糊了厚厚的一层棉花，严重影响视线和呼吸。这大概为姜肆争取到了一秒的时间，但也足够了。
姜肆头顶突然金光大盛，一法相庄严的金色半透明坐佛从天而降，将姜肆整个罩住。妖兽的血盆大口直直咬上来，尖利的獠牙在触碰到佛身的瞬间颗颗崩断，因惯性撞上佛身的头颅也凹陷进去小半。
佛身颤动嗡鸣，裂开几道裂缝，随即轰然崩溃碎裂，化成金光消散在黑暗中。
劫后余生的姜肆赫然回头，见尘弥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身后，半旧的僧袍无风自动，越发显得面容温和的他超然脱尘。
这和尚真帅！她心动了！
“承惠，十块上品灵石。”听口气，他好像还挺开心。
她的心动不起来了。
“呸！”不远处，大个子修士立在半空啐了口唾沫，冲尘弥抬了抬下巴，“和尚，别忘了你是谁的队友。”
大个子言辞不善，尘弥置若罔闻，对姜肆道：“你小心跟着。”
“嗯。”姜肆应着，目光却直直落在大个子身上。拉她去挡刀的，正是大个子。
姜肆原本黑亮的眸子此时阴沉沉的，让大个子都犯怵。
察觉到这点，大个子觉得可笑，“和尚，这丫头把前来营救自己的姐姐推去挡妖兽，害得姐姐差点断一只胳膊，如此忘恩负义蛇蝎心肠，你还护着她？”
他今日不在巨燮宗宗门内，还不知道执法堂今日已提审过姜肆。不过就算知道，恐怕也会跟大多弟子一样，是不认同结果的。
姜肆眸光越发地沉，这个秘境距离巨燮宗近，宗门弟子来此探索秘境很正常，她有想过会遇上，但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动手害人。
大白鹅感受到姜肆的情绪，知她是真怒了，便幸灾乐祸地怂恿：【这不得杀了他才能解气？可惜啊，你才炼气初期，人家都筑基初期了。】
不愧是往门口拉粑粑的系统，耍贱拉仇恨，活儿一绝。
姜肆没搭理它，看向尘弥：“此事另有隐情。”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尘弥点头，他不认为一而再再而三照顾他生意且不会讲价的人会推姐姐去挡妖兽。
大个子见提醒没用，脸色难看下来，“别怪我没警告你守规矩，你要是因为她耽误了小队利益，就不仅仅是踢你出小队这么简单了。”
毫不掩饰的威胁。
尘弥没把大个子的话放心上，姜肆却不能当作没听见。
她一边紧跟着尘弥往巨树方向跑，一边拽着大白鹅屁股上的一根毛：【刚才你为什么不提醒我？你不是说有危险就会提前告知我的吗？】
大白鹅：【你这不是好好活着么。】
姜肆：【所以说你早料到尘弥会救我？】
大白鹅：【叔作为系统，这点儿预判能力还是有的。】
这好比高手过招，经验丰富的，能从对手一些细微的肢体动作，甚至是衣服褶皱的方向来判断下一手是什么招式，并以此做出应对。
系统在这基础上更高级一些，因为它所见所闻所感更为广泛，所以预判更为准确。比如刚才，大个子往这边靠近时，系统就知道他要拿姜肆挡刀，尘弥还没开口提醒，就知道他会出手救下姜肆。
然而，这种预判不是预知，随着观察对象实力的提高，时间跨度和准确度会跟着降低，对完全没接触过的、完全不了解的强者效果几乎为零。
姜肆沉默片刻，放过大白鹅的屁股，从储物袋里取出原主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佩剑：【那就别浪费你这难得的预判能力。】
她清楚自己不能完全依靠尘弥，姑且不论会不会给尘弥带来麻烦，再这么废物让人看不到丁点儿用处，怕不止是大个子，其他修士也会起拿她挡刀的心思。
大白鹅正要开口，就被姜肆一句话给堵了嘴：【你敢不配合我就拔光你的毛。】行吧……它本意是让姜肆在困境中成长成长的，但此时的境况的确不是她一个炼气初期能应对的，何况拔毛是真的疼，谁做鹅谁知道！
大白鹅：【三点，十八米，树干。】姜肆转向三点钟方向，向前一跃，挥剑将大白鹅所指的树干横扫过去。
剑光一闪，树干纹丝不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然而就是眨眼一瞬，一只踏着树干穿行森林的妖兽正好踏来，落脚借力的树干断开成两半。
因无力可借，妖兽身子一歪，没能躲过紧逼在后的裹着卍字金光的树叶，被贯穿脑袋。大白鹅没有给姜肆感慨的时间：【一点，三十一米，劈空，后退三米。】姜肆立即转向目的地，扬手一剑，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在她剑刃抵达时已然多了只被击飞至此的妖兽，其脖子正巧被姜肆劈个正着，直接断头。妖兽的血从脖颈处喷涌而出，得亏姜肆听大白鹅的后退了三米，否则定被溅一身毒血。
尘弥和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大个子讶然看着姜肆：这是炼气初期？
如果姜肆第一剑存着碰巧的成分，那第二剑绝不可能。
姜肆出剑在前，妖兽击飞在后，姜肆恰到好处的后退避开毒血，如此精准无误的操作，他们扪心自问，做不到。
或许，该重新认识一下这个贸然闯入秘境的炼气初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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