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老宅门（二十一）

天光破晓，赵远之身边的怨气散了，火熄灭了。戴祈宵第一个想起来支线任务，直接喊了声系统。

        “赵远之死因，被丫鬟小薇嫉妒推下深井溺亡。”

        【支线任务：赵远之死因已完成，将在关卡结束时一同结算奖励。】

        【归放牌位，主线任务进度70％】

        嗯？还有奖励？

        唐呈走到了戴祈宵身边，拿了颗药丸一样的东西给他：“吃了，要是能活着出去记得要还。”

        戴祈宵看了又看：“不就是粒药吗……”咽下药丸后，身体原本痛的地方有点像被热水袋捂了一下，之后就一点事儿都没了。

        戴祈宵立刻跳了起来：“卧槽，灵丹妙药啊？哪儿买的？市面上有吗？”

        唐呈无视这段蠢话，问：“你那什么小天使呢？怎么还没出来？不会被干掉了吧？”

        戴祈宵捶了他一拳：“瞎说什么。”

        太阳出来的时候，赵老太太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看见少年的时候顿了一下，随后又怒道：“你是谁？怎么赶擅闯祠堂？！”

        少年疑惑了一下，撩起左边的头发看了一眼，“喔”了一声，问道：“你是谁？”

        赵老太太看见小白的眼睛噎了一下，没再说话，余光瞟见赵远之的牌位，表情变得奇怪起来，“回来了？”她忽略了少年的存在，往外走去。

        走到内院，赵老太太就看见了满地的狼藉，正要再发怒，却看见了晨曦底下站着的赵氏兄弟二人。

        牌位回到了祠堂，好像什么都回到了该有的秩序，游离的魂魄得以安息，真假的情谊也变得没那么重要。

        小薇和方晴都跪坐在地上看着面前让她们曾经衷心的人，天亮了，npc并没有失去晚上的记忆，可能是因为把关键性道具牌位送了回去。

        小白默声走到了戴祈宵身后，借他的身体挡住清晨的阳光。

        戴祈宵眯了眯眼：“接下来，是不是就差找个宅灵了？”

        宅灵可以是任何东西，可以是一根草、一个碗、一片瓦或者一只动物，还可以是无形的看不见的东西，属实是很难找——如果戴祈宵没有对各种npc都很关注的话。

        赵敬和赵远之也注意到了出来的赵老太太，前者还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朝老太太轻轻挥了一下手。

        “娘，您早啊。”

        赵远之恢复了干净的面容，明眸皓齿，朝那边看了看不说话的老太太，好像要说什么，就看见赵敬回头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嘘。

        赵远之点了点头。

        唐呈下巴朝院子里点了一下，说：“差不多都到了吧？”

        黄洪福：“等等，刘钱还在房间走廊里，他好像被打昏了，现在还没醒吧。”

        唐呈不悦：“他醒不醒我可不管，一个老玩家跟我在这儿卖小技俩，还真当我瞎呢，死了倒还清静。”

        项生惊呆了：“什么？他也是老玩家？”

        戴祈宵冷笑：“不然你以为他敢遇见鬼就拿刀往上砍吗？那把刀谁都没有见他拿过，在攻击的时候却能出现，应该是和唐呈一样的。”

        唐呈点头赞同。

        沈榕榕问：“那我们现在该干什么？”

        戴祈宵笑：“找宅灵啊，我掐指一算，一定就在这几个npc中间。”

        唐呈：“没想到你多才多艺，既会打官司又会算命。”

        戴祈宵摆摆手：“不要在意那么多，顺口而已。”

        唐呈：“不过你怎么确定？连我心里都有两个人选，系统一般不会给你第二次选择的机会的。”

        戴祈宵：“怎么会，这么明显的事情？你倒是说说你有哪两个人选？”

        唐呈看了戴祈宵一眼，后者不可思议：“你怀疑我？”

        唐呈推开他：“你让让。”

        戴祈宵被推到一边，身后的少年失去了前方的阴影后一愣，抬头看向唐呈。

        唐呈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说：“我还是没有搞懂这个npc在故事中是什么身份，可以无视所有关卡中的限制，还会跟玩家合作。”

        他凑近了一步，几乎快把鼻尖贴上，威胁的意味十分重：“宅灵也可以自己生出一个身体混在故事中，所以，你也在我的怀疑范围之中。”

        少年的眼睛眨也不眨回视着唐呈，二人的执拗不相上下。

        “喂喂喂。”戴祈宵从中间挤进来分开两人，说：“人家好歹也是帮了忙的，不要这个态度嘛。”

        戴祈宵：“先不说他，你的另一个人选一定跟我一样吧？”

        唐呈被转移了注意力：“确实。”

        两人一同望向从刚刚开始就一言不发的赵老太太，凝了眸。

        赵老太太的疑点是他们从模进后院祠堂时发现的，因为她说了一句：我出不去。

        出不去的话，他们现在，以及前一天早上看见的是谁？小白早上是跟着赵老太太一起出来的，如果期间换了个人的话，他会告诉——等等，如果小白真的是关键npc的话，他真的会如实说吗？

        戴祈宵停顿一下的时间被唐呈看在眼里，“怎么？现在才想到不对劲吗？还来得及。”

        戴祈宵慢慢回头：“小白……”

        少年抬起头看他，那只白化病人特有的粉红色眼睛没有什么起伏地看着他，看不见一丝丝的杂质，就像一只天然无辜的兔子。

        可就是这么一只无机质的眼睛，才会让人觉得奇怪，为什么当着他的面怀疑，都不会说什么呢？好像……淡然过了头。

        项生这时候问了句话：“怎样才算找出宅灵呢？只要说出来就行了吗？”

        唐呈点头：“应该是这样，你认定了是它就可以。”

        沈榕榕有些苦恼：“我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刚刚你们的意思是，宅灵就是这些在场的npc中的一个人吗？”

        唐呈：“没错，你们可以自己选，也可以等着我们选出正确的人选之后再跟着选。”

        沈榕榕小声道：“那我还是保险些，跟着你和戴哥选吧。”

        唐呈冷笑：“你就这么相信他会选择正确？”

        沈榕榕：“就、就是感觉你们两个都是很靠谱的感觉……”

        唐呈极其不理解，像戴祈宵这样乱来还怂的人竟然能和靠谱挂上边。他拍了拍戴祈宵的肩膀：“我现在相信你生前业务能力很强了。”

        戴祈宵：“？”

        唐呈深深看了他一眼：“不然怎么会让人对你产生这么大的误会？”

        戴祈宵：“……”

        唐呈叹气：“好了，做选择吧，如果你坚持己见的话，可以亲自试一下，毕竟我还是有两个怀疑对象的。”

        戴祈宵拳头紧了紧，突然松开，轻笑一下：“我能怎么办呢？都已经说了要相信人家了，总不能出尔反尔吧？就这样吧，我还是选择原来的。”

        “好吧，信你。”唐呈摊了摊手。

        戴祈宵失笑：“不是吧，你真的信我？作为一个老玩家你也太容易被带跑了。”

        唐呈嘴角上挑：“虽然你话唠还颜狗，既怂又乱来，但是……一关下来，我觉得你确实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戴祈宵不失礼貌地微笑：“谢谢，以后可以去掉前面几句，那样我会更开心的，真把我当朋友就别损我。”

        唐呈哼笑一声，没有回答，“我倒是还有个问题要请教。”

        戴祈宵：“说。”

        唐呈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严肃冷淡：“是白天这个，还是晚上那个？”

        戴祈宵：“就是现在这个。”

        唐呈：“理由？”

        戴祈宵：“虽然宅灵是为镇守赵宅安宁而生的，但是这两个少爷闹的事情可不小，但是因为他们到底是生在赵家的人，宅灵也只能怒不敢言，尽力在赵宅与两位少爷均衡，但是赵老太太就不一样了。”

        唐呈：“怎么会不一样，她应该比宅灵更要不齿少爷们的事情吧？”

        戴祈宵唉了一声：“当然不一样，那是她身为赵老太太的表现，抛开这个身份，她同时还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在旁的沈榕榕听到戴祈宵的话微微愣了一下。

        “作为母亲，怎么会真的恨自己的孩子恨到骨子里呢？就算是有，那到死了她也该放下了，生前执念让她忏悔懊恼不已，她后悔丢了孩子的牌位让他回不了家、安不了息，所以等到死了她都把自己关在了祠堂，她的灵魂迈不出去，只好夜夜祈祷有人将赵远之的牌位放回去。”

        戴祈宵停顿了一下，又指着现在站在正方门前的赵老太太，说：“你看现在这个霸占着赵老太太的宅灵，她脸上有因为看到了自己孩子没了怨气、得了安宁之后的开心吗？”

        戴祈宵说完之后，众人都看过去，老太太面无表情，眼睛是瞪着的，确实没有任何太过明显的波动。

        赵老太太感觉到了目光，头僵硬地转了过来，胆小的几个立刻低下了头。

        戴祈宵喊道：“老太太！哦不，应该是宅灵，我们找到你了。”

        “赵老太太”身子一颤，所有人耳边都传来了系统的机械声：

        【恭喜闯关玩家戴祈宵、唐呈、项生、沈榕榕、黄洪福通关《老宅门》关卡，将在60秒内传送进入地府。】

        项生：“哎？我们也算通过了？但是——”

        唐呈：“当然算通过，你们心里不都是决定跟戴祈宵一个选择吗？”

        黄洪福：“哎，那刘钱咋办？”

        唐呈流露出厌恶的表情：“反正我不管，我不是那种没事儿爱心泛滥的人。”

        黄洪福又看向戴祈宵，后者冲他微微一笑：“刘某，某贩毒团伙成员，因黑吃黑被同伙击毙，我认识一个警队的朋友，所以……也不想管他。”

        黄洪福搓着自己的胳膊，后怕道：“天哪，我竟然跟他同处一室那么几天。”

        一分钟的时间在几人的对话中很快过去，戴祈宵的衣角被轻轻拉了一下，他回头看去，那个无辜的面容又在看他。

        戴祈宵顿时记起了什么——他答应过小天使的条件！

        空间开始发生变化，几位闯关者渐渐消失在赵宅，戴祈宵反手就要去抓少年的手，却在快要触碰到的瞬间完全消失。

        戴祈宵瞪大了眼睛：“小白！！！”

        几人消失在这个关卡世界，只引起了一小阵清风。

        近在咫尺的少年被吹起几缕白发，左眼的黑若隐若现，那只去拽戴祈宵衣角的手还留在原地，保持着刚刚的动作。

        睫毛像蝶翅一样颤动了几下，少年轻轻捏了捏指尖，放下了手。

        赵敬带着赵远之走了过来，说：“我还以为你跟他们是一起的，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少年低着头不说话，赵敬也没办法，只能任由他在阴影里站着。

        宅灵走了过来，没什么情感的说着：“地府那边的人说了，赵远之怨气已了，赵家的魂都可以去投胎了，你们走吧。”

        赵敬斜眼看过去：“您老不生气？”

        宅灵哼了一声：“怎么会不气？好好一家子被你们闹得鸡犬不宁。”

        赵远之从赵敬身后歪着身子问道：“宅灵，我们走了你是不是也就没了？你是守着死后的我们的，你之后呢？”

        宅灵气得直杵拐杖：“还没那么快消失，毕竟我也是个灵，你们投胎去吧。”

        赵远之犹豫道：“可我还想再见见娘。”他还是想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是什么想法，是原谅还是记恨。

        宅灵：“在你的牌位放回去的那一刻，她执念已了，现在去投胎说不定还能遇到。”

        赵远之连连点头，宅灵轻挥一下手，赵宅的魂魄开始淡出这个小世界，看着从脚下开始透明的身体，赵敬微微冲宅灵行了个礼，说：

        “我知道宅灵是属于家运的一种灵，不仅流淌在血缘中，还印在魂魄里，来世再见，到那时，还望您守着远之。”

        与宅灵说完，又趁着最后一刻对赵远之说：“下辈子，希望能做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兄弟，让我能弥补你。”

        后者很不是滋味地扭过头，沉默不语。

        宅灵抿着嘴没有说话，转过身去叹了一口气。

        赵家宅子里的亡灵往生，自封了几个世纪的执念怨念消逝，迎接他们的将是一个忘了彼此，却还连着断不了的血脉的新生。

        希望在来生，所处的不是这个只有赵家老宅这么小的世界，而是更加包容的家。

        宅灵四下望了望，奇怪道：“刚刚那个白毛小子呢？还以为能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呢……”佝偻的背影随着赵宅一起崩塌，一个金色的小光点缓缓升起，等着赵家血脉的再一次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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