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六封信：谈心
现在阳光朗照，灼热的温度被山间清凉的气息散去了不少，气候算得上宜人，时间也不早不迟，正是游客最多的时候。
人人来到这里，望着眼前的阶梯，难免也有和他们一样脸上现出恐惧的，但或许是抱着“来都来了”的心情，大多数人还是没停留多久便都老老实实地迈上了楼梯。
于是温芷歆也没再多想，转身招呼了一句：“光在这里看着也没用，还是往上走吧。”说着，又重点看了向子煜一眼，“追寻那么多年，总不能折在这种小事上吧？你看还有小孩和老人往上走呢。”
向子煜撇了撇嘴：“我严重怀疑不管是小孩还是老人，那身体素质都比我们这样的社畜好多了。”
说着，他倒也没再忸怩纠结，挤到扶手边，狠狠瞪了嘲笑他的龙影几眼，在愤怒的情绪鼓舞下开始了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温芷歆便也向奚天笑笑，提步往上走去。
爬山的过程很枯燥，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之前表现得千难万难、满脸纠结，但别忘了，温芷歆可是个背着邮包天天大街小巷跑的投递员，上学时的体育成绩也算得上拔尖，终究是有些身体素质在那里的。
这时爬起来，她的表现可比天天坐办公室的向子煜好多了，没一会儿就跟他拉开了好大一段距离。
奚天不用说，自然是放慢了速度跟着她，帮忙背着包和一些零碎的小东西，时不时递水和帮手拉一把，帅气俊秀又沉默可靠的样子引来了同路不少女孩子羡慕和欣赏的目光。
龙影却是宛如哈士奇，往游客堆里一钻便不见了踪影，一会儿在上面冲着奚天和温芷歆放酸话，一会儿却又跑到了下面，精准定点嘲讽爬了没几段便歇了好几次的向子煜。
等人抬头想骂他，才发现他又不知钻进哪个旅行团里，去勾搭或孤身或与朋友结伴而行的可爱女孩子了。
收回追着龙影往上跑去的目光，温芷歆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爬到了一处延伸出去的观景平台。
不少人都选择在这里稍作休息，在各个长椅上坐下喝水吃东西、去找各种好看的角度拍照留念，或者只是纯粹倚着栏杆观景，再情不自禁地冲着对面遥远的山麓发出一声声长啸。
倒是很有种把尘世的一切烦恼都放下了的感觉。
不过说起来，爬楼梯这种不需要多少思考的机械式运动，对于理顺一些纠缠很久的思绪倒是的确挺有帮助的。哪怕没法真正解决，光只是让人暂时忘却了一切，这一趟劳累倒也都算得上值得了。
她这分析着别人的思绪正想得出神，奚天却是见她一直看着那边，便伸手递来了水杯，边开口：“去看看？”
温芷歆一愣，却是微微蹙眉：“我们又不是真来这里玩的……”
奚天却不放弃，冲下面的阶梯扬了扬下巴：“他自己都不着急。”以他的眼力，轻松就能从众多小黑点般的游客中找到那不顾形象地坐在路边喘气的向子煜。
大概猜出他看到了什么，温芷歆不厚道地笑了起来：“现代年轻人很多都是这样的，就别为难他了。”
说着，她边也没再抵触，乖乖被奚天牵着走上了观景平台。
不愧是被挑出来特意修建平台的地方，这里简直处处都能取做背景，随手一拍就是都市人们向往的绝美的林间山色。
温芷歆倒是没有拍照的兴头，只倚着栏杆深深呼吸了几口清冽的空气，便觉得整个心肺都跟着清朗了许多。
这时却有个戴帽子的年轻女孩在同伴的撺掇下向他们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羞涩的红晕：“那个，能打扰你们一下吗？”
诧异地挑了挑眉，温芷歆冲她一笑：“当然可以，有什么事吗？
被她的态度鼓舞到，女孩“唰”一下从身后拿出一张小小的纸片：“是、是这样的，我跟朋友在拍照，正好看见你们过来……因为你们看起来很般配，我就忍不住……那个，送给你们！”
温芷歆眨了眨眼，下意识接过那张照片，看着相纸上一双相携的璧人，不由有些愣怔，只喃喃着：“……谢谢。”
东西送出，女孩明显轻松了许多，灿烂一笑：“不用谢！祝你们长久！”
红着脸说完，她便立马要拉着朋友逃离，倒是奚天突然很上道地喊住了人，把包里刚才龙影塞过来的一堆糖果和零食分给了她们。
温芷歆回过神，见状有点好笑：“你现在融入人类融入得很不错嘛，看你这样，谁想得到你几天前还暴躁得根本没法好好说话呢？”
闻言，奚天侧目盯着她。
被看得有些羞涩，温芷歆把手里的相纸递给他：“要看看吗？照得很不错呢，那女孩技术还挺好的。”
奚天却没有接过相纸，而是伸手把她落到脸前的一缕发丝别到了耳后。
微凉的指尖擦过她温热的耳后，带起一小片皮肤的颤栗。
“喂！”捂住耳朵，温芷歆很有些气恼地小声抗议着，却又有些无奈，这家伙总这么有意无意地撩她，也不管别人的心脏受不受得住。
低低笑了一声，奚天伸手拉着她走到栏杆边。
阳光下，他的眸色渐渐暗沉，顿了许久，他终于开口：“之前龙影说，你是我彼此互证心意的恋人……你没有反驳，为什么？”
“什么时——哦，那时候他们说话，我不好去插嘴……”问到一半便想了起来，温芷歆扭过身向着外面，手里把玩着那张相纸，脸颊微红，声音压得很低，“而且，那本来也算是事实吧？”
“既然承认是事实，为什么不告诉我？”
或许因为心里本来就一直在想着这件事，虽然奚天什么都没说明，温芷歆却一下知道了他指的是什么。
她低下头，整颗心也随着一起低落了下去，声音近似轻轻的叹息：“反正你现在也已经知道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带起一弯浅浅的笑容，“而且这种事……本来就是需要我自己去面对的。就算告诉你，也只是多一个人一起忧心……没必要的。”
几近无声地轻轻说出最后几个字，她抬眼看向远方，眸中波光微闪。
沉默了片刻，奚天却突然转了话题：“你觉得我对你的感情是怎样的？”
温芷歆一愣，就听他淡漠的嗓音仍在继续——“只是享受着这些天的相处，等你因为诅咒死去，我就会回到以前的生活里，把所有都忘得一干二净，继续做一个快乐的、无知的，四处惹是生非的信差？”
“我……”温芷歆想说不是这样的，但话到嘴边，她却说不出口。
咬了咬嘴唇，她低下眉眼，目光止不住游移，“我也不想这样……但是，你的寿命原本就更长，我的人生在你悠长的岁月里只不过是……一瞬的流星。”
“温芷歆，看着我。”
听奚天淡淡说了这么一句，温芷歆转回身，抬头看他，却正见到了他眯起双眸，眼里透出无边的冷意，冰寒刺骨，正恰似他此时说出的话——“你以为你在侮辱谁？”
恐惧慢了一瞬才从背脊爬上来，比那先一步攫取住她全身血液的是下意识感受到的坚冰般的寒冷，刺痛皮肤、眼球、肌肉和骨髓。
脸色霎然变得惨白，她艰难张开嘴，在牙齿碰撞发出的“喀喀”声中竭力吐出话语：“我、我不是……”
“别怕。”奚天放缓了声调，轻轻说着，边伸手过来轻抚她的脸颊。
是很温柔的安抚动作，但冰凉指背轻轻划过皮肤带来的颤栗感却只让女孩抖得更厉害了。
仿佛对她的恐惧毫无所觉，男人眼眸微垂，继续轻言细语地说起了仿佛闲聊一样的话：“那小子今天一直暗戳戳地试图隔开我们，你发现了吗？”
说不出话，温芷歆在竭力控制自己停止颤抖的间隙轻轻点了点头——她确实发现了，早上和向子煜见面的时候，他就是一副有什么话想说的样子，这小半天以来也都在努力破坏他们的独处。但他做得并不明显，而且基本也没成功，温芷歆便顾虑着同事的关系，没有说什么……
原来奚天也发现了。
得到回应，奚天轻笑一声，接着往下说：“从这一点看，他倒是没有我之前想的那么懦弱，至少还在试图保护你。”
没听懂，温芷歆抬眼看他，乌黑眼眸湿漉漉的，仿佛刚被水洗过一般，其中盛满疑惑。
咧开嘴唇笑了起来，奚天目不转睛地低头看着她，暗沉的眼里看不到一丝色彩，冰凉的手指往下移，轻轻搭在了女孩纤长的颈间：“他看见了我的眼神，在我……思考要不要吃了你的时候。”
全心专注盯着他的眸子猝然睁大，指下隔着一层薄薄皮肤的规律脉动骤然急促了起来。
笑容愈深，他一点点收紧了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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