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Chapter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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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旭看她动心了,又道:“如果你同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开始。”
车里又下来了一个摄影师,他拿着相机。
林笙比较谨慎,她拿出手机给c国办事处打了一个电话,核实一下陈文旭的身份,听到c国办事处提供的确认信息,林笙松了一口气。
“可以文字采访,拍照片也可以。”林笙还是放不开,“可以录一下孩子们的生活,不要录我,我不想上镜。”
陈文旭明白,他道:“那我们开始?”
林笙接下来也没什么事,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点点头:“开始吧。”
摄影师打量了一下林笙,她满头大汗,袖子撸起,有个小孩正拉着她的手和她说话。
他觉得这是个不错的素材,然后举起相机,将这张照片拍了下来。
林笙和小女孩说了几句话,然后指了指那个简易的会议室,接着对陈文旭说:“外面太晒了,去里面?”
陈文旭点点头,他让摄影师在外面拍一下孩子和营区的全景。
“不好意思啊,这里面有些简陋。”两人坐定后,林笙突然有些局促。
“没关系。”陈文旭拿出一支录音笔和一台笔记本电脑。
一切准备妥当后,他问道:“林小姐毕业于哪一所学校?”
“s大。”
林笙回答的很简洁,她坐姿端正,好像是一个小学生。
陈文旭看见她的拘谨,不禁一笑:“不要这么拘束。”
林笙“哦”了一声,尽量放松自己。
“当初为什么选择来s国支教?”
林笙不是很喜欢别人问这个问题,她遮遮掩掩:“不好意思,我不想回答。”
作为记者,陈文旭敏锐地捕捉到了林笙的情感变化。
林笙又道:“你可以选择问别的。”
他扶了扶眼镜,然后道:“s国内战爆发后,局势陷入混乱,在那一段时间,你的心态是怎样变化的呢?为什么会选择留下来呢?”
林笙想了想:“内战刚开始爆发的时候,我在萨特。当时情况很危急,所有的一切都被破坏掉了,我和朋友以及学生只能去防空洞。其实一开始我特别想回国,大使馆也联系了我。可是我后来不想离开这些孩子,既然我的职业是老师,我就要为自己的学生负责。”
林笙没有一丝情感波动,仿佛在述说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这是陈文旭第一次在国外进行采访,也是第一次来到一个处于战火中的国家,在来到马格里布之前,他去过其他的城市,断壁残垣,战火冲刷了一切。
林笙言简意赅地说了这些,看似很平淡,但他知道这些话背后有多么惊心动魄。
视频通话的铃声响了起来。
林笙看了眼自己的手机,是维克多。
她有些手抖。
“不好意思,我可以先接一下视频吗?”
陈文旭的位置刚好可以看见林笙的手机屏幕,他移开眼睛:“当然可以。”
林笙接通后,看到了维克多,他的头发看起来长了点,但还是短短的寸头,脸上的胡渣冒了出来,面颊处有一道红痕。
看到林笙后,维克多一下直起身子,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林笙看他笑了起来,也跟着笑了。
两人傻乐了半天,把旁边的陈文旭都看呆了。
维克多已经换了一个新的住处,从窗户向外望去,漫天黄沙。
他忙里偷闲给林笙打了个视频,其实一开始他在思考会不会太突兀,但还没等脑子做出指令,他的手已经拨了过去。
林笙的脸特别红,视频里可能看不出来,但是陈文旭看得一清二楚。
维克多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容:“好久不见。”
确实很久没有见到彼此的面容了。
“你现在在营区?”
林笙点点头,然后道:“我在接受采访。”
“那我会不会打扰你?”
林笙看了一眼陈文旭,陈文旭听不懂西语,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
林笙问道:“我想和他说会儿话,会耽误你的时间吗?”
陈文旭摇摇头:“我的时间很充足。”
维克多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的眼神一变,然后问道:“你旁边的人是记者吗?”
林笙向他介绍了一下,陈文旭向维克多点头示意。
“他是c国真理报的记者,这次负责采访我。”
维克多看着陈文旭坐在林笙旁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一阵烦闷。
林笙问道:“你现在在哪儿呢?”
视频那边的风声特别大。
维克多让她看了一眼周围:“在宿舍。”
宿舍的陈设很单调。
林笙托着脸聚精会神地看着维克多:“你大约什么时候回来呀?”
听她这么问,维克多心里的烦闷感消失了一半,他道:“我也不清楚。”
这次换林笙郁闷了。
看林笙不开心,维克多心情更好了,他表面不露声色:“不会很久的,你想让我尽快回去?”
林笙听他这么问,心里一紧:“营区的小孩儿都挺想你的,我替他们问问。”
“真的?”
林笙说谎的时候往往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她低下头,装作看自己的手指:“对啊。”
维克多的眼睛里面仿佛有蓝色的风暴,他按了按太阳穴,又恢复了平时的模样:“那你告诉他们,等我回来一定会来看望他们的。”
尤里在门口敲了敲门:“大尉。”
维克多看了他一眼,接着他对林笙道:“我有点事,有时间再和你联系。”
林笙心里有些不舍,但又不能表达出来。
“好,有时间联系。”
两人挂断后,林笙不好意思道:“久等了,久等了,我们继续吧。”
陈文旭问道:“他是你男朋友?”他看到了维克多穿的军服,上面的r国国旗特别醒目。
“不是,不是。”林笙连忙否认,“只是普通朋友。”
“我来的时候看到门口驻守着r国的士兵,他们看起来并不是维和部队的军人,为什么会和营区有联系呢?”
“我们这个营区是由联合国组织建造的,r国军区为我们提供了很多帮助,这是自发的人道主义行为。”林笙看了看在烈日下暴晒的士兵,“我很感激他们,如果没有他们,营区的建造不会这么迅速。”
“这里的儿童来自哪里?”
“都是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来自萨特和马格里布。”
“可以问你一个私人问题吗?”
“可以。”
“家里人对于你现在这个时期留在s国是怎么想的?你的父母支持你吗?”
“一开始并不支持,尤其是我妈妈。”林笙垂了垂眼,“我爸和我妈妈都特别担心我,其实我心里特别愧疚,当初来当志愿者也没有和家里商量,就独自一人来到了s国。战争爆发后,我又留在了这里,家里人很担心,让我快点回国,但我没有。”
林笙叹了一口气:“我一直觉得家人不理解我,总是想让我走上他们安排的道路。”
“至今家人还在生你的气?”
林笙否认:“前段时间他们同意了我留在这里。”
陈文旭看着电脑,接着又问道:“可以和我聊一下战争开始的时候你在萨特的经历吗?”
“很震撼。”林笙的眼前好像浮现出了萨特的一切,“很残酷……我以前很喜欢看战争片,看着电影中厮杀的大场面就有一种热血沸腾的感觉。但现实根本不是这样的,在战场上,普通人只会感觉恐惧,只想活着。战争刚开始的时候,我正在我的朋友家中,天还没亮时,叛军就发动了攻击……我们四个人逃到了防空洞,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防空洞的样子,人很多,大家都很惊慌。在防空洞待了一段时间后,我接到了学生宿舍打来的电话,他们向我求救,然后我去学校找他们。”
“你不害怕吗?那时候外面很危险吧?”
“害怕呀,但是学生向我求救我也不能不去呀。”林笙停顿了一下,她感觉眼睛有些酸,“当时学校有一栋小楼,用来充当学生宿舍。我到学校的时候,看到宿舍楼已经被炸弹炸掉了一部分,只有给我打电话的那几个学生活了下来。”
键盘声有节奏地响着。
“我带着孩子们准备回防空洞,在路上遇到了叛军。”林笙想起那天就感到后怕,“叛军与r军的一支小队发生了枪战,当时我差点就被石块砸死了,幸好一个军人救了我。”
林笙不想将维克多的信息说出去,战争时期,还是小心一些好。
“后来这支小队护送着我们去了防空洞……”林笙想到了华特大厦,“很多人都死了,死在了叛军的炮击中。我们无处可去,只能在防空洞里面待着。政府会给防空洞的人们送物资,我和我的朋友也受到了r军的许多照顾,再后来叛军就攻进了萨特……萨特守不住了,军人和民众只能撤离。我们这些人在军队的护送下离开了萨特,来到了马格里布。”
陈文旭摘下了眼镜,他揉了揉眼睛。
林笙注意到他的变化,连忙道:“陈记者,你怎么了?”
陈文旭歉意一笑:“有点累了。”
林笙说的这些话让他心里钝钝的,说不上来的难受。
“后来你和救你的军人见过吗?”
林笙嘴角勾起一丝笑:“见过……他帮了我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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