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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问水


二人返回扬州时,还未进客栈落脚,便在门口遇到了特意候在这里的老船工。李忘生这才想起来之前已付了订金给这位老船工,后来急着救人还未告知他要耽误几日,结果老船工左等右等等不到李忘生来,只得听从他之前所言,上有间客栈来找人了。谢云流倒觉得如此也好,当场决定即刻出发前往藏剑山庄,李忘生知他定是因为时日将近,已是技痒难耐,便也不再推辞,将流云和星隐交托给掌柜的之后,两人便匆匆上路了。

        所幸这一路顺风顺水,李忘生有些不适应海上颠簸,下了船只觉得脚步虚浮,定了定神才跟上谢云流的脚步。船方靠岸,便见到已有衣着鲜亮的藏剑弟子候在码头,几番交谈后方知他们两个是最后赶到的,其他手持剑帖的人早已住下。谢云流急不可耐地抓着这个弟子细细打听起都是哪些人物,那个弟子也一一向他说来。

        此次名剑大会邀请来品剑的一共有六位,但最终持帖而来的却只有五位。

        首先是天下闻名的“剑舞”公孙大娘,这位人物谢云流已经见过了,便随口打听起公孙大娘入住的厢房,那个弟子本来还有些推辞,见谢云流眼中只有胜负并无旁的什么,只得委婉地提及公孙大娘住在南面天泽楼旁的东厢房中。

        然后是少林达摩堂首座灵善,但是出席之人是少林方丈门下俗家大弟子李君延。这名号一出,谢云流眼中一亮,只对李忘生说道:“师弟,都说「天下武功出少林」,这个人物我必定要好好会一会。”李忘生只笑不答,倒是给他们引路的藏剑弟子面露难色,说道:“那位客人住在君风院内,与两位道长同住,但是旁边是庄内重要之地楼外楼,还请道长手下留情,不要引起庄内恐慌。”

        再然后是唐门门主唐怀仁,谢云流对此人并不熟悉,只隐约听闻唐门武功诡谲多变,多以暗器机关见长,便只是在心里暗暗记下了这人居在天泽楼旁的西厢房中。

        最后便是一位不过十二岁的少年拓拔思南。关于此人,那位藏剑弟子也不甚了解,江湖中也未闻此人名号,只说是位个子不高,也不爱说话的少年。听庄主叶孟秋所言,似是师从“剑魔”萧武宗,方从塞外回来,只带了一柄长剑和怀中剑帖,便孤身一人上门递帖了。如今这人独自住在远离众人的断桥旁厢房内,似是不想与旁人接触。

        一番指引后,这位藏剑弟子便领着两人进了君风院,往相对安静的西厢房去了。

        用过晚膳,谢云流就按捺不住心情,提着剑便往外走,而李忘生见他们住的西厢房独门独院,确是僻静之处,便在院中扫了一片净地出来,取了蒲团端坐其中,自顾自修习坐忘心经。接连几日恶战不断,虽然他强打精神维持,但到底还是损耗太多,如今既是住进了藏剑山庄,也算是能够安下心来,不自觉便有入定之势。是以叶如袖在院外问了好几声,里面都无人应门。

        叶如袖用目光询问了一旁巡夜的藏剑弟子,只道是纯阳两位道长确是在此下榻,但不知为何无人应声。在院外踱步绕了几圈,叶如袖还是提着重剑便往里走,方踏入内院,就看到端坐在一旁的李忘生,一时竟失了神。

        本以为入夜便不会有客上门,李忘生只着了宽松的素白道袍,长发落在肩上并未束起,垂眉敛目,仅眉间一点朱砂让整个人有了颜色。月光朦胧如纱,罩了他一身,纯阳坐忘心经淡蓝气息萦绕周身,这让从未见过修道之人的叶如袖惊得退了几步。不想这一退,便惊醒了眼中人。

        “叶少侠?”

        睁眼时见到握着重剑的叶如袖时李忘生还是有些惊讶的,马上又反应过来自己如今有些失态,只得赶忙起身,想寻了什么东西束发,却只见到彼时借来寻人却一直寻不得时机归还的叶如袖的发带。从怀中取出发带时还有几分迟疑,李忘生只得先行了一个道家之礼,开口说道:“忘生礼数不周,让叶少侠见笑了。忘生未想到此时还会有客上门,叶少侠的发带改日必将洗净送还。”说罢,动作利落地将长发扎了个马尾束起来。

        叶如袖倒是爽快得很,他剑眉一挑,弯嘴就笑:“我瞧着很适合李道长,总归不是什么名贵之物,李道长收着也好。”

        李忘生心里念着那发带掐金嵌银的,无论是用料还是刺绣都是极好的,只能说不愧是藏剑叶家,这般贵重之物也能随手送人。

        “叶少侠是来找我师兄的?师兄用过晚膳就出去了,少侠若是想要交流武学不妨明日趁早?”

        闻言,叶如袖倒是露出了惋惜的表情,但迅速又恢复了笑容,“既然谢道长不在,那我便与李道长交流吧。”

        “这……忘生此次陪同师兄前来只作观战,并未参战。”

        “无妨无妨。”叶如袖已是压低身躯,蓄势待发,“藏剑叶家四季剑法也颇为精妙,李道长还未见过实属可惜了,不是么?”

        “如此,便请教了。”李忘生也不再推辞,取了剑,柔声笑道。

        藏剑四季剑法绝妙之处在于不同的武器在手,能使出不同的武学招式。叶如袖武功功底极好,持重剑时使出山居剑意招式,攻守有度,借巧劲便施以重压,稳如山便回防补招,这与纯阳灵巧飘逸的剑术大相径庭,李忘生或守或攻,一时之间节奏竟被叶如袖把控着。只见他回身斩来,势如千钧,李忘生便借力压低剑锋,自他背上旋身翻过,刚想刺回一剑,又被他举重剑拦住了。

        退后了几步,李忘生并指轻抚过剑身,隐约有湛蓝剑气溢出,反手挽起剑花,再次挺身向前。叶如袖心底欢喜,快速收了重剑再抽轻剑相抵,剑光四射中映得那人面容生光,他不由得笑道:“李道长看好了,这行云流水的招式可是藏剑的问水诀。”

        说罢,细剑一挑,绕过李忘生的长剑,循着他的腕子向上。李忘生收放自如,足尖轻踢剑柄,旋身换手,解了叶如袖的纠缠之势,复又收回剑气,只凝于剑尖。两人方站稳,剑招又相对而出,叶如袖翻手转剑,才缠上李忘生的长剑后又迅速弃轻剑使出重剑,利用回身劈斩的劲头收剑回鞘。几个来回下来,李忘生顿感吃力。

        又是一个近身换剑直挑,李忘生回身不及,重剑剑锋自肩颈向上,他灵机一动,侧身抽了叶如袖鞘中轻剑相抵,不想叶如袖顺势换招,旋身劈砍而来,两人距离靠得太近,卷起的剑气连着李忘生的道袍中衣一并划破,最后还挑了那束发发带,顿时他一头墨发披散开来,惊得两人皆收回了架势。

        呆愣了片刻,李忘生负剑俯身,笑着说道:“叶少侠天资聪颖,是忘生不敌。”

        这才把叶如袖的意识唤了回来,他匆匆收剑回鞘,一摸腰间发现自己的轻剑还在李忘生手中,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如袖冒失了,这下还把李道长的道袍划破了,要不……要不李道长先穿如袖的外衫吧?回头我让绣娘给你补上。”

        李忘生微蹙眉,只觉得似有不妥,刚要出言回绝,不想叶如袖二话不说直接脱了外衫抖开,便往他身上罩。下意识退了一步,脚边踩到了那条已然断裂的发带,只一瞬的迟疑,那件绣金牡丹宽袖窄腰的外衫就裹了上来。

        “叶——”“啊,还有这个。”

        抬手又是抽了额间描金抹额,叶如袖倒也不觉哪里不妥,动作熟练得挽起李忘生的头发便扎,李忘生方要拦,却听到叶如袖似有似无的羡慕之音传来:“如袖自小和姊妹们一同长大,从未有过兄弟,幼时阿姊帮我梳头时还觉得不好意思,总念着以后也要帮阿姊梳头盘发。可阿姊们各自嫁人或是离家,家中又只剩如袖一人了,如今能够帮李道长束发,倒也是圆了如袖心中念想。”

        闻言,李忘生便也不再拒绝,待叶如袖束发终了,才俯身拾起了那已然断裂的发带,惋惜道:“只是可惜了叶少侠的发带,到底是忘生的不对。”说罢,连同发带和轻剑一并递给了叶如袖。

        叶如袖倒不觉得可惜,他只是弯着眉眼接过,寻思着自己这身白金配色的外衫穿在李忘生身上也太合适了,便盛邀道:“听闻李道长好茶,藏剑山庄有上好的西湖龙井,如袖想邀李道长一同品茶,全当做是赔罪,可好?”

        他的邀请很真诚,礼数也周全,李忘生也想不出拒绝的理由,便颔首同意了。

        临水小亭,红泥小炉,素手烹茶,品的倒不一定是茶中滋味,也可是天地风景,人生百态。

        藏剑叶家富甲一方,门中生意做遍大唐各地,更有外域商贾闻名而来结交。叶如袖虽说并非本家亲族,但也算是旁系远亲晚辈中的佼佼者,又有六个姊妹疼爱,从小也算是锦衣玉食长大,但偏生爱剑,也爱铸剑。整日整日便往剑炉里钻,非要弄得自己灰头土脸地出来才满意,因而性子养的是自由潇洒。李忘生本就安静,确是很好的听众,偶尔的出言也是温柔周全,两人不过交谈数言,叶如袖便已把李忘生当成毕生知交,家底抖尽。

        “……然后阿姊便说我这样的人以后肯定没有哪家姑娘看得上我,毕竟谁愿意嫁给一个天天把自己收拾得黑漆漆的相公呢?”

        “忘生见叶少侠知礼守度,又有风骨,不必妄自菲薄。”

        “我家阿姊可不这么认为。”叶如袖盘腿歪坐着,一手托头,一手摸着紫砂茶杯的杯沿,看着李忘生的眼睛笑意深切,“还未谢过李道长救命之恩,如袖都听静静姐姐说了。”

        “只是举手之劳罢了。”李忘生思及自己当时不察中毒,实在不愿承情,“忘生学艺不精,全靠师兄出手才能全身而退。”

        “谢道长的武功如袖也素有耳闻,如此听来想必是很好的了!”

        “师兄……自然是极好的。”李忘生垂下了眼眸,真心实意地答道。

        “真好,如袖也想要有个兄长。”言语恳切,叶如袖的手指沾了水,在桌上随意描画着,“如袖是家中末子,大姊的孩子都快跟如袖差不多大了,辈分被抬得很高,但是没什么同辈的兄弟,也攀不得本家的亲,随意去认人家师兄师弟的。”

        眸光收敛,李忘生心中暗自在想,都说藏剑叶家开枝散叶宗亲甚多,但对于旁系远亲而言,到底还是会觉得血脉隔得远了关系自是亲疏有别,即便叶庄主并无此意,但对于拘礼之人而言,那就是隔山隔水的差别。

        “不如,如袖便在此认李道长做义兄吧!”

        李忘生一口茶差点没含住。他连连摆手,咳了几声才缓过劲来,急道:“叶少侠少年意气,但忘生愚钝又学艺不精,此次下山只是给师兄作陪,担不起叶少侠「义兄」之名。”

        “我瞧着李道长就很好。”叶如袖眯着眼笑了笑,手中描画动作一顿,“不过既然你不愿,如袖也不勉强。”

        之后两人又循着其他聊了起来,待到夜深露重,叶如袖方才送李忘生回去。

        倒是谢云流早就归返,见屋内没人,问了守在外院的巡夜弟子方知人被叶如袖请去了,又听闻李忘生走时穿着叶如袖的外衫还用其抹额束发,一时气不打一处来,连去寻人的想法都没了,早早便睡下了。是以李忘生回来时,只得见谢云流背身睡去的身影,还来不及跟他说道藏剑四季剑法精妙绝伦,便只能自行收拾敛衣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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