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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中毒


门外噼里啪啦一阵刺耳的巨响,连鹊枝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发觉自己一条胳膊横在南忘卿肚子上,一只脚压在她大腿上。

        南忘卿似是也被这阵巨响吵醒,长睫微颤,缓缓撑开眼皮。

        她睡眼惺忪,神情迷茫,如同初生始见混沌天地的婴孩,天真又不知所措。

        连鹊枝觉得她这幅可怜见的模样实在惹人疼爱,心里微微发痒,不由得多看了一会儿。

        直到南忘卿动了动身子,她才想起把一手一脚从人家身上放下来。

        她做贼心虚,掀开被子越过南忘卿跳到地上,边穿外衣边调侃道:“这贼头的老巢别是让火炮给端了吧,咱们还没见着人呢。”

        听见这一句,南忘卿“哗”地一个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连鹊枝撩开帘帐,推开窗户看了看,只见薄暮冥冥,四下灯火亮起。大概是真的过于劳累,她们一觉从白天睡到了晚上。

        连鹊枝关上窗户,安抚南忘卿道:“我瞎说的,他们在外头围着篝火,喝酒吃肉放鞭炮,热闹得很。也不知道是什么事高兴成这样。”

        两人收拾整理好,甫一走出客房门,就被早早等候在此的七八个兵丁满脸堆笑地迎走了。

        杜旨腾今天在寨中大摆长席,上下兵丁依次序落座,举寨齐欢。这种时候,被关押在土牢中的人也能分得一杯羹。

        依照惯例,是杜旨腾坐在主位,华奔和甘不动面对面坐在离主位最近的次席上。

        不过今天,他两人又一齐往下挪了一个位置,把最近的座位留给了南忘卿和连鹊枝。

        南忘卿随意挑了一个位置,走到华奔身边落座了。

        甘不动把自己的座椅往边上挪了挪,正等着连鹊枝坐过来,就见她噔噔噔几步走到对面,拍了拍华奔的背道:“我要和她坐在一起,你上那边儿去。”

        华奔往杜旨腾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默许,便悻悻地带着自己的碗筷换位子了。

        连鹊枝落座之后,察觉到杜旨腾时不时地瞟她几眼,搓着手欲言又止,遂好笑道:“杜大当家好酒好菜招待我俩,有话不妨直说。我脑筋愚钝,可不会察言观色给人台阶。”

        杜旨腾见她主动提起,便也不忸怩地直说道:“连姑娘可还记得,初次来我寨中时,曾许诺过一道菜。”

        连鹊枝长长地“哦”了一声,低头笑道:“羊方藏鱼嘛。大当家厨房带路?”

        杜旨腾兴高采烈地连应了几声“好”,带着她去了厨房。

        连鹊枝拉着南忘卿一起进了厨房,几个兵丁也好奇地凑过去看。

        她见灶台边羊肋、鳜鱼、一众食材已经处理完备,便干脆利落地起火烧锅了。

        连鹊枝解释道:“羊方藏鱼由来已久,一鱼一羊合为鲜。你寨中的厨子不懂得掌控用料和火候,要么就是闷上锅盖一通煮,熬出一滩又腥又膻的烂泥,要么就是熬一会儿换一锅汤,把肉质中最鲜美的部分都舍弃了。成菜索然无味,岂非暴殄天物。”

        连鹊枝舀起汤汁浇到肉上:“须得如我这般,中火慢熬,不断捞去煮出的浮沫,方能留住这上等食材的本味。”

        杜旨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招呼四周兵丁道:“都好好记住连姑娘的话!”

        连鹊枝起菜出锅道:“成了。”

        杜旨腾被盈盈香气勾了魂去,迫不及待地伸出筷子。

        连鹊枝眉头一皱,移开盘子道:“我做的菜,第一口是给你吃的?”

        杜旨腾不甘心地收回筷子,咽了咽唾沫道:“小道长吃,小道长吃。”

        连鹊枝夹起一块肉,左手兜着喂给南忘卿道:“仙姑妹妹,尝尝。”

        南忘卿咀嚼了一阵,眼睛一亮,称赞道:“连姑娘真是我都不知道该找什么话来夸了。这世上还有你应付不来的事吗?”连鹊枝很是受用地笑了起来。

        杜旨腾见状,也伸出筷子想尝一尝。几个兵丁围了上来,对着那盘菜前赴后继地下手。

        吃了一半,杜旨腾护住盘子道:“行了行了,一个二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儿。今晚还有宴席,够你们吃的了。走走走!”

        杜旨腾引着南忘卿和连鹊枝返回长席,一路上恭维称赞不绝于口。

        连鹊枝觉得他殷勤得有点过头,可转念一想,看人下菜、见风使舵就是他们这种人的本性,大概怎么也不算夸张。

        待到众人差不多坐齐,杜旨腾站起身来,举起碗中的酒,高声喊道:“开宴!”

        众人应声举碗饮罢,撸起袖子就开始大吃大喝。

        南忘卿提起筷子,见桌上摆着大盘大盘的荤菜。不是牛头猪肘,就是驴尾羊鞭,一个二个还都是完完整整的。

        她环顾一圈,竟无从下手,最终只好将筷子伸向边角处一盘不起眼的白灼青菜,把它夹到碗中细细咀嚼。

        这盘没人碰的青菜就成了她的独食,她夹一片叶子,能分成十几口下肚。

        南忘卿见席间众人都在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好不豪爽畅快,不免觉得自己有点败人兴致。

        可桌上这些个头比她脑袋还大的肉块,又实在叫她望而却步,难以下口。

        她正踌躇间,连鹊枝就把自己的碗朝她推过来。

        南忘卿低头一看,碗里都是撕成规整小份的肉块,高高摞起,快要摞成一座小山堆。

        连鹊枝带着点得意地向她邀功道:“怎么样,仙姑妹妹,还得是我来吧。”

        南忘卿心头一暖,如她所愿地称赞道:“那是自然,连姑娘心灵手巧,旁人难以企及。”

        连鹊枝被她夸得心花怒放,仰头爽朗一笑。

        杜旨腾听见她这阵笑声,只道她是吃喝高兴了,于是乘势举起碗中的酒,面朝她道:“连姑娘,我老杜敬你一杯。”

        连鹊枝的笑声戛然而止,拉长了一张脸去看他。他手背直发毛,却还是只能不尴不尬地把碗举在半空中。

        连鹊枝收回眼神,拉过酒坛子,给自己面前的空碗倒满了酒,随后抬起碗朝杜旨腾一扬。

        没等杜旨腾把碗递过去和她碰一碰,她就自顾自地昂头一饮而尽了。

        一开了这个头,就不断有人来向她敬酒。连鹊枝也是来者不拒。

        几个当家和小头领敬完一轮,连兵丁都大着胆子上来敬道:“女侠,多亏你们来了,我们才能在这非节非年的寻常日子里大摆宴席,吃肉喝酒!我敬女侠一杯!”

        几番下来,连鹊枝面色已经有些泛红,把手支在桌上杵着额头。

        南忘卿低头吃着她给撕的肉,吃到一半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便把碗推回给她道:“连姑娘,你吃。”

        听见她的声音,连鹊枝一下子把脑袋竖起来,顺手从就近的盘子里抓了一只虾,边剥边道:“可是我腾不出手来。”

        南忘卿思忖了片刻,开口道:“那你等会儿再吃吧。”

        连鹊枝立马把虾一丢,撒泼打滚似的委屈道:“你就不能喂我一口?”

        南忘卿颔首一阵轻笑。她笑停了,收敛好颜色,才拿起筷子道:“能,能。”

        她用连鹊枝的筷子夹起一摞肉,左手兜在下面,喂进她嘴里。

        连鹊枝脸颊泛红,喝下去的酒仿佛也蒸腾成水雾笼罩在眼中,映得她一对墨色的瞳仁更加发亮。

        她直勾勾地盯着南忘卿的脸,待到后者把筷子放回原处,她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一字一句呼出氤氲酒香道:“真好吃。”

        南忘卿还没开口问她要不要再吃点儿,就见她脑袋一沉,不偏不倚地砸在自己肩膀上。

        连鹊枝埋着头,闷着声音不晓得嘟哝了句什么。

        南忘卿低头问道:“连姑娘,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连鹊枝把脑袋转出来,侧靠着她的肩膀,两手勾着她的手臂,晃了晃道:“我说,你别叫我连姑娘了,叫我鹊儿吧,家里人都这么叫。”

        南忘卿答应道:“好,鹊儿。”

        连鹊枝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南忘卿道:“那你也叫我忘卿吧。”

        连鹊枝一下坐直了身子,瘪着嘴摇头道:“我不要,我就要叫你仙姑妹妹。这世上叫你忘卿的有多少人,叫我鹊儿的,可是一个巴掌就数得过来。”

        她说着就伸出自己的巴掌,使劲张开五指,仿佛要叫南忘卿领教领教。

        她见南忘卿半晌不回话,便转头凑过去,委屈地质问道:“你不依我?”

        南忘卿连忙按下她高举的巴掌,柔声细语地哄道:“当然依你。只要鹊儿高兴,我什么都依你。”

        连鹊枝喝过酒之后,举止比往常更加放肆,仿佛褪去了先前那副道貌岸然、以礼相待的面目。

        她放开手脚,大着胆子在南忘卿身上揪来蹭去。南忘卿哭笑不得,却只能任她摆布。

        华奔酝酿良久,举起碗道:“二位姑娘,我从前只在话本里看过那些传奇故事。没成想当今世上,真有你们这样风姿出众、欢若平生的金石之交。你们二人将来一定能相携并肩,在武林□□同闯出一番天地!”

        “哎,”连鹊枝伸手去拿碗,“就冲二当家的这番话,我也得跟你喝上一杯。”

        南忘卿连忙伸手扶住她道:“不能喝了,再喝就醉了。”

        连鹊枝闻言,乖乖地松手撒开了碗。

        甘不动见状,也上阵替二哥撺掇道:“我从前在这山林之中敝帚自珍,今日坤衡道长的功夫算是让我开了眼了。连姑娘的点拨,也是鞭辟入里,一针见血。”

        华奔接过话头道:“是也。两位的神采,不免让人想起当年名噪一时的芳幽谷双姝。”

        南忘卿一听这种来头不小的名号就颇有兴趣,向前探身问道:“何谓芳幽谷双姝?”

        甘不动解释道:“芳幽谷,乃是历代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的修行医家。当世武林,几乎无人能出其右。除医术外,又以美景、美人、美酒闻名四方。”

        他晃了晃酒碗:“芳幽谷双姝,便是上一任谷主康仰的弟子——樊馥,单简。她二人为同门师姐妹,总角之交,谊切苔岑,俱都天资卓著,让芳幽谷的绝学煊赫一时。只可惜,天不遂”

        华奔连忙打断道:“够了够了,说那些晦气的做什么。小道长和连姑娘自然不会如此。”

        南忘卿被他勾得好奇心大作,正要继续追问,华奔和甘不动就齐齐举起酒碗道:“我们敬两位姑娘一杯。小道长,你总不忍心看连姑娘一直喝下去吧?”

        南忘卿见连鹊枝眼神朦胧,看上去晕乎乎的,不由得心生不忍。

        她拉过酒坛,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抬到嘴边。华奔和甘不动聚精会神地等着看她接下来的动作。

        南忘卿撇着嘴看着手里的酒,微微蹙起眉头。她索性把心一横,捏着鼻子憋着气,一通灌下肚去。华奔与甘不动当即拍手叫好。

        待到她喘过气来时,霎时觉得鼻腔、喉头、肠胃都在灼烧,满心的疑惑都是,这世上怎么会有人爱喝这种东西?

        可她喘息片刻,细细回味时,竟真从唇齿的辛辣苦涩中咂摸出了一点醇香。这感受令她觉得怪异,甚至想再来一碗尝尝。

        宴酣至极,更深露重,虫鸣鸟叫都渐渐湮息。

        兵丁们三三两两相互搀扶着散去,醉得走不动的,就索性趴在长席桌边睡下。

        月落日起,东曦既驾。

        南忘卿被晨光唤醒,费劲地撑开眼皮。她一睁眼,面前就是昨天那些大盘大盘的荤菜,还有几个东倒西歪的酒坛。

        在她肩上歪头靠了一夜的连鹊枝伸了个懒腰,晕头转向地直起身来。

        这两人用如此拧巴的姿势强撑了一夜,此时是一个肩酸,一个颈痛。

        南忘卿揉着肩膀活动了两圈,待到思绪和眼神都恢复清明,她突然想起正事,“噌”地一下站起身来,走到杜旨腾身边,用力把他晃醒道:“大当家,大当家,孙大宝现在何处?”

        杜旨腾眯着眼睛梗起脖子,含糊不清地道:“小道长,你别急,我这就叫人把他带来。”

        他抬手招呼来一个昨夜巡岗、未参加宴席的兵丁,吩咐道:“你,去把孙大宝带出来。”

        趁着兵丁去找人的空档,南忘卿调整内息,重提精神。

        南忘卿偏头去看连鹊枝,她近来昼夜颠倒劳碌,比她们初次相遇时憔悴了不少,南忘卿不由得心生内疚。

        她想,人家也是有名有姓有师门,有大好韶华的姑娘,没道理和她一起来这山林寨中受罪。

        可正因没道理,她的相伴与关怀才更显难能可贵。

        南忘卿暗道,下山一趟结交到你这样的朋友,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此番一别,天涯海角,只盼他朝前路与君重逢。

        南忘卿有些不舍地开口问道:“鹊儿,你今日下山之后,是要直接回师门复命了吗?”

        连鹊枝饮下一杯清茶,还是觉得头疼难耐。

        她缓缓转动着杯沿,拇指细细摩挲着杯口。

        静默良久,她把杯子一放,回答道:“是啊。怎么,仙姑妹妹舍不得我?”

        南忘卿别过头道:“哪儿的话,我只是想说,”临别之际,她觉得赠上梅忘舒那日对她说的话最为合适,“江湖路远,各自珍重。”

        连鹊枝“噗嗤”一声笑出来。南忘卿觉得难为情,心道这种话果然不适合小孩子说。

        可连鹊枝看向南忘卿,渐渐就平息了笑意,只定定地盯着她。仿佛要把她的眉眼口鼻都拓印下来,塞进脑海里封存。

        两个人各怀心思,一时无话。

        忽然,远处跑来一个踉踉跄跄的兵丁。那人奔至近前,还是要死不活地喘着粗气。

        杜旨腾跟着他的大呼大吸,一颗心都提了起来,酒意顷刻烟消云散。

        南忘卿突然产生一种不大妙的预感,缓缓站起身来。

        那兵丁喘到能说清几个字,才颤颤巍巍地宣告道:“孙、孙大宝,他好像中、中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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