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神明张开嘴：“我叫————”
从他说出第一个音节开始，安琳就觉得脑子像是被什么重重击过，却又像是被扔进了柔软的羽毛被里，晕眩感一阵阵袭来，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
眼睛、鼻子、嘴巴、耳朵下面都痒痒的，有什么液体留了下来。
安琳抬手挠了挠，只摸到一片黏腻。她把手凑到眼前，看到上面满是猩红的颜色。
她这是怎么了？流血了？这是怎么回事？
意识彻底陷入迷蒙，不知过了多久，安琳仿佛溺水后猛地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惊惧地坐起身，大口大口喘息着。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她是突然晕过去了吗？呆愣了一会儿，安琳重新想起房间里除了她，还有另一个存在。
她抬起头，看到那个站在不远处，正目不转睛盯着她的神。
“我刚才……怎么了？”她迷茫地问。
神明没有任何感情地视线锁定她：“你听到我的名字后，身体和精神都崩溃了。不过我们的契约还未完成，所以我把你恢复回了完整的状态。”
神明十分自然地问：“在你死前，可以答应求婚，完成契约吗？”
安琳愣住了。
这个信息量有些大，首先是她听了□□字后就……死了？身体和精神都崩溃的意思，是死了没错吧？然后这个神为了完成契约，就把她救回来了？
但是在救回来之后，他就立刻催她完成契约，是想干掉她，收走她的生命吗？
经历过死亡这么恐怖的事，安琳对眼前的神有点心有余悸。
但就算是害怕也不想死，她瑟瑟发抖地问：“我要是不同意呢？”
和她可怕的想象不同，神明没有勃然大怒一掌拍死她，而是问：“你想要什么礼物？我叫，你可以叫我南洛，我要怎么追求你？”
提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安琳讨好地试图拍神马屁：“原来你叫南洛，好名字，真好听！追求的事也不用那么着急，我们可以先聊聊天。”
瞬间回忆起刚才的惨状，她急忙补充：“不聊那种会把我听死的内容就行，毕竟我们还不认识呢，就是要多聊聊天！”
神明停顿了一会儿，很快便表示赞同：“好，聊天。”
他说完这句话后，房间里便陷入了一片寂静，安琳和他大眼瞪小眼地一坐一站，过去了好几分钟都没憋出一个字。
能说什么？“嗨你好，听了你的名字就会死，所以你是邪神吗？”这种问题会不会太直白？
但是问点其他的，她更担心自己会不会再死一次。
所以要说什么？要不问问他怎么来的？她那个简单质朴的召唤仪式真的有用？或者问问他科学去哪儿了？
“外面有东西在找你。”
她还在胡思乱想，神明却率先开口，带给她一个绝对很坏的消息。
安琳惊恐地转过头，看向那扇外界一片漆黑的卧室门。
“什、什么意思？”她嗓音不自觉发抖着问：“外面、外面，对，我刚刚想问你，外面为什么都黑了？”
“我暂时封锁了这里的空间，所以你看不到外面。”
神明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有东西在找你，你要出去见它吗？”
“什么东西？”安琳颤抖着问，恐惧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落：“是刚才的怪物……是社长吗？”
是不是社长真的来找她了？因为她答应了她，一定会回去，所以真的来找她了！
“我不知道，不过可以看一看。”
神说。
寂静、被封锁的空间瞬间消失，安琳重新听见了外界的声音。
重物砸向地面，钢筋坠落后在滚动着，还有人们尖叫的声音，以及不属于人类，来自怪物的嘶吼。
几乎就在那一眨眼间，一阵令人心颤的“咔啦”声响起，紧接着，一条粗壮的，满是黏腻液体，颜色灰败恶心的触手捅穿了墙壁。
在距离她还有不到一米的地方停下，向前探了探，似是无法再伸长。
它缩了回去。
原来人在恐惧到极点的时候，其实是叫不出来的啊。
安琳手脚发软，撑着身体在地上挪腾着往后蹭，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一只巨大的，布满血丝，绝对不属于人类的眼睛出现在墙壁的破洞外，正在充满了恶意地看着她。
找到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安琳心里响起了这句话。
眼睛移开，下一秒，一根尖锐的灰绿色像放大的螳螂前肢一样的东西砍破墙壁，正正对着她的脑袋砍了过来。
安琳连躲避那样的动作都无法做出来，只能呆呆地看着它越来越近。
最后停在了离她眼睛只有几厘米的地方，动弹不得。
腥臭的风带起她额前碎发，她也看到了那个怪物的模样。
那是一个有着两个镰刀一样的前肢，臃肿的身躯，尾端全是触手的怪物。
它的头部还残留着一两分属于人类的痕迹，裂开的嘴里是带着血腥肉末的利齿。
“她的生命属于我。”
被她召唤来的神轻声说：“真可惜，你也被力量压制了精神，既然我们的目的相同，那么只能请你离开。”
怪物飞快收回前肢，像被天敌追赶一般头也不回地逃了。
被怪物庞大身躯遮住的墙壁漏洞里，也映出了外界的模样。
红色，只有红色，全都是一片鲜红。
黑色巨茧被彻底损坏，残留的钢筋缝隙间，满是从天空倾泻而下的猩红光芒。
刚才还是水红色的天，彻底转变成了鲜红，不再留有一丝原来的、正常的蔚蓝。
那抹红深深地印刻在安琳眼睛里，在她脑子里，她再一次感觉到了那种轻飘飘，仿佛一切都离她远去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似乎在变大，身体变得沉重无比，周围响起了让人牙酸的“咯吱”声。
有什么东西在挤压着房间里的一切。
那不是东西，是她。
是她在变化，在变得庞大、臃肿。
变得和外面的怪物一模一样。
大概是曾经经历过一次，安琳勉强还能保有一丝意识，她含糊地，用不知道在哪里的嘴说：
“……我不要……变成怪物……”
哪怕在这样的时候，属于神明的声音，仍旧清晰无比地传进了她的脑海里。
“这是属于人类的进化。”他说。
世界似乎离她越来越远，属于“人”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努力保留着最后一丝清明，安琳拼尽全力说出自己的愿望。
或者是威胁，一个不知道有没有用的威胁。
“……死也不要……变成怪物……如果我，变成怪物……一定会自杀，不完成……契约……”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有一两秒，也可能过去了一个世纪，安琳再次醒了过来。
身上湿漉漉的，黏腻又充满血腥的气味充满鼻腔，安琳慌张地抬起手，一捧鲜血顺着她的手臂淌到了她脖子上。
她像是整个人都泡在血里。
但万幸的是，她的手还是她的手，手指根根分明，手掌上是熟悉的掌纹，连手腕上伤疤的方向和大小都和原来一样。
安琳又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确认还是熟悉的触感，她禁不住喜极而泣。
是她的手，她的脸，她的身体！她没有变成怪物！
“你拒绝了进化，为什么？”
被她召唤来的神站在距离她只有几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问。
安琳迷蒙了一会儿，认真想了想他的问题才回答：“因为我不想变成怪物，只想当人。”
“它们不是怪物，它们是另一个种族，和人类不一样，仅此而已。”
他看着她说：“人类脆弱、寿命短暂，还拥有无数弱点，你不想拥有强大的力量，绵长的寿命吗？”
“不想？”
安琳从地上爬起来，踩着那一大滩鲜红的血液，心里有点惶然。
这都是她流的血？她到底流了多少血？流了这么多血，她竟然没失血过多而死，甚至连冷和头晕都没感觉到，这就是属于神的力量？
“为什么？”
她召唤来的神问她：“人类都在祈求长生和变得强大，你为什么不想？”
“因为我不想变成怪物，”安琳很实在地说：“我不知道外国人怎么样，但至少我们国家的人想长生，想的都是求仙问道，得道升仙之类的，绝对没有变成怪物这个选项。”
原来她坐在地上的时候看起来就很高，等她站起来后发现起码有一米九的神明定定地看着她，语气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情绪。
不再像是一尊毫无感情的神像，多了丝烟火气。
他问：“都是成为不同物种，为什么会有区别？”
安琳心颤了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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