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再遇
海底深处，是绝对的静谧，安静到让人误以为时间静止了。
墨禾侧卧在床上，心不在焉地翻动着法术书简。娇娇在床的另一边练着简单的操纵物体升降的法术，多次失败后有些沮丧，她爬到墨禾身边，问：“教父怎么还不来呀？”
墨禾收起书简，温柔地抚摸娇娇的头发，安慰她说：“他在忙，忙完这阵儿就来看你啦”。
他还会来吗？他真的会帮助她们吗？他是不是忘了她们？他是不是反悔了？他……
墨禾心里没底儿，有誓言法术的约束，墨禾知晓乔莫生没有向任何人透露她们的行踪，可就在刚刚，她感受到了誓言法术的波动，那一刹那她感受到了乔莫生心中的挣扎，最终，他还是没有说。
墨禾有些紧张，也有些恼怒，他怎么可以动摇？人类还是不可信呐。既然他不过来，那就她过去。墨禾起身，拉着娇娇走向圣地。
圣地位于时光球后面，放眼望去是一排排的水晶棺，海淞部落还未苏醒的族人就躺在里面，他们靠着时光球的灵力维持神魂不灭。
墨禾走到离时光球最前侧的水晶棺前，闭目向水晶棺中沉睡的少年注入灵力。
少年被强大的唤醒法术惊醒，移开棺板，坐起身来，长长的睫毛落下又抬起，俨然一副没有睡够的样子，埋怨说：“姐姐，你怎么这么早就叫醒我。这样我心口疼。”说着少年抬手捂住了胸口，哎呦哎呦喊着疼。
眼前的少年看着约莫十五六岁年纪，同墨禾一样穿着黑衣劲装，眼神隐藏在细碎的头发后，略显冷酷，他的名字是墨宝。目前海淞部落中完全苏醒的人只有墨禾一人，墨宝虽然是同墨禾在同一时刻苏醒的，但是由于自身灵力条件差，清醒几天便会继续沉睡。
“你出来，我要出去一段时间，你照顾下娇娇。”
“娇娇？谁？又有族人苏醒了？”墨宝很兴奋，翻身出来，一眼便瞧到墨禾身后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忍不住伸手想捏她粉嘟嘟的小脸。
“不是……”，墨禾觉得三言两语难以解释清楚，一把打开墨宝的手，“总之，你好好照顾她。”
墨宝不屑，让我照顾人？姐姐什么时候这么放心我了？
“你把她放进时光球里不就好了吗？”
“她是人类，寿命有限，不可以随意进入时光球的。”
“人类？”墨宝又走进了几步，打量着躲在墨禾身后的小姑娘。
“好弟弟，我下次再和你解释。”说着墨禾附身对娇娇说：“我不在的时候，你跟着这个小哥哥，不要乱跑，好好温习我教你的法术，不懂的就问他，好吗？”
娇娇摇摇头，对上墨禾恳切的眼神，懂事地应下了。
“姐姐，那你小心点，要是——”
墨禾截断了墨宝的话头：“嗯，我知道了。”
“莫生，以后你大胆放心地往前走，老师相信你。”
乔莫生走出了审判长的办公室，老师的临别赠语回荡在耳边。方才的谈话中，审判长没有明说，但算是间接承认了半个月前失踪的女婴并非毁灭者，真正毁灭者另有其人。
“如果真正的毁灭者现世，你会怎么做？”
在乔莫生开口之前，审判长似是在开玩笑般反问：“又要去救？”
“不……不是。”
乔莫生心如同坠入深谷，不住下沉。原来老师都知道了。
“老师您……那位，是不是也知道？”
审判长长叹一口气：“莫生，老人们惜才，你心里要感念着这份恩情，以后少犯点错。”
犯错，老师的意思是，他去救女婴，是错误。乔莫生心中难受得厉害，被他最尊敬的长辈责备的滋味儿并不好受。
只是，他依旧觉得自己没有错。那夜救无辜者没错，如同当年放走玉色族长，他没有错。
“老师，我有问题。”
审判长似乎料到了他的不服气，神色越发的和善柔和，眼睛中像有一汪清澈的泉水，说道：“问。”
“什么是正义？什么是军人的职责？”
“你先说你的想法。”
“正义就是每个人的所作所为都能得到公正的审判。军人的职责是保护无辜的平民的生命财产安全不受侵犯。”
不同于乔莫生的紧绷，审判长的状态很放松：“莫生，你看，在你的定义中，又有两个需要格外定义的词，何为公正？何为无辜？”
乔莫生来不及细想，脑中飞快转了几下，紧接着审判长的话说：“公正是……”
审判长深出右手在空气中按了一下，笑道：“你不必急着回答我，你也不必向我解释，你心里明白就好。”
乔莫生有些泄气，低声叫道：“老师……”
“莫生，以后你大胆放心地往前走，老师相信你。”
乔莫生在走廊里，一遍又一遍回味和审判长的对话。李心从审讯室里出来，看着神情恍惚的乔莫生，忧心地走过去，挽住乔莫生的手臂问：“莫生，你怎么了？”
乔莫生望着李心关切的神情，回想起杨晓敏的警告，心中泛起几分愧疚，几分懊恼，说：“李心，对不起。我总是……”
李心听了他的话，心头一暖，说：“没事，刚才薄云没为难我。我们之间不必说对不起的。”
“嗯。我送你回寝室吧。”
一路上，乔莫生一言不发，眉头紧锁。
女婴该怎么办？如果说她是诱饵，那么他和李心是上钩了。大法官没有处置他们，除了审判长的缘故，想必是他俩还有利用价值。这场局没有结束，如果继续和墨禾保持联系，是否会给她和族人带来灾难。同样让他感到头疼的还有——杨晓敏给他的果子。
“到了，莫生，不用送了。”
“嗯，走了。”
李心担忧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乔莫生，拍拍他的肩膀表示宽慰，见他没有回应，怅然回去了。
乔莫生漫无目的向前走着，重新回顾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几乎可以肯定他们救下的女婴并非毁灭者，但是水晶球的大凶之兆无法伪造，大长老必定是知道了些什么变数，和大法官合力隐瞒下来。所谓的毁灭者不过是放出的烟雾弹而已。那么关于海淞部落和时光球，上边究竟知道多少了呢？
他右手伸入口袋，摸到了一个方形盒子，这里面是他答应墨禾伪造的身份信息，可以通过日常的审查。不过，墨禾和娇娇待在海底，才是最安全的选择吧。或者说，当时她选择救娇娇，实际上是看中她毁灭者的身份，想要对国民不利，那要是给了她芯片，自己岂不是助纣为虐。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熙岩路，这是宿舍附近最繁华的街道了。既然到了这里，他依从往常习惯走进鲜果饮品店，点了一杯焕丽果茶，没曾想一出门便看到黑衣女子凶狠狠地盯着他。
这莫不是他的幻觉？光天化日下，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一副守株待兔的神情，得意说：“乔莫生，你不来找我，我就来找你了。”
真的是墨禾。乔莫生迅速环顾四周，发现没有哨兵和巡逻员，一把将她拉入街边的死角。
再三确认四下无人后，他说：“太危险了，这里到处都是监控，如果被抓到，你和你的族人都会有危险。”
墨禾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知道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这里监控设备少，我用盖息法术还是可以伪装一下，坚持一段时间的。”
“那你……”
墨禾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乔莫生手中的果茶吸引走了，看起来很好喝。她伸手指着果茶，问：“这个，能给我喝吗？”
“啊？”乔莫生这才想起，如果没有身份信息，不只不能自由走动，她连购买食品的权利，都没有。望着她晶晶闪闪期待的眼神，乔莫生有些愧疚那样去揣度她。
“给你。”在递给她果茶的同时，乔莫生也决定，即使以后她真的会做出什么危害正义的事情，那就由他来了结这一切，起码在此时此刻，他愿意让她拥有“合法”的身份。
“嗷，谢谢你！”墨禾打开果茶，猛吸了一口，脸上都是满足。然而微笑挂了不到三秒，她便意识到果茶让她苦心经营的冷酷人设崩塌了。喝完果茶，她又恢复了冷静的样子，问道：“不知道你答应我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这里，放到手腕处轻轻一按即可。”乔莫生将装有芯片的盒子递给了她。
墨禾打开盒子，只见两枚芯片如同冰片一样，晶莹剔透，她将写有她名字的芯片放到手腕处，冰冰凉凉的，一会儿便消失了。
这么快？墨禾有些不可置信，抬头问：“这样就可以了吗？”
“嗯，我来教你如何使用。”
墨禾好奇地在手腕处戳来戳去，手腕处蓝色的数据框灭了又亮。
乔莫生也调出了自己的身份账户，将它投影在空中：“每个人自出生起便会拥有一个唯一的身份账户，账户包含生物、社会、社交和财务信息，生物账户存有生命体独一无二的基因信息；社会账户包括人物职业、教育背景等信息，回去你需要好好背一下履历；社交账户可以进行通讯。这是耳部的增强辅助芯片，你将它贴在耳后，可以与我远程通话。”
墨禾接过粉色的芯片依言做了，“千里传音？有趣，我可以试试吗？”
乔莫生摇头：“等你回去再试吧，双方互为好友，或者已知社交账户信息，是可以进行远程通讯的。街边任何屏幕，酒店的电视等，都可以用做通讯的介质，只要将个人信息授权给它便可以。”
墨禾的确注意到城市里无处不在的屏幕，原来可以通讯使用，不过什么授权？她听不大明白，以后再探索吧：“哦。”
“随着科技发展现金已经消失了，只有虚拟货币存在，你拥有多少财富会直接体现在小金库里，就是这里。”乔莫生指了指金库样子的图标。
“我记得红宝石也算钱啊？”
“在某些场合例如非法买卖的确会用到，不过日常生活中的大多数交易都是直接在财务账户中进行的。”
非法买卖？有趣有趣，墨禾暗中决定多囤一些红宝石。
“你还有什么想知道吗？”
“目前没有了。”墨禾迫不及待地走出暗影，融入人群中。
此刻的阳光有些刺眼，墨禾心情十分愉悦，她可以真真切切地站在阳光之下了。无需使用遮盖类型的法术，也不会有警哨声响起，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她只是不起眼的普通人。
“谢谢，我还要替娇娇也谢谢你。”
墨禾与他一同在路上继续走着，像是老朋友在聊天散步，此时她的心，是放松着的。
原来在阳光下，也可以这样放松和惬意。
“不客气，不过有一点我需要提醒你，你现在通过日常审查、买东西、甚至上班上学都没问题，但是你无法通过政治审查。”
“你的意思是说我没办法接近……”墨禾皱眉，原本欢呼雀跃的心也在逐渐冷掉，她想要寻找唤醒族人的解药，第一站原本打算是考入科技部的生物医药小组的。
“嗯，是，日后你也要减少和政府军队人员的接触。”
减少接触……
墨禾反问：“包括你吗？”
乔莫生怔住了，现在自己应该已经被监控，一举一动都落在上头的眼里，如果和墨禾走的过为亲近，那肯定会给她带来危险。
他回应说：“现在是特殊时期，我会尽量抽时间去海底看娇娇，但是像今天这样突然的会面，还是尽可能的减少为好。”
撇清关系吗？很好，很好。
墨禾笑了，点头：“好啊，不过你能不能解释下，为什么差点违背誓言。”
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不错过任何一丝神情的变化。
乔莫生深吸一口气，说：“恩师问我问题，我是犹豫了，但请你相信我的品格，我答应了你，我绝对不会说的。”
墨禾冷哼：“好啊，希望你能守信。”
“好。”
待乔莫生缓过神来，她已经消失在街道尽头，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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