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垃圾就应该呆在垃圾桶里

开学第二天，徐绝陪着小徐绝上学。

        从昨夜起小徐绝就一直处于兴奋状态，天才微亮就走出家门，一路上蹦蹦跳跳，自娱自乐，他迫不及待地想早点看见周成蹊。

        到了学校，发现教室门还锁着，小徐绝没有因此沮丧，而是选择蹲在教室门口托着下巴望着远处翘首以盼，时不时露出傻笑，站在他旁边的徐绝很不想承认面前这个笑得一脸蠢样的人是曾经的自己，毕竟小徐绝现在的样子真的太丢面了，一点也不英俊潇洒，怎么可能让周成蹊注意到他，徐绝看着这小孩很想将他从地上揪起来让他注意姿态，别毁了未来他玉树临风的光辉形象，但是他现在就是一个透明人，力不从心，只能站在旁边默默看着蹲坐在地上的憨包独自生闷气。

        半小时后，班里负责开门的同学终于背着书包晃悠悠地出现，“哟，这不是垃圾大王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上学这么积极，你今天不去捡你的垃圾了吗？”，小徐绝早就习惯了班里同学对自己的嬉笑，他没有回答，只是一溜烟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从门打开的缝隙钻了进去，陈威看见徐绝一点儿也不搭理自己，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他追着走进教室将自己的书包框的一下砸在了桌上，叉着圆滚滚的腰盯着徐绝以示不满，但徐绝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将手放在耳朵边略略略地对他挑衅，然后就一脸得意地直接趴在桌上装睡了，陈威勃然大怒，正打算开吵，可一转眼发现人已经趴在桌上不搭理他了，戏台上只剩下他自己，他原想把人弄醒，但吵人睡觉着实不太好，想到这他只好鼓起脸装模做样地哼了一声，来表示自己没那么好惹，然后就拿着扫把开始扫地：唉，今天该他值日。

        随着上课时间临近，班里的同学也陆陆续续地走进了教室，而原本趴着的小徐绝早已托着腮望眼欲穿地盯着教室门口，突然，他的眼睛嗖的亮了一下，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蹦蹦跳跳地跑进教室，他知道，这是她的哥哥，他整个身子激动地探出课桌，脑袋伸得特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教室门口，果然，周成蹊正不紧不慢地跟在周不言身后。

        一走进教室，周成蹊就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在被人盯着，她环视了一圈，在教室最角落与一个男生对视上了，男孩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神清澈，还有点怯懦，原本感到冒犯的周成蹊想生气的瞪回去的，但她看着男孩还是忍不住扑哧一笑，因为小徐绝实在太黑了，一张脸黑得只能看见眼白，又很瘦，整个人看过去很像一只探出课桌的瘦猴子。

        盯着她的小徐绝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发现，赶紧收回了视线，将自己的整个头埋进了手臂，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神还在望着周成蹊的方向，周成蹊看着他，突然觉得小徐绝很像一条眼睛水汪汪的可怜小狗狗，正乞求着被人安抚，想到这周成蹊大大方方地向男孩传达了自己的善意，露出了在这个班里的第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那一刻面若桃花，春色满园。

        小徐绝觉得心脏止不住地怦怦跳，他默默将红的发烫的脸转向了窗外，痴痴地小声笑道：“她竟然笑了，笑得真好看”，说完他顿了一下，内心感到疑惑：“不过她为啥对我笑啊？”想到这小徐绝陷入了沉思，“难道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吗？”，小徐绝以绝对的自信对这个答案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窗子悄悄欣赏起自己的盛世美颜，比如那一口洁白的牙齿。

        坐在旁边的徐绝听到小孩说是因为自己长得好看时，他突然感觉脑供血不足，以自己对周成蹊多年的了解，那个笑绝对是是对人竟然能那么黑的惊奇，而不是对帅哥的赞美，他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小时候是这么黑这么自恋的小屁孩，更不想让周成蹊记住不好看的自己，可是懊恼之后他又想到后来周成蹊确实是真心的笑了，还笑得那么好看，内心也开始产生了动摇“难不成，她小时候就喜欢这样的？”，徐绝想到这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了眼前这个瘦得像竹竿，黑得像煤球，矮得像冬瓜的小屁孩，那张黑黢黢的笑脸他突然就瞧顺眼了。

        下午放学，同学们已经收拾书包回家了，周家兄妹去了老师办公室还没有回来，小徐绝一个人坐在教室神游。

        “喂，垃圾大王，听说你今天早上很神气呢？”何超趾高气扬地带着他的跟班们将小徐绝围在了中间质问道。

        “超哥，他早上何止是神气，我看见他偷偷盯着新同学笑得可欢了”，陈兴耀武扬威地向何超打着小报告。

        何超闻言捧着肚子哈哈大笑“徐绝，你不会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哈哈，你们说他配吗？”何超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转身询问众人，不等众人回答，又加重语气地靠近徐绝接着说道“陈兴说的是真的吗？嗯？杀人犯的儿子，没娘养的野种。”

        小徐绝一天的快乐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他死死咬着唇，身体因为气愤止不住发抖，他猛地握紧拳头一拳打在了何超的脸上，何超毫无防备被揍了一拳，周围的人都被吓得后退。

        “你们怕什么怕，我们这么多人，还教训不了他吗？给我把他扔进垃圾桶”，何超大声地对跟班命令道。

        所有人都不敢动，他们原以为只是嘲笑几句就可以了，没想到会变得这么严重，眼前的小徐绝正一脸凶狠地站在原地望着他们，眼神满是防备，像一头孤狼。

        “不动的人我就告诉我哥，和那个垃圾一样我都不会让他好过”何超不断地向周围人施压道。

        众人听到这也开始害怕起来，陈兴立马上前和何超一起摁住了小徐绝，小徐绝不断地反抗，如困兽之斗，其他人看见也赶忙上前将徐绝压倒在地。

        何超确定徐绝不能动弹后松了手走向了教室外，不一会儿，他费力地搬着一个大的垃圾桶回来，“你们把他扔进去。”

        全场静默，大家互相看了看，然后一起看向了陈兴，陈兴知道今天他们太过分了，可是如果不听何超的，何超也许会真让他哥教训自己，想到这，他只好在心里默默地对小徐绝说了声对不起，然后示意众人一起把瘦小的徐绝扔进了垃圾桶。

        何超一脸得意地看着小徐绝终于如他所愿被丢进了垃圾桶，想到三年前他突然觉得还不够，随后他又将教室后面装着垃圾的垃圾桶从小徐绝头上倾倒而下，不知谁没有喝完的牛奶也顺着其它垃圾从徐绝头上一直流到了他的脸上，慢慢的滴到了衣服上、裤子上，小徐绝放弃了反抗，安静地坐在垃圾桶里，眼神绝望死寂，他感觉身上弥漫着不知名的臭味，这臭味渐渐沁入到他的皮肤里，慢慢地和他的骨血也融在了一起。

        垃圾盖被人缓缓盖上，将男孩独自留在了肮脏之中，周围全是恶臭与苍蝇，少年的光，灭了。好好，你看，深渊也不过如此。

        这一幕与三年前莫名重合，可少年没有再等到那一声‘住手’，时间滴滴答答向前走去，垃圾桶里的男孩终究低下了头，认了命。

        窗外的秋风静默吹过，带走了夏日的热烈，也带走了少年的纯真，徒留一地萧瑟。

        “你别哭，你以后会成为很厉害的人，没有人敢再欺负你，再等一等，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徐绝对着垃圾桶里默默淌泪的小孩，艰涩地安慰道，说罢突然感觉脸颊湿润，他下意识抬头看向了窗玻璃上的自己，却发现，原来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后来有人问何超，为什么他小时候会这样对徐绝，已经长大后的成人轻飘飘说了一句：“小时候不懂事，单纯看他不顺眼”。

        你看啊，过了这么多年，施暴者早已往前走，对曾经造成的伤害从不会反省，可垃圾桶里的小孩却还在流泪。世上不是所有孩子都是天真的，有一些小孩天生就是恶魔，别人痛苦了，他才会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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