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临近过年,城市张灯结彩,以红色灯笼和鞭炮串灯为主题,铺满全城。
蒋南没时间欣赏新年到来的气氛,正办理卖房事宜。
从城郊坐地铁到房产交易需要一个多小时,殷凤娇靠在门边的座位上长吁短叹。
“你忙了这么多天,思远也不说打电话问问。”
蒋南从包里拿出一副耳机,音量调到最大,闭目养神。
卖房的手续繁杂费时,要跑好几次,主要是快过年了,买家时间也紧,约了几次都爽约,最后定在小年前一天。
刚出地铁,蒋南电话就响了,是沈清打来的。
人行道上,人群熙攘,蒋南耳朵肩膀夹着电话,一边从包里掏出需要的手续和要缴纳的税费,殷凤娇伸手接过去,示意她电话要紧。
【沈清,什么事?】
蒋南心里都是等会过户的流程和需要的东西,说话有些着急。
【你忙什么呢?我还以为你不在地球上了呢。】
【嗯,最近有点小忙。】
蒋南把手机换了个耳朵,抬眼看到房产交易中心几个大字。
她指着那,让殷凤娇先进去等她。
听筒里的话像倒豆子似的弹出来,【我说,你现在有什么可忙的啊?陶思远都见过岳父岳母,就差定婚期了。】
【嗯?】
蒋南有点懵,大脑艰难消化刚才听到的话。
她闪进街边的24h自助服务里,按住一只耳朵,语气荒唐,【他订婚?】
沈清也气不打一出来,大声说【你还没收到消息?我听说你们都离婚了啊,我心想这么大的事你一定会告诉我的,怎么会没动静。】
【可笑。】
【没离?那你可快点,趁着还有时间狠狠分他家产,别便宜了他。】
沈清在电话另一头叭叭个不停,【马上找个律师,你斗不过他,听说他在陆续关闭洗车行了,怕是要入赘。】
蒋南手指冰凉,连着心脏都停掉,好在最近的磨练,她还能条理清晰的捋顺前后,【我知道了,谢谢你了。】
【谢什么啊,咱俩一样的处境,你无非多个名头罢了。但这个名头也不是好东西,祈祷你能顺利摆脱吧。】
蒋南鼻头发酸,忍住泪意,【谢谢。】
深呼吸,调整好心态,她走出去,正好碰到刚从交易中心出来的殷凤娇。
“买家到了吗?”
“人都走了。”
殷凤娇拍着腋下的包,感叹,“没想到卖房子这么容易,几分钟就办好了。”
蒋南狐疑地看着她,伸手管她要证明。
“签好过户手续了,都弄清楚了。”
她护着包,往公交站点走,蒋南拉住她的袖口,问:“钱呢?”
“打我卡里了。”
“那现在就把债主约出来,把钱全还了。”
蒋南拿起电话,食指点开通讯簿,殷凤娇却忽然抢过手机,塞进自己兜里,“才九十六万,还缺十四万呢。”
“我这有。”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卡,里面正好十四万,租房买家具用了一万,还完债一分不剩,连她自己都觉得命该如此。
殷凤娇伸手拽她的卡。蒋南抽回,伸出手,“你把卡给我,我去还。”
“万一你拿钱跑了怎么办?”
蒋南没想到自己亲妈能说出这种话,她跑前跑后累得半死,在她那竟然是安了坏心眼的。
“行,你自己还。”
“那把你十四万给我。”
“你先还完再说,有一笔正好十四万的我单独联系。”
殷凤娇点头,紧紧抓着包带,像是不放心。
“手机还我。”
蒋南心里惦记刚才沈清说的话,既然这件事不用她操心了,她得去处理自己的事,不比殷凤娇这件简单,她头隐隐作痛。
拿回手机,看着殷凤娇头也没回地坐上出租车,她也松了口气。
正如沈清说的,陶思远确实要订婚了。
她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是忙音,大概率是把她拉黑了。
蒋南想不明白,她是合法妻子,他怎么能做到无视她的存在明目张胆的和别人订婚。
直到一纸离婚协议铺在眼前,她一个字一个字看,目光落到下面共同财产分配时,才明白怎么回事。
怪不得最近见不着人影,一边恋爱,一边转移财产,也是够忙的。
她轻笑,仰头对律师说:“他人呢?我要见他。”
西餐厅里,温度宜人。
大颗的绿植点缀,室内英式装潢,处处透着古老沉静和……贵气。
正如坐在包间的陶思远,仅仅一个月不见,他就脱胎换骨,眼里再也没有暴躁,眼神温柔,如沐春风,通身气派像个从小在英国古堡长大的伯爵。
他见蒋南时,瞳孔微张,不过很快就恢复原样,起身帮她拉椅子。
蒋南知道自己模样不好看,她也无所谓,匆匆喝了口茶,开门见山地说:“离婚协议我看了。”
“唔……”
陶思远声音低沉,“看了就好,还有…你刚喝的是漱口的。”
他扬起眉毛,额头上堆起几条纹路,故意凹出冷幽默气质,一副讨人厌的姿态。
不得不说,他这个样子和谷雨芬刚从英国回来时一样,处处透着诡异。
蒋南冷哼,“漱口的不能喝?”
“当然能,就是不太合乎礼仪。”
“我在中国,用不着合英国礼仪。”
陶思远勾唇笑,手指在耳旁画圈,“可是,这是英国餐馆。”
蒋南觉得自己太幼稚了,竟然在这个问题上跟他浪费口舌。
她深吸一口气,从包里掏出离婚协议,食指推到他面前。
他目光巡视,又迅速扬起,眼里是疑问。
“共同财产,0?”
陶思远盯着她,忽然笑了。他靠在椅背,故意把领带扯松,感慨地叹气,“怪不得从小就有人对我说,结婚不能找穷人家的。”
“穷人眼里果然只有钱啊。”
蒋南看他这副做作的姿态,压抑自己摔门就走的冲动,“如果你不说清楚,我就找律师。”
“呵~”
陶思远叼着烟,半眯着眼点燃,吞云吐雾两次,才摇头说:“你尽管去,但是别后悔。”
青烟弥漫,气味呛鼻,他的脸模糊不清,眼神像荒原的孤狼一样冰冷。
“到时候,律师可能会告诉你,不止没有钱,还有债务,分摊在我们夫妻二人身上,不多,也就几百万吧。”
他享受的把头歪在椅子边,脸上又浮现那种俯视的表情。
这一刻,蒋南才意识到公检法在这种悬殊差距里,没有一点用处。
她像一块肉,陶思远则是一把锤,她做不了任何事,陶思远却能一百八十度各种角度锤她。
“我会告到底。”
既然没有胜算,那不如耗着他,反正她孑然一身,不怕什么。
可下一秒,陶思远却轻弹烟灰,笑着说:“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意味不明。
蒋南却瞬间明白他的意思,瞳孔紧缩。
他知道了,他知道周杨。
陶思远抱着肩膀,闲适地看着她,甚至哼出南方小调,软绵绵的,扎进蒋南骨子里。
她咬紧牙关,眼神倔强,回忆却飘回一个个刺骨深夜,她敲他的门,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他把他全部的热都给了她。
现在,他要被人从她心底挖走,五马分尸在太阳下暴晒了。
蒋南不想,挣扎着说:“你自己也不干净,怎么还有脸说我。”
许是她崩溃的太明显,陶思远现出得意,他靠在椅子上,享受般地观看独家影像,他即将离婚的妻子,此时正在备受煎熬。
他觉得有趣极了,指尖有规律地敲打桌子,笑着说:“拿我表去卖这种事,也就你能做得出来了。”
小年夜,极冷。
蒋南拉着皮箱从陶宅出来,身后依旧是凶兽,只是不再幽暗。
灯火通明,长廊如昼,她被命令,在陶国强回来之前搬出去。
毕竟阖家团圆,有外人在不太好。
她站在路边等车,街上没什么人,这个节日人们几乎都在家里,围着一桌好菜,把酒言欢。
好在,她也要回家了,虽然是租的,虽然没有爱,但好歹是个容身之所。
三年前孑然一身嫁过来,三年后同样的境遇离开。这
是她人生中最漫长,最痛苦,被塞满阴暗的时光,现在结束了。
她哈着气,白雾散去,以后的人生,是她自己的了。
以往匍匐在地的日子,再也不会有了,她以后要靠自己双手养活自己,要挺直腰板站在这人世间。
过往的肮脏,不堪,连她自己都不想面对的黑暗面,统统抛弃,新的一年马上开始了,她二十六岁,还很年轻。
城郊到晚上才露出贫瘠的一面,几十米一个的路灯孤零零的发着白光,蒋南拉着皮箱,走进小区。
小区没有物业,住户少,晚上像空城一般。
她攥紧箱子把手,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
单元门楼下,聚集着一群人,蒋南拉箱子声音大,她看到他们时,他们也一齐看向她。
互相打量着,直到一声呐喊:
“是她!”
七八个人组成的部队如敌军压境,蒋南愣在原地,不明所以时,就挨了个耳光。
打她的手浑厚有力,她一个趔趄,撞到旁边的路灯上,箱子也从手心滑落,因为撞击散开,几个瓶罐全都滚出来。
眼前发黑,天旋地转,蒋南扶着寒冷刺骨的路灯,努力看这群人。
路灯下,人们的脸变得清晰,都是她面熟的,那个穿花棉袄的阿姨是十五万,黑衣服的大叔十万,白色羽绒的大姐八万…
…
全都是殷凤娇的债主。
一个可怕的,几乎把她拉进地狱的想法忽然出现。
蒋南极力控制自己不去想,却挡不住债主七嘴八舌。
“你妈说她的账你还,你可别想跑。”
“就是,这还拎着箱子,说不定要跑哪去呢。”
花棉袄阿姨用力踹了一脚箱子,把里面的衣服全都拎起来,扔进垃圾桶,有人开头,就有人跟随,十几秒的功夫,箱子空空如也。
蒋南喉咙一阵血腥,眼里也要溢出血,她抖,她冷,她恨。
“我妈…还没你们钱?”
“废话嘛这不是。”黑衣服大爷拿着欠条,恨不能拍她脸上,“要是还了谁能大过节的出来挨冻啊,傻子吗?”
蒋南垂眼看欠条,她认得殷凤娇的字迹,和深红的指印。
她胸腔里堵着一大团火,烧得五脏六腑针扎似的疼,她牙齿打战,整个人失了魂。
眼泪无意识地流着,寒风刮过,在脸上冻了一层冰般的刺痛,她捂着脸,可惜手和脸一样冰,她得不到暖,火却烧透了。
寂静的小区忽然传来一声嘶吼,就像中枪小鹿的绝叫。
“去报警!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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