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三轮弦月
屋子里，温恬以最快的速度把该收拾的收拾完，在锅里住了四个鸡蛋，自己拿了两个揣在兜里，背着背篓上山去了。
翠湖山虽听着名字平凡，可景色，却是一点都不凡。
放眼望去，连绵起伏的山脉峰峦耸翠，云雾在崇山峻岭间蒸腾汇集，形成滚滚云海，如给大山披上了一层神秘的纱衣。
而温恬此刻，就置身于这飘渺烟海之中。
她一边握着根竹竿打草惊蛇，一边四处观察野蕈的影子，中途偶遇一棵硕果累累的野桃树，温恬摘下个桃置于手中。
看着躺在掌心上那又红又大的桃儿，久远的记忆就那么被勾起。
她记得，第一次见到弦月儿，自己给他的就是一个桃子。
那时候她才十岁，弦月儿五……不，应该是六岁，他们姐弟其实实际只相差了四岁，那也是后来她得知了弦月儿生辰才知道的呢。
温恬举起桃嗅了一下，一股独属于桃的甜香就那么冲入鼻中，颠了颠手里的桃儿，温恬眉眼带笑，看来她今日运气不错呢。
将手里的桃儿放到背篓中后，温恬又挑着大的摘了几个，倒并没有贪心的摘很多，她不是那贪得无厌之人。
摘完了桃，温恬又继续往山更深处行去，雨后有野蕈这在山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她不想与人争，所以就选择的人比较少的地方走。
一路上，她果然没碰上什么人，摘到了不少野蕈和木菌。
”沙沙沙……”
温恬自幼习武，比一般人警觉许多，几乎是听见响动的同时，她目光犀利，操着杆子猛回头！
“咦？温姑娘你也在这里啊？”一个妇人扶开树丛，从枝叶间露了张脸出来。
在看见来者是村里认识的人时，温恬放松了势待发的手。
她换上浅笑，礼貌叫人：“赵婶。”
“哎，来摘野菜的？”赵婶穿过茂密的树丛，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枯枝落叶朝温恬走过来。
这赵婶名叫赵嫚，是村东的一个寡妇，早年丧夫，膝下无子女，性子听闻不是很好。
“是的。”目光触及她满背篓的桃子，想到赵婶一介寡妇，家里没有主要经济来源，倒能理解。
看见温恬将目光落在自己摘的桃子上，赵婶误以为温恬想吃，不动声色地将背篓往后挡了挡。
那样子，生怕别人窥视她的桃子，明明她摘了一箩筐，却一个都不愿分出，可见其气量。
不过，温恬并不需要她的桃子。
把赵婶细微的小动作收入眼里，温恬心平气静一笑，没放在心中。
因从小受到的教育，她待人向来都是彬彬有礼的，不会在意这些鸡毛蒜皮，于这种人，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
温恬转身欲走，她喜欢清静。
“哎？温姑娘，你等等我啊！”
那赵婶却是个没眼力见的，看温恬走了便疾步跟了上去。
笑话，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敢独自往深山里走？这半路多出个伴儿，就算忽然冒出个什么野兽，她逃生的机率就多了一半。
马上就要到晌午了，山里一些人经常走的地方她去看过了，野菜什么的早就所剩无几了。反而那些深一些的地方，大多数人都不敢贸然进去，所以剩的宝贝肯定多。
赵婶看着温恬的背影，心里默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二人越往深处走，四周环境越发森然，浓荫蔽日，深山老林里光线昏暗，两人的脚步声偶尔惊扰山里的动物，丛林中时不时会传出一两声动物窜过的响动。
那些个动静听得赵婶那是一个心里发毛，她忐忑不安的警惕着四面八方，深怕从哪里跳出个豺狼虎豹什么的。
一想到那恐怖场面，她不由打了个哆嗦，更是步步紧贴温恬，生怕落了后去。
许是察觉气氛太过诡寂，赵婶居然主动和温恬寻起了话题。
“听闻前些日子那王氏跑到你家闹事啦？”
“已经没事了。”温恬回答的言简意赅，语气平淡，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
没法子，从小娘就严加教诲她不能在背后议论人长短。
“这样啊……”这赵婶和王氏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不对盘，可谓一山不容二虎，当然了，此“虎”指“母老虎”。
赵婶原本还想借此事说王氏的坏话，好跟温恬套近乎，结果人家当事人根本就不以为意，再多说，倒显得她多管闲事了。
赵婶讨了个没趣，眼珠子一转，脸上忽然换上了殷勤的笑，“哎，温姑娘啊，听闻穆哥儿昨天救了李姑娘，愣是把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可谓妙手回春啊，以后我们村里可就出了个少年大夫了！这可是这十里八村头一个答复啊！你这当姐姐的，以后可有的福享了，以后婶子有什么头疼脑热，可要来麻烦你家了～”
“婶子言重了，弦月儿不过只会些皮毛，不敢自称大夫。”
见温恬没应，那赵婶从背篓里翻出两个桃，选桃的时候她留了心眼儿，挑的都是个头小的。
拿着桃那赵婶一脸大方就往温恬怀里塞，“婶子这有些桃，爬一路山累了吧？吃两个解解渴。”
最开始的时候不给，现在有求于人了，便装作一脸大方的施舍。
“多谢婶子了，不过我现在并不渴，婶子留着自己吃吧。”
“哎呦喂，这孩子，跟婶子客气什么～”嘴上这么说着，可手里的桃子已经被她自己快速放回了背篓里，像生怕温恬反悔冲她要似的。
“婶子，时辰不早了，我们赶紧摘完回家吧，家里弟弟还等呢。”
这次温恬并没有在山里多待，觉得山货找的差不多了，就随意寻了个理由与赵婶辞别了。
勾心斗角她在深宫大院里见得多了，只觉厌恶，现下好不容易寻得一方净土，只想安安生生过日子。
她温恬不是那不谙世事的山村姑娘，跟那种人在一起，她能随时察觉到来自于对方的算计，这种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很不自在，想要远离。
温恬背着背篓满载而归，却不想在离家不到一里路的溪边遇到了一个人，温恬想起那是李悦姑娘的邻居——刘婆婆。
刘婆婆挎着一只空篮子，远远见到归来的温恬，笑着招呼：“温姑娘回来啦？”
“嗯，阿婆好，您这是……”照刘婆婆走来的方位看，那个方向只有她家一户人家。
“哦，这不是昨日穆哥儿救了悦儿一回嘛，悦儿喝了穆哥儿给的药，今日就已经可以下床了。这不，小姑娘想感谢穆哥儿，让老婆子我代着送了一些番薯过来，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小小心意莫要嫌弃。”
“李姑娘有心了。”温恬笑了笑，李悦家条件不好是众所周知的，听说自她病后都快揭不开锅了，那些番薯想必花了她不少功夫吧。
“方才去了姑娘家里，穆哥儿却说姑娘上山去，没成想能在这儿碰着，也是巧。”
“嗯，去山上找了些山货。”说着，温恬从背篓里翻出一些野山蕈、野蕨菜、又挑了两个又红又大的桃儿放在了刘婆婆的篮子里。
“哎呦！姑娘这可使不得……”
“使得，劳烦阿婆跑这么远的山路，辛苦了。”
听到温恬的话，刘婆婆明显一愣，一句“辛苦了”，明明是极为普通的几个字，组合起来却最是能暖人心坎的。
这温恬啊，是个会心疼人的孩子呢。
刘婆婆看着温恬，忍不住笑着点头。
“以后上山还是带上穆哥儿吧，毕竟你也是一个姑娘家，可得仔细着自己。”
“我知道了，多谢阿婆提醒，不过我今日在山里遇见了赵婶，倒不是一个人。”
“赵婶……你是说赵嫚？”
“嗯。”
一提到这人，刘婆婆原本慈祥的脸一变，皱眉握住温恬的手，“姑娘听婆婆一句劝，莫要和她走近了，你不知道啊，那赵寡妇性格泼辣比王氏还更胜一筹，难缠得很啊！”
见温恬一脸不解，刘婆婆叹了一口气，“姑娘定是不知那赵寡妇，和王氏为何闹得水火不容吧？”
温恬摇摇头，她只知两人不和，还真不知道其中原由。
刘婆婆语重心长地讲起了那段荒唐事：“前些年啊，那俩人还没闹矛盾的时候，赵嫚家的老母猪下多了猪崽儿。你没养过猪，不知道那老母猪只有十个□□，可赵嫚家的猪却下了十三只猪崽儿，那多余的三只小猪是吃不到奶的。”
顿了顿，刘婆婆继续道：“就算等前面的十只小猪吃过了，再换着没吃的三只上去吃，可老母猪却是等不了第二轮小猪开吃就会不耐烦走开的。那个月刚好王氏家的猪也产了崽儿，不过只有四只，于是王氏就想从赵嫚那里买猪崽来喂，王氏是想，那多出来的三只小猪要是继续留在赵家，也是活不成，早晚夭折的。按理说赵嫚要是把多余的三只猪崽卖给王氏，反而能换到一些钱，也算是一些弥补。可是啊，那赵嫚却觉得那小猪崽卖给了王氏，王氏把它们喂大了，不就多了三只大猪了吗？于是那赵嫚直接将小猪扔在了村里的小沟里淹死了，还把小猪的尸体喂给了老母猪。”
听到这儿，温恬诧异：“为什么她要把小猪淹死？还把小猪喂给了母猪？”
“村里有流传，不能吃才出生的畜生，吃了会被厄运缠上，那赵嫚年纪轻轻就死了丈夫，是极信这些的，就算她再饥不择食，也是不敢打那猪崽的主意的。”
“所以王氏就是因为这件事和赵婶不对付的？”
“是啊，那王氏本也不是个善茬，她听了赵嫚宁愿把猪淹死也不卖她，就去和人吵。说又不是让白送，而且猪是一下子就能变大的吗？那不需要人日复一日的喂养？像是她占了多大便宜似的！两人就这样结仇了。”
温恬听了还是有些感慨的，可怜了那些被淹死的小猪仔。
“好的阿婆，我知道了，会注意的。”
“唉，好孩子！那阿婆这就先走啦。”
“嗯，阿婆慢走。”
温恬目送刘婆婆离开后，才重新转身踏上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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