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十二轮弦月
等温恬回到医馆时，天已经擦黑了。
来到榻边，原本眯着眼的穆弦塞听到响动，睁开了眼。见了来人，原本病殃殃的脸上露出了有些虚弱的笑容：“姐姐，你回来啦。”
“嗯。”温恬身上的衣服还淌着水，见弦月儿模样乖巧，本想摸摸他的脑袋，可一想到怕把寒气传给他，便没有靠近。
“身体难受吗？还烧不烧了？”
穆弦塞摇摇头，哼哧哼哧坐起来，脸可能因为才退烧不久还红扑扑的，额发沾了汗还没干，黏在脸上。
“大夫说，不烧了，弦月儿一点都不难受。”
“是吗？这样便好。”知道他是不想让自己担心，不想让弟弟生着病还操心，她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神秘兮兮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到弦月儿面前。
“猜猜看，姐姐给你带了什么东西？”
见归来的姐姐不忘给自己带东西，穆弦塞目光里很是惊喜，笑起来时脸颊上出现一对可爱的酒窝。
“姐姐带的，弦月儿都喜欢！”
“那你自己拆东西吃，姐姐去换身衣裳。”
“嗯，姐姐快去，不要穿湿衣服了。”
温恬点头答应。
等她去了茅房换了衣服回来，发现穆弦塞竟然还是那个姿势，怀里爱惜的捧着自己给他的油纸包，乖乖坐着等她回来。
“小傻子，不用等我的，你一天还没吃饭呢，饿了吧？赶紧吃。”温恬坐到榻边，伸手终于揉到了想了一天的小脑袋瓜。
穆弦塞摇头，掀开被子握住温恬放在他头顶的手，拿了下去。
就在温恬一脸不解的时候，他不知从哪拿出了之前温恬用来给他敷脸的帕子。
帕子现在已经干了，他按着温恬的双肩让她坐端，自己则跪立在她身后，将帕子盖到她潮湿的发顶，仔仔细细替她搅起了湿发。
意识到穆弦塞的动作后，温恬原本怔忪的表情慢慢变的柔软，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笑。
……
温恬给穆弦塞带回来的，是两个肉包子。
她想，弟弟病了，应该要吃好一点的，自己以前有个小病，府里上下紧张的不得了，一天三顿鸡汤蹄汤鱼汤就没有断过。可现在她已经没有那个条件了，自己今天下午累死累活的，就只得了几十余个铜板，能给弟弟最好的伙食，就是肉包子……
要知道，在这很多人都难以吃饱的乱世，肉包子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也是很珍贵的。
更别说，她和弟弟现在这种窘迫的情况……
不过，本着自己可以省吃俭用，但不能亏了弟弟的原则，温恬倒也没心疼钱。她是个明事理的，知道弟弟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万一亏了身子以后后悔都来不及，所以不能因为一时省小钱，而为未来埋下祸根。
入夜时分，温恬因为忙活了一下午，几乎是沾枕即睡。
她心里感激蒲野，做事格外积极，与蒲野抢着搬货，那些货箱，又大又重，整整有她半个人高。
蒲野一开始怀疑温恬根本连挪都挪不动，结果温恬咬牙切齿，将半人高的木箱抬起，头顶都被没过了。
蒲野目瞪口呆，嘴上叼的竹签啪“”嗒即”一声掉在了地上。
“有……有前途……”
被夸的温恬偏头朝他眯眼一笑，“我厉害的地方，可不止是力气。”
……
“嘶……疼……”
今日手臂使用量远超负荷，半夜便开始酸疼，一阵一阵的痛感让温恬睡的极不安稳，眼看着就要被痛醒。
黑暗中，一只小手将她捂着肩的手小心翼翼拿开。
随即，那双手在她双臂上慢慢揉捏起来。
女孩紧皱的眉头慢慢松开。
一夜无梦。
……
安生日子没过几天，蒲野就深刻体会了一把温恬那天和他说的，“我厉害的地方，可不只是力气”是什么意思了。
那是一天下午，蒲野、温恬、和两个伙计正上下船搬货。码头边上街道上忽然传开了一阵砸闹响动，阵仗不小，引得路人纷纷停步围观。
温恬也留意到了异常，但她专心搬货，想着早点忙完好回医馆陪弟弟，并没有去在意。
“这是孟家又来收钱了……”
温恬边上的一个一起搬货的伙计放下手里沉重的木箱，擦了把汗，叉腰看起了热闹。
“孟家？”温恬不解，这孟家有何特别之处？
“小妹妹，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孟家可是我们锦泉镇出了名的富贵人家，这孟家老爷是做租赁生意的。早年间孟家老一辈就盘下了这片码头，凡是这进出码头的船只，都是要缴费的。哦对了！还有这岸边一整街的摊位，都是归他们管。他们家啊，祖辈都做这个的，可谓富得流油啊！只不过前两年孟老爷身体抱恙，便将孟家生意交给了独子孟朝阳，那孟朝阳简直是个小霸王！路人是躲都躲不及的！”
“那他们收租就收租，为何打人闹事？”
“嘘！妹子这话可不敢大声说，若是被那孟家小霸王听了去，那这辈子都没办法在这锦泉镇立足了！那孟小霸王啊仗着自己家地头蛇的地位，收租时间全看他心情。这不，又提前来收租了，那些租客交不起租，可不就要被教训了！”
“那这也不能怪那些人交不起租啊，时间未到，他们攒不够钱也是情理之中的，这孟家少爷未免太过霸道。”
“哎……如今的世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哦。”伙计摇摇头，不愿再谈及如今的世道，搬起货走了。
温恬静静看着那边杂乱的人群，听着时不时传来棍棒的打砸声和人的痛呼求饶声。那打人的大手显然手里是没轻没重的，她隐隐看见，路边上溅上了许多血点子。
温恬的眉宇，一直没有放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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