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进厂

许雪云不敢搭话，她并没有吃过这种东西，只是偶尔在电视上看到有这样的广告，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其实如果要算起来，她都已经两个多月没吃过零食了。

        同事偶尔会在宿舍里面吃辣条，有时候也会邀请她吃，但她不敢接，因为她怕还不起，更重要的是，她不想被人家说成是一只馋嘴的猫。

        其实她很想吃，可是口袋里并没有钱，有时候馋了就喝白开水，实在不行就用看书或者睡觉来转移注意力。

        燕子接着提议：“要不买回去吃？”

        “这个太贵了，要五块钱一块。”许雪云犹豫着。

        “哎呀，难得发工资就奢侈一下咯。”燕子大声的对老板说，

        “老板，帮我拿两块这种三明治。”

        付了钱，燕子把其中一块三明治递到许雪云的手上，说：“我请你。”

        许雪云接了过来，可想了想，她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五块钱递到了燕子手上。

        燕子不肯接受，把钱又塞回许雪云手上：“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劲呢？”

        “我不喜欢欠人情，你就收着吧。否则我是不敢吃的。”许雪云坚持把五块钱塞到了她随身的口袋里。

        燕子只好把钱收下。

        两人走到厂门口的时候，许雪云忽然对她说：“帮我保守秘密。”

        “没问题，我也正想和你说这个事。我婶娘要是知道我偷偷吃零食不给她带，肯定是要说我的。”燕子说。

        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出声来。

        她们偷偷的躲在宿舍后面的树下，确认附近没有熟人后，便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装，开始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三明治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吃，相反咀嚼到后面满嘴都是苦味，而且特别的干。

        许雪云看了看燕子，她也正好看向她，燕子后悔的说:“要不我们把它丢了吧？这太特么难吃了。”

        “不行！这是我花钱买来的，把它丢垃圾桶，不是等于把钱丢垃圾桶吗？你想丢就丢你自己的吧。”许雪云斩钉截铁的说。

        燕子见许雪云如此固执，便没有再和她争辩，自顾自的把手里的塑料袋丢进了垃圾桶，然后独自就离开了。

        “那你一个人在这里吃吧，我先走了。”

        许雪云又去商店买了一瓶矿泉水，就着水才勉强把三明治全部塞了下去。

        吃完后许雪云才后悔，因为肚子实在是涨得难受啊。她又围绕着大树开始跳跃，希望以此可以快一点消化掉刚刚吃进去的东西……

        可一直到晚上睡觉，肚子还是胀的厉害，许雪云不敢告诉妈妈，怕她说她乱花钱。

        本以为睡一觉就会好的，可没有想到辗转反侧，许雪云是一夜都没有睡着，肚子反而更加胀了。

        她早上挣扎着起来，去到到洗手间洗漱。

        旁边的柳春华看到女儿像大熊猫一样的黑眼圈，惊讶的问她:“怎么啦！昨天没有睡好吗？”

        许雪云哪里敢和她说实话，只得谎称：“昨天可能吃坏东西了，肚子疼。”

        随即飞快的拿起毛巾洗脸，以掩饰心虚的表情。

        柳春华疑惑的盯着女儿，没有再说话。

        一整上午许雪云都特别难受，坐立难安，肚子胀的感觉要爆炸了。

        也许是母子连心，柳春华可能也感觉到了女儿的痛苦，她时不时的就回头担忧的看女儿，见到许雪云发现后，又赶忙装作认真做事的样子。

        中午吃完饭，柳春华突然说：“我等下要出去一趟。”

        “妈，您出去干什么？”

        “大人的事你少管。”

        许雪云也不敢多问了，一直到上班之前妈妈才拖着沉重的步伐回来。

        看着妈妈手上多了一盒药，许雪云瞬间明白了她今天中午去哪了：“妈，您这是…”

        柳春华把药塞到她手里说:“这是促进消化的药，你尽快吃了它。我已经给你请了半天假，下午你就在宿舍好好的休息吧。”

        说完这些，柳春华便急匆匆上班去了。

        许雪云乖乖的听话吃药，心中暗暗发誓:再不敢乱买东西了、瞎尝什么新鲜了。

        ——

        自从许雪云那天偷偷塞了二十块到阿娟枕头下后，就再没有听到阿娟骂街了。

        接下来的日子格外的平静，生活也好似正式步入了正轨。

        许雪云除了上班爱吹牛以外，还是很爱看书，只要一下班，她就能够和谈笑风生的同事彻底隔离开来，一个人拿着一本书躲在宿舍里，一呆就是半天。谁都叫不动。

        平时和她玩的好的几个同事也对她颇有微词，

        “许雪云，我们去逛街吧！”

        “我前天逛过了，你们去吧。”

        “她这人怎么这样啊？上班的时候有那么多话题聊，可下了班仿佛就换了一张嘴脸。”

        “人家天天在宿舍看书，说不定是要考大学呢，我们就不要耽误她的大好前程了。”

        “那我们去逛街吧！”

        特别是发了工资之后，许雪云去附近的书店又买了不少杂志读本回来，这会儿正看得起劲呢。

        柳春华看女儿买了这么多书回来，直接可以当枕头垫。心里就不是滋味。

        “你买这些书干什么？”

        “当然是看啊！”

        “花钱看书，没听说过。”

        “你没听说过的事还多着呢。”

        “那看书能赚钱吗？”

        什么事情都能扯到钱上面去，许雪云非常的无语，她觉得跟妈妈无法沟通，于是便赌气不说话了。

        她不想放弃爱好，就算这辈子都没有办法重返学堂，她也想留住这一点点精神上唯一的安慰剂。

        絮絮叨叨的声音依旧不绝于耳，但柳春华也只是嘴上唠叨，并没有真正阻止她看书。

        她的手很自然的把许雪云刚换下的袜子，衣服全拿去洗了。

        “妈，袜子我自己洗。”许雪云赶忙开口阻止她的动作。

        柳春华狐疑的看了一眼袜子问道：“难道你袜子里藏了一个男人？”

        她边说边把袜子从桶底抖了出来。然后，新一轮的唠叨又来了，

        “你怎么又买这么丑的袜子呀，跟你说多少遍，这种袜子又土又丑，还不好洗…”

        许雪云赶忙捂住耳朵。

        “我说话你听到没有啊？”

        “喂，你以为装耳朵聋就没事了吗？”

        ……

        厂里的广播时不时的播着老一套的鸡汤。

        或者几个无聊工友投的稿，广播里声音甜美的广播小妹煞有其事的把它念了出来，许雪云仔细一听，发现大多是拍公司有多好之类的马屁话。

        她忍不住在心里嗤笑：一堆的马屁精，写的什么鬼，真是侮辱了文学两个字。

        亏得那广播小妹还煞有其事的说是文学作品，这他娘的明明是马屁读物。

        真不知道是不是收了什么稿费，才让他们这么违心的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更恶心的是，被广播上报出名字的人，竟成了厂里争相崇拜的偶像。

        甭管男女老少都围着她转，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明星莅临工厂呢。

        真是恶心！

        要是她写，肯定比他们写得好，比她们有水平。

        对呀，她也会写的呀。

        许雪云突然想起初中的时候，语文老师总是把她的作文当作范文念，给全班同学听的事。

        别人可以投，那她也可以投啊！

        她突然就心血来潮，虚荣心盛起，也想在广播上听到自己的名字。

        说干就干，她当晚就在书上找了一段似是而非无病呻吟的段落，经过她的巧手改编后，当天就投进了宿舍楼下的投稿箱。

        果然翌日，许雪云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那个声音甜美的播音员小妹还直夸许雪云写的好。

        许雪云心中窃喜，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微笑然后摇摇头。

        同事们见许雪云如此淡定，立即投来了崇拜的目光。

        就连平时不苟言笑的女魔头，在楼道口遇到许雪云，也亲切的对她微笑，温和的和她打招呼：“许雪云啊，早上好，吃过早饭了吗？”

        女魔头居然主动和她打招呼？！

        要知道之前这种情况，她是连看都不看许雪云一眼的，直接就伸手打卡，然后干净利落的转身扬长而去。只给许雪云留下一阵潇洒的风和尘土。

        许雪云被她那诡异的微笑吓得差点当场魂飞魄散。

        良久，她才颤抖着嘴唇喃喃道:“早……上好……啊！”

        没过几天，平时玩的比较好的那些工友也对许雪云投来了崇拜的目光。

        其中一个女孩居然主动走到许雪云的工位，她自称叫韦燕，现在有一个工作上的问题，想让她帮帮忙教一下她。

        许雪云耐心的讲解后，她竟高兴的一蹦一跳的回到了他们那个组。

        晚上下班后，那韦燕又来了，还专门拿了一瓶牛奶给她，说是感谢她的帮忙。

        许雪云受宠若惊，连忙推说无功不受禄，韦燕这才罢休，拆开了包装，自顾自的喝起了牛奶，然后就跟许雪聊起了家常。

        韦燕似乎把她当成了知音，拉开了话匣，就没有停下来。

        她说她是广西人，在这个公司呆了一年。严格来说，她的兄弟姐妹都在这里工厂上班。

        她有两个姐姐，在这个工厂也做了两年了。

        她还有一个弟弟叫韦德，今年刚刚初中毕业出来，才16岁，因为成绩不怎么理想，家里没有钱供他读价格昂贵的中专，所有不得不出来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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