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2章　团獬紫蟒

　　又饱饱的睡了一觉，好歹补了昨夜未眠的困乏。

　　陈道玄带着秀芸、杨勇直奔‘青天司’，然后拿了已提前准备好的疏奏、抄家清单，直接入宫面圣。

　　现在对于‘面圣’这种事只是陈道玄的家常便饭。

　　宫内，皇帝身边新换了个太监，看着就比汪英乖巧的多，三旬年龄，面色白净，虽是一袭内宦服，也戴着宦冠，可陈道玄还是发现他没有……头发。



　　和尚啊？

　　明白了，皇帝再信不过任何人了。

　　他唯一能指靠和信重的怕只剩下‘神禅寺’的僧人吧？

　　这样，也好。

　　奉上疏奏、家产清单，陈道玄就退在一旁。

　　皇帝坐在龙书案后，大致看了看，就把疏奏和清单放下在了书案上，他微一叹道：“小小一个‘提举’做官未满一年，便抄出300多万的家私，都是朕的好臣子啊……”

　　这话是要多自嘲就有多自嘲。

　　而且语气里不无一丝悲凉，皇帝之精明，若非拖着病体，他可能要重大楚开盛，甚至想比肩太宗高皇帝时的盛世吧？

　　然而，确实是想多了。

　　他性子薄凉，寡恩绝情，出手又歹毒，这样的性格也就注定了他要悲剧的收场。



　　眼下已经‘妻离子散’，废的废了，失踪的找不见了。

　　但皇帝还有两个儿子的，一个是张淑妃生的二皇子，已经五岁多了，还有个宁贤妃生的三皇子，亦过了两岁。

　　这病体只要再撑几年，二皇子再大点……也就好了嘛。

　　当然，若能再撑十年，最后是立二皇子还是三皇子，还真不好说了，既然废了长子，就不存在顺位这一说。

　　这大该是皇帝考虑最多的一件事吧？

　　皇帝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所以他现在就是尽自己的余力，替后继之君梳理一遍朝纲，清除一些奸佞；

　　哪天眼一瞪、腿一伸，我死之后何奈洪水滔天？

　　有时候真觉得心累，就想搁开手吧……但实在又不甘心。

　　“小陈爱卿，”

　　“臣在，”



　　陈道玄赶紧跪下听旨。

　　“朕之前就讲过，不吝对有功之臣的赏赐，陈道玄实心用事，忠诚无虞，查案数日便接连有收获突破，朕实慰之，此谕特晋陈道玄为青天司‘提刑案’提举，赏‘团獬’补服，紫蟒腰带，刘振堂府第亦赏与小陈爱卿……拟旨来看。”

　　皇帝话罢，小宫监们迅速行动起来。

　　就提刑案‘提举’这正六品小官来说不算啥，但‘团獬补服’加‘紫蟒腰带’就是极高恩宠了。

　　青天司只有一位身着‘团獬’大补，便是镇抚使罗柄忠。

　　此服的特殊意义更高于‘蟒袍’‘斗牛’这些。

　　它代表着宫中的圣眷，代表着生杀予夺的特权。

　　“臣，谢圣皇隆遇之恩。”

　　“都言朕刻薄寡恩，以为朕不知？朕就让他们看看朕是否刻薄到不赏功臣的地步？一个个尸位素餐也就罢了，还假公济私，贪腐无度，呵呵呵……朕，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朝廷威严法度的，你忠勤用事，朕必不薄待。”

　　“臣虽万死，亦难报隆遇之恩于万一，能为圣皇赴汤蹈火劈荆斩棘，便是微臣之幸……”



　　“……去吧，那个谁，替朕送小陈爱卿出宫。”

　　“奉谕！”

　　假太监真和尚只是躬了躬身，他临时当这个差，说不出的别扭，让他跪是不可能的，他只跪佛祖，不叩人皇。

　　皇帝呢，甚至连他的名都不知道，只能叫‘那个谁’了。

　　至于圣旨、团獬、紫蟒带要等天使去‘青天司’宣旨时一便送上吧。

　　……

　　眼见就要送出宫了。

　　陈道玄察觉左右再无人，低声讲了一句话。

　　“我明日上午去神禅寺上香，天魔教……进京了。”

　　“……”



　　一边的假太监没说话，却微微颔了下首。

　　出了宫，陈道玄才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趟进宫的目的有两个，一是禀明查抄刘振堂的事，二就是传个话给老和尚，告诉他，自己要去神禅寺了，安排一下。

　　本来，陈道玄没想这么快就去‘护国’神禅寺的，但形势迫人啊，今儿惊觉陈府居然是八面漏风的筛子，人家都把人安排到太太身边，太太又安排到自己身边。

　　若非绿绮出现，微露一丝丝破绽，又因陈道玄脑洞够大，否则都不可能琢磨透那些阴私。

　　实际上，陈道玄也是在诈绿紫二婢，他不可能确定人家两个娇滴滴的小女就是‘天魔教’派出的暗间。

　　但他是深深产生了一丝恐惧的，陈府有，杨府亦有，那其它勋贵豪爵府第就没有吗？

　　这么一想就更恐怖了，‘天魔教’在暗中经营，可谓无孔不入，不说宫外吧，只怕皇宫中也有吧？

　　想到这里，陈道玄都想抱着脑袋逃出京城去。

　　你在明，人在暗，你刚开始混，人已布局数十年，这还玩个屁啊？魂穿的又如何？照样叫你死的够难看。



　　若非福至心灵临时拜了个师傅，那就不是二婢跪自己，而是自己跪绿紫二婢了吧？

　　现在看来，天魔教也非无忌惮，更非一家独大。

　　至少，帝京城外还有‘乾坤山钦天峰神禅寺’令其忌惮。

　　再就是朝局大势，也不是派几个婢子混进府来就能够左右了的，但她们传递消息什么的还是非常厉害。

　　许多事就是在不经意间被改变的，小觑这些‘天魔婢’肯定注定要失势甚至丢命的。

　　现在想来都惊出一身冷汗，老和尚，真是一张王牌啊。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青天司提刑案副提举官陈道玄实心用事，忠诚无虞，于废太子失踪一案查办缕有突破，朕实慰之，此谕特晋陈道玄为青天司‘提刑案’提举，恩赏‘团獬补服’赐紫蟒腰带，另赐已查封之刘振堂府第一座，钦此！’

　　“臣谢圣皇隆遇……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道玄起身接旨。



　　已有小宫临奉上‘团獬补服’‘紫蟒腰带’‘刘府契书’这些物什，一边的獬卫们赶紧接过来。

　　宣旨的内监对陈道玄半躬为礼，笑咪咪道：“恭喜陈提举呐，杂家回宫复旨了……”

　　“杨勇，封银拿来，”

　　陈道玄接过杨勇递来的封银，塞到了内监手中，升官旨意哪个不爱听？封银就是惯例，50或100两不等，且是银票。

　　平时打赏十两二十两的就是银锭了。

　　“多谢陈提举。”

　　内监的脸都笑成了一朵Ｊ花。

　　送走了这些宫监，陈道玄再次升官的事传遍‘青天司’。

　　下面人能不议论？

　　这才几日？



　　姓陈的纨绔这是要逆天啊？

　　先是‘都监官’，没一日就升了‘副提举’，再在抄了前提举刘振堂的家，他自己倒成‘提举’了，皇帝更把刘府赏给了陈道玄。

　　你说你赏给谁不好？

　　非要赏给陈道玄？就是告诉世人这是陈道玄该得的吧？

　　实则，皇帝此举正是刻薄寡恩的表现，你这一赐不是叫人骂陈道玄吗？

　　可能这种事皇帝都做的顺心由手了吧？张口就来。

　　而灭人家族、夺人府第的臭名就是陈道玄的。

　　陈道玄呢，只能‘谢恩’。

　　谁爱骂就骂吧，反正老母猪一秤了，眼下就是与皇帝互相利用，相爱亦相杀，你拿我当刀，我借你上位，各取所需。

　　等到‘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时，再计较，皇帝你未必就是能笑到最后的那位。



　　陈道玄能怎么做？

　　不叫‘飞鸟尽’，则良弓不得藏；

　　不让‘狡兔死’，则走狗不可烹；

　　所以，这趟进宫陈道玄压根就没提‘汪公公’这个茬儿。

　　死了吗？

　　你不问，我就不说。

　　你问了，我都未必说实话。

　　你有你的张良计，我有我的过墙梯。

　　反正你现在得用我，我就慢慢熬你，你不是快死了吗？

　　嘿嘿嘿……大不敬啊，大不敬。



　　陈道玄撇撇嘴，无声一笑，进去换‘大补服’了。

　　……

　　‘团獬大补’，独脚獬团于胸正位。

　　那叫一个威，那叫一个靓。

　　金丝皇线绣的边，领口、袖口、襟摆统统都是皇线金丝。

　　独脚獬都是皇丝密织而成，明黄明黄的扎眼。

　　双臂上的立獬如是，獬头在肩膀上。

　　就这身儿，在衙厅坐事时都不想披大氅，威风的紧。

　　然后是腰间的‘紫蟒带’，带宽三寸，金线绣蟒，不过仔细看，蟒爪是四趾，区别于皇帝的‘五趾’。

　　就这，已经满满的权贵感了。



　　没说错，‘团獬’代表的就是‘权贵’，且是特权之贵。

　　你就算是‘公侯伯’的贵爵，可你手里没权。

　　而‘团獬’在身，就是皇权特许之贵。

　　青天司的‘镇抚使’罗柄忠是何等张扬？是何等跋扈？他身边一个小獬卫都拿鼻孔看五品官，就这般拽，你服也得服，不服还得服。

　　时至今日，令满朝惊惧的‘青天司’居然出了第二个团獬大补的新爪牙，‘提刑案’的提举陈道玄。

　　握着‘提刑案’，就等于架空了‘镇抚使’。

　　因为‘青天司’所有的缉捕抓人之权都掌于‘提刑案’。

　　提刑案就是青天司‘第一案’，其它五案都要看提刑案提举的脸色，‘镇抚使’若拿不住‘提刑案’大权就废了大半。

　　‘提刑案’新提举陈道玄被赐‘团獬’大补，紫蟒腰带，分明是皇帝要分‘青天司镇抚使’罗柄忠的权啊。

　　实在是罗柄忠只赐了‘团獬’补服，未赐‘紫蟒带’。



　　‘紫蟒玉带’非侯爵以上不赐。

　　实际上，除了‘武陵侯’杨宗瀚被赐过‘紫蟒玉带’，别人谁都没有，连四大国公都没有。

　　这又说明一个什么情况呢？

　　难道是皇帝糊涂了吗？

　　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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