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6章 落魄侯孙
日暮夕霞满穹粉，又是一日夜降临。
下值时，刘三坤已带返晃节，陈道玄叮嘱他今夜加值，派心腹守好晁节，不许任何接近，罗镇抚也不行。
‘本官有御赐金牌，你执行军令便是，除非圣皇亲临你再让道，明白吗？出了任何错漏本官一肩担之。’
有陈道玄这句话，刘三坤自然谁都不惧。
陈道玄就带着杨勇、马朝飞等数人直奔高彦彬家。
有马朝飞带路，很快来到了西市‘延贤坊’，这里住的尽是些平民老百姓，也有在衙内做事的小官吏。
相对来说，东城诸坊要比西城诸坊更繁荣些，帝京有东贵西平的说法，权贵官宦和富绅豪门尽在东城。
高彦彬虽为‘青天司’的正七品‘都监’，可青天司太遭人恨，所以他这个正七品一点不显现的什么。
而高氏祖上也是封过侯的，但在其祖时期因为站错了队被夺爵，收回了御赐的丹书铁卷，后两代就没落，他本人也够争气，凭借武艺高强，拿下了武举第三，但未被选调入军营，而是进了‘青天司’做个‘都监’。
偏偏高彦彬又和上一任‘提刑案’的提举大人有些家族旧谊，颇受照顾，他在青天司做的也就顺顺利利，去年那位不知犯了什么事被革职，发配去了云贵之南。
而上来的刘振堂就看高彦彬不顺眼，经常寻他的茬儿，若不是有‘文吏案’张东诚秉公处事，三两番替高彦彬说话，只怕他这个‘都监’早坐不稳了。
一路上，马朝飞把这些情况都跟陈道玄讲了讲。
等到了高宅门前，陈道玄对高彦彬又或文吏案提举张东诚就有了一个较全面的认识。
“沛德兄，开门，我是马煦炎，副提举大人来寻你有事……”
马朝飞，字煦炎；高彦彬字‘沛德’。
“是煦炎老弟？稍等……”
就听宅内传来一声回应，脚步声蹬蹬而至。
很快宅门开启，就见一条八尺多的大汉迎门而立，脸孔白净，神情却显得十分刚毅，浓眉、虎目，也堪称是一表人才吧。
“还不快见过副提举大人？如今圣皇降旨下来，废太子一案由副提举大人全权掌总，调派提刑案全员，另外还有好事呢……大人，这便是第七房都监高彦彬，他武艺超群，曾是武举第三，有万夫不挡之勇……”
呃，又一个‘万夫不挡’之猛士？
陈道玄就侧首睇了一眼杨勇，你也‘万夫不挡’。
杨勇无声一笑。
武勇谁高谁低，要过招才知，不是一句万夫不挡的词就能概括的。
“高彦彬见过副提举大人，怎劳大人上门？让人传个话来，卑职敢不进衙听命。”
高彦彬赶紧躬身施礼说话。
陈道玄也是一笑，同样朝高彦彬拱了拱手，“听闻你被刘提举训斥在家待罪，本官也不好直接召你来，所以便叫马煦炎带路来了，有些事眼下还不好说……来你家谈就更方便。”
“呃，大人快快请入……”
另外还有三四个獬卫，他跟身后的。
但陈道玄吩咐他们，“有劳几位稍候吧。”
意思就是叫他们在宅外门等着。
毕竟有些话不是能对所有人说的，得有防人之心。
“遵命。”
大冬天的，把这几个扔外面，是挺不厚道。
入到院中，看到这‘正七品都监’的宅子，陈道玄就有点心酸了，如果是文官七品，三年十万雪花银是肯定有了，但是武官七品，又不掌多少权，穷的很呐。
高家还是落魄侯门，只是两代下来越发精穷。
他因入了青天司，府衙出具‘另籍文书’准其从祖籍中分出来立家，一般人家是不准另籍的，就拿帝京百姓来讲，每户平平均均都十几口人，因祖孙三代在一个户籍上，不准‘分房另籍’也是为了好管理。
便是许多的官宦勋贵之门也是祖孙三代住在一起，分房另籍的都被视为‘不孝’，或有其它原因。
不另籍就不可蓄私财，若蓄私财也是大不孝之罪。
凡此种种相关一个‘孝’字。
高彦彬年龄才不到三旬，约摸也就二十七八最多，单进小院的主屋檐下，站着一个布衣木钗的少妇，她大腿边上靠着个大眼睛的五六岁小萝莉。
少妇肯定是高彦彬的妻子，小女孩儿必为其女。
“见过大人，快快进屋吧，外面冷。”
只见少妇裣衽为礼，一边挑起棉门帘要让人进屋。
陈道玄丝毫没有托大，抱拳拱手沉声道：“陈道玄见过嫂夫人，小丫头叫什么名啊？是沛德兄的千金？”
高彦彬忙道：“回大人话，正是小女若萱，”
那小女孩子居然有样学样，小手提着布裙摆，微一福道：“小女见过大人，请大人入屋。”
小萝莉声如黄莺娇脆，还带丝奶声奶气，萌到了极点的感受。
陈道玄不由哈哈大笑，他见小孩布棉衣十分纯朴，下裳还有大块补丁，可见高氏处境穷团，心下不由生出怜悯，“来来来，给叔叔抱抱……”
他上前就把已经张开双臂的小女孩若萱抱起。
高彦彬与妻子都不想女儿这般会来事，张臂以待？弄他们的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苦笑不得的。
而马朝飞和杨勇却看到了陈道玄‘礼贤下世’的一面，居然丝毫无世家纨绔子的倨傲骄妄。
小萝莉若萱自然而然盘箍住了陈道玄的颈，大眼睛忽眨忽眨的盯着陈道玄看，实在是陈道玄太俊。
然后若萱就暴出一句让所有人没防住的话来。
“叔叔，你真好看。”
噗，有人喷了。
杨勇干脆把头扭一边。
高彦彬夫妻俩都面红耳赤的，臭丫头你瞎说什么？
哪知小女孩儿擅察颜观色，见父亲表情不对，明显就急了，大大的小美眸里瞬间有水雾蒸腾而起。
现场气氛的确有些尴尬。
马朝飞都不用憋笑了，他是怕这纨绔子净街虎恼羞成怒了发作一通，所以剩下的只是有担忧。
哪知陈道玄又哈哈一笑，还轻轻刮了一下小若萱的鼻梁道：“叔叔也知道自己很俊，不过被你这一夸，叔叔还是有点害羞呀……哈哈哈哈！”
从魂穿以来，陈道玄还是第一次笑的如此开怀。
他这么一讲，立即把其它人都逗的失声笑出来。
就听陈道玄又道：“你长大了，一定要找个比叔叔还要俊的夫婿哦，哈哈哈。”
“好，叔叔。”
若萱见大家都笑，痛快的答应下来。
此时，高彦彬夫妻俩心里却充满了感动，这么多年了他们没见过如此‘上官’，居然亲民至此？
甚至明知这可能是人家收买人心的手段，他们都觉得无以为拒。
夫妻俩不由对视一眼，这年轻人，不得了啊。
这时，陈道玄把若萱递给了她父亲。
他顺手从自己襟下荷包里掏出一块足有二十两的银锭塞到了若萱手里。
“大人，不可……”
高彦彬都急了。
高妻也忙道：“大人，这个太……”
但是陈道玄正色摇摇头，攥住若萱攥着银锭的小手轻轻晃了下，“去去去，跟你们不相干的，这是我给孩子的见面小礼，快过年了，让你母亲扯几尺布给小美女做两件新衣裳，不当个事，对了沛德兄，这院是……”
“回大人话，是卑职租人家的……”
租的？
另出之后，连房都买不起？
陈道玄的脸孔更严肃了，上下左右瞅了瞅这房这院确实是平民的。
“大人，您请入屋吧，这天冷的。”
高彦彬把女儿递给了妻子又说。
“是啊，大人，入屋吧。”高妻也补了一句，此时她已经热泪盈眶了，有时候不是要上官多关照，哪怕是一句话都能暖人心窝子。
“不用，嫂夫人带若萱进去吧，别再把孩子忽闪的生了病，我与沛德兄就在院子里说两句话便走。”
“这、这岂是礼数？夫君，你快劝劝大人……”看得出来，这高妻也应该中名门闺秀，只是跟着夫君受了这份罪吧？
“大人……”
高彦彬再次拱手为礼。
但陈道玄坚定的摇摇头，打出‘请’的手式叫高妻抱着孩子进屋。
“真的不用，嫂夫人和孩子进屋吧。”
“夫人，你就进去吧，我与大人说话……”高彦彬睇了眼色给妻子，高妻不再强劝，抱着孩子返了屋。
这边陈道玄却没说什么，只是掏出了御赐金牌。
高彦彬大惊，忙单膝点地跪下。
马朝飞、杨勇如是，一起跪了下去。
“都起来……”陈道玄收了金牌，压低声道：“沛德兄，本官只是告诉你，跟着本官做事，无须有太多顾虑，出了任何问题本官承担，你们只管做事……”
讲到这里，陈道玄手朝外指了指，声音又低了几分道：“有些话，不好讲，煦炎你留下来与沛德分说，包括案情种种，在明日之前盯死那个人，由沛德带第七房的獬卫去……明晨本官入宫请旨就办他……”
马朝飞立即回应，“卑职明白，请大人放心。”
高彦彬反而是一头雾水。
不过陈道玄未再多言，与杨勇两个人先行离去。
让马朝飞留下来与高彦彬说明诸多情况是很有必要的，不然人家会有一种被当刀使的感受。
将目前本案情况都讲清楚，高彦彬就不会想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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