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彼时清风徐徐，车过林荫道，正值青春年少。
期中考试公布成绩的日子，校园里几人欢喜几人愁。
孟骄侧身靠着墙，坐在最前排的座位上，焦灼地等待。目前只有英语试卷还没有发了，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如果他最擅长的英语都没考过沈郁之的话，这次期中考，他全军覆没，没有一门学科分数比沈郁之高。
之前放出的狠话，这几个月的努力，都成了个屁。
“阿骄，你别这么紧张嘛。”夏子珩倾身，勾着孟骄的脖子晃了晃，嬉笑道，“瞧你，身体邦邦硬，放轻松点。比不上咱们班常年霸榜年级第一的那尊神，这一点都不丢人。”
“滚！别说不吉利的话，英语分数还没公布呢。”孟骄不爱听夏子珩这话，把他胳膊甩开。总分比不上，那就算了，他下回再接再励。可门门比不上，最擅长的英语都比不过，这就让忿忿的孟骄想不开了。
“来了来了来了，课代表来发英语试卷了。”靠门往外探头的同学，一边嚷嚷一边跑回自己的座位坐好。
孟骄回头看了眼坐在最后一排的沈郁之，猝不及防对上一张面无表情眼皮耷拉的冷脸。明明对方什么表情都没有，可他就是感觉在沈郁之眼里读到了蔑视。
孟骄拿到英语试卷，看了眼，松了口气，成绩非常不错，于是拿起试卷就往沈郁之的座位那儿走去。
沈郁之似乎对试卷对成绩毫无兴趣，慵懒地打了个呵欠，任由试卷搁在桌上，不想搭理的样子。听到孟骄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才很给面子地抬起高贵的眼皮，空洞的眼眸看着眼前的人。
孟骄迫不及待伸头去看沈郁之卷子上的成绩，看到后，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下，确认没看错后，整个人开心地要起飞。
“沈郁之，主课我语文差你二分，数学差你五分，但我英语比你高了九分！你怎么回事，英语用脚考的吗？哈哈哈，我总分比你高，就问你服不服气！我说过要考过你，我说到做到！”
孟骄声音并不大，沈郁之听得很清楚，以及他说话时因为激动，嗓音中微微的颤抖。
沈郁之被孟骄一番语言输出后，才对眼前的试卷有了兴趣，把试卷摊开看了一眼，顿了顿，随后把试卷移到同桌的位子上，把搁在同桌位子上的试卷换了过来。细长的手指在试卷名字处和分数处点了点，像是在给孟骄划重点。
刚劲有力的沈郁之三个字，鲜红的满分数字，刺入眼眶，孟骄头皮发麻，脸颊羞得通红，咬了咬牙，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你挺关心我，每科差几分都这么清楚。”沈郁之开了金口道。
“你还杵我这儿干什么？继续加油去吧。”沈郁之不待孟骄有回应，自顾自把想说的话说完了。
孟骄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道：“好，我这就走，我这就继续努力去。你给我等着！”
沈郁之听完，点了点头道：“好，我等你。”轻描淡写的举止和语调，却有高高在上的皇帝让匍匐脚下的臣子退朝的既视感。
孟骄回到座位坐下，赶走看热闹的甲乙丙丁和想要来宽慰他的夏子珩，翻开试卷一声不吭地订正起来。
沈郁之盯着孟骄后背出神，他看很多东西很多人都提不起兴趣，像是活在黑白电视机里，唯独这个孟骄，那么鲜活，是有色彩的。
沈郁之把试卷放进课桌里，他成绩好，老师对他没有家长签字的要求，况且就算有要求，家里也是没人去签的。除了他有地方睡有口饭吃，好像其他的，并没有人关心。最近，连吃的那口饭，都委托给了外人，一个雇佣的阿姨。
“小沈，明日早饭三明治，阿姨已经做好放在冰箱里了，还有新鲜的牛奶。明日晚上，有什么想吃的菜？阿姨明天去买。”
沈郁之孤零零地坐在餐桌边，毫无滋味地嚼了嚼，咽下饭菜后道：“都行，阿姨。”
阿姨没多说什么，似乎已经习惯这孩子的冷漠和疏离感，收拾完后，不做多言便离开了。
又是一个人处在空荡荡的房间，让人有点窒息的牢笼。
作业，在等晚饭那会儿，已经全部完成。实在是闷，环顾四周，没什么想做的事。沈郁之想了想，带上钥匙，推门而出。
晚上七八点，外头还是挺热闹的，终是有了些人间该有的温度和烟火气。沈郁之往人多的地方走去，蜷缩的心态，因为熙熙攘攘的人群，略微有些舒展开。
“弯弯的河水从天上来，流向那万紫千红一片海，火辣辣的歌谣是我们的期待，一路边走边唱才是最自在，我们要唱就要唱得最痛快”
颇为洗脑的旋律，响彻广场。
沈郁之好奇地驻足，看着一群中老年人，随着节奏，愉悦地踩点舞动。哦，不对，不是一群中老年人，这不精准。里面夹杂了个年轻的身影，有点突兀，年龄上的，却又很和谐，舞姿上的。他似乎还是个广场舞领队，在前头跳，还时不时提醒落下节拍动作的阿姨伯伯们赶紧跟上。
沈郁之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眼熟，定睛一看，嘴角不由抽了抽，这不是孟骄吗？发现这个后，沈郁之不走了，悠哉地寻了个边上的石凳坐了下来。
一曲结束，孟骄满头大汗。
“阿骄，你再带我们练一遍呗。”有阿姨显然没跳够。
“吴阿姨，你跳得已经很棒了。”孟骄一边竖起大拇指，一边道，“就是‘你是我心中最美的云彩，
斟满美酒让你留下来’这段”
“诶，阿骄，你别唱了，你就正常说就行。”吴阿姨打断道。
孟骄小狗般垮脸，郁闷道：“吴阿姨，你又嘲笑我出走的五音。”
“小伙，你能跳就多跳点，不能唱就少唱点。”旁边的王伯伯打趣道。
“好好好~~”孟骄好脾气地应下，随后把刚刚的话说完，“我一会儿得去复习功课了。吴阿姨，后面你带大家跳吧。就刚刚我唱的那段，动作这样子做，更流畅点。”说完，配合地动起了四肢，演示了一番。
“行，阿骄你去学习吧。我来带大家伙跳。”吴阿姨笑道。
“那我先走了，下回见。”孟骄说着冲大家挥挥手，小跑离开了。
沈郁之看着孟骄冲自己跑来，有点吃惊地直了直身体。
吃惊的何止沈郁之一人，孟骄瞪大了眼睛看着沈郁之，一边用t恤衫撩起来擦汗，一边问道：“你怎么在这儿？学霸不应该在家好好学习吗？”
沈郁之看了眼孟骄露在外面的小腹，以及用衣服擦汗不雅观的举动，伸手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包纸巾递过去，认真道：“我回家后，除了写完作业，不学习。”
瞧瞧这是人说的话？孟骄没去接纸巾，狠狠瞪了沈郁之一眼，伸手拿起搁在沈郁之旁的布袋子，一屁股在石凳上坐下，从布袋子里掏出了语文书。
“你跳舞，真不错。”沈郁之将纸巾放回口袋，突然道。
孟骄不想跟这个说着什么回家不学习，却每次都考第一的人废话。
“我谢谢你咧。”孟骄敷衍地回答，随后翻开了语文书，翻到了《出师表》。
“不客气。”
沈郁之说完这三个字，便不说话了，但也不走，就这么坐着。
孟骄看了几行书，忍不住道：“你回家后不学习，但我要学习。你坐这儿干什么，爱去哪儿玩去哪儿玩，别干扰我学习。”
沈郁之顿了顿道：“我在这儿，透气。”家里，太窒息。外头，陌生人堆里看到个熟悉的人，总是让人更舒适放松一些。
孟骄无语地看着沈郁之，他这逐客令，说得不明显吗？
“你看我做什么，看我背不下来，你看书。”
这个讨厌的人，居然还要教他做事？孟骄简直觉得不可思议。算了，懒得跟他废话，他要行动上努力，迟早有一天，把这个讨厌的人踩脚下。
孟骄闭眼，轻声背诵：“宫中府中，俱为一体嗯”
“陟罚臧否，不宜异同。”沈郁之道。
“嗯，对。陟罚臧否，不宜异同。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有司论其刑赏，以昭陛下平明之理三顾臣于草庐之中，咨臣以当世之事，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额嗯”
“后值倾覆，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尔来二十有一年矣。”沈郁之提醒道。
“”孟骄睁开眼，竖起食指放在唇间，用力冲沈郁之“嘘”了声。
沈郁之配合地转移视线，看着原处高楼发呆。
过了许久，沈郁之侧头，看着街灯下，忘我背书的脑袋瓜，忍不住开口道：“还没背完？”真想听这人说说话。
孟骄从这四个字听出了，来自学霸的记忆力碾压，本就因背得不顺畅郁闷，现在郁闷更甚了。算了，不丢人现眼了，还是回家默默努力吧。
孟骄合上书，放进布袋，正视沈郁之道：“我背没背完，关你什么事？！”
“应该关我的事，我想等你背完，请你喝点东西。”
“我请你喝东西，喝完你赶紧走开，成吗？”孟骄不耐烦道。
沈郁之抿了抿嘴道：“也不是不行。”
“你给我呆这儿别动，我马上回来。”孟骄决定速战速决，赶紧送走这个祖宗。
沈郁之看着回来的孟骄手里拿着的两杯咖啡，微微皱了下眉。
“你喝拿铁还是焦玛？”孟骄两杯都递到沈郁之眼前问道。
沈郁之没说话，随手拿了一杯。
孟骄拿咖啡杯，碰了下沈郁之的：“喝好，走好。”
沈郁之低头，喝了一口咖啡，勉强咽了下去。
“你这个人，连个谢谢都不会说，人家请你喝东西，还一副臭脸。”孟骄数落道。
话音刚落，沈郁之起身，几步走到草坪边，干呕起来。
孟骄震惊，走过去着急得问道：“沈郁之你怎么了，没事吧？”
吐出些东西后，沈郁之似乎才缓过来，拿出纸巾擦了擦嘴。
“你怎么回事，难道这个咖啡很难喝？”孟骄不解道。
“谢谢。”沈郁之后知后觉蹦出二个字。
孟骄又一次大无语，你都喝吐了，你跟我说谢谢？你这是明着讽刺了阿喂！
“没事，我只是闻到咖啡味会想吐。”
孟骄翻了个大白眼，抢走沈郁之手里的那杯咖啡，毫不犹豫丢进垃圾桶。
“沈郁之，嘴巴是用来说话的，用不上可以捐出去！”孟骄完全不理解沈郁之的行为，他张嘴说句我喝不了咖啡，难道他孟骄会给他灌嘴里？
沈郁之看了眼垃圾桶，垂下眼眸，没说话。
“我回家了，你自个儿玩吧！”孟骄说完，大步流星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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