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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古刹幽潭(六)


“生不如死接近正确答案。”任昳的手指按压黄泛的书页,一目十行地扫过密密麻麻的外国文字,翻译道,“这书上写,他在生命的第一个周期,就获得了长生不老的特异能力,外表始终维持着年少模样,起初周围人认为他拥有神之力和魔法。但日久天长,众人对他的崇拜,终究转化为对未知的恐惧,因为他活在他们之间。”

        神应当被束之高坛,不沾风雪烟火,倘若一位神走入人群,和凡人一同受困于饥寒,怀有喜怒哀乐;只是你会衰老病死,他不会,那他就不再是什么神,而是妖魔。

        “他在101岁那年被他的第七代主君驱逐出部落领地,流放到一座雪山脚下……”

        “为什么是流放呢?”封卿问。

        任昳:“这中间的原因过程很复杂,你要知道,人类发明政治以来,就没离开过派系斗争和阴谋构陷。”

        “巫师来到雪山下,那里有一条河流,他饮用河水后不久,肺部产生严重的烧灼感,他在高烧状态下整整昏迷了七天,醒来时他从水中倒影里看见了自己苍老的面孔。他以为自己终于走到了生命的终点,于是安然地躺在石头上等待死亡来临。

        “这一次他昏迷了四十九天,不吃不喝,却依然没有死去。再次醒来,他惊奇地看着自己重回青春的肉身,他不知道这是上苍给他的祝福亦或是诅咒,但他就此开启了生命的第二个周期。”

        任昳翻书的速度加快,这两本书他事先看过,扉页哗哗地翻过几百页,精准停留在他要找的关键内容那一章。

        粗读了两行,他眉头一皱,“太多了,照这么讲下去,天亮都讲不完。”

        这是齐照第一次察觉到任昳的年龄,属于年轻人的特有的浮躁。

        直到这一刻,对方在他心目中的“坏人”标签才彻底摘除;蜕变为一个身份古怪、生活方式特殊的年轻人。

        貌似,好像,无需对此人抱有太大的敌意。

        任昳没有害过他们,仅仅是……处事方式欠妥。这不是说齐照就不讨厌他了,他还是没法对这种人抱有好感。

        “这两本书原先有简体中文版本,不过都被统一回收处理干净了,不然该让你们自己读的,现存的外文版本中西语和葡萄牙语最完整,想看的话就自己去学。”任昳合上厚重的书丢到一边。

        “我大致跟你们说一说,这个长生不老的人,在他16岁到700岁的生命阶段,以巫师的身份生活,无限的寿命和永驻的青春,使他无法长久地待在某一群人中;所以他四处流浪,每一个周期起始时加入,衰老症状出现时离开。周而复始,无穷无尽,他感受到疲倦和痛苦,却对此无能为力。

        “前面我们讲了,汉文化地区的宗教思维,在商周时期已过渡到祖灵崇拜。同样是在这一时期,统治者们纷纷以天命自居,宣布自己的君位是由上天赐予;政治领袖取代了巫师的职能,垄断神权,直接与天神进行沟通。当时巫师的地位仍然很高,但尊神祭祖的主体演变为帝王后,巫——无可避免地退出了舞台,成为历史。”

        江奈:“那他不就失业了?”

        “对,他失业了。但他不能失业,毕竟只有巫师可以光明正大地戴着面具行走生活,而不被人质疑面具下那张永不衰老的脸。好在华夏领土何其广阔,他离开中原,往那些寒冷的地方走,越贫瘠的土地,越信仰神明。然后他去到了喜马拉雅山脉附近,在那里还存续着原始宗教;他在那些地区活动到公元七世纪,也就是唐代。

        “这时候他的厄运又来了,高原的统治者从尼泊尔和唐朝引入了佛教,以制衡威胁到他王权的本土宗教。旧教徒与群巫在一场血腥政变中遭到屠杀和流放,他只好同幸存者一路逃亡,在边远地区和地下辗转。他看着身边熟悉的人一一死去,却什么也做不了,生无可恋的他又开启了流浪生涯。”

        封卿:“好可怜,听起来像勘破了生死和红尘。虽然他的时间没有尽头,可这么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任昳:“他也思考着相同的问题,并去了印度。”

        江奈:“遁入空门当和尚了!”

        齐照不那么热衷于发言,他觉得任昳的讲述包含太多引导性,听者会下意识跟随他给出的信息、情绪推导事件的下一步发展。这是一种隐形的操控思想的手段,你提出的问题和你得出的结论,都是他所希望你获取的。

        “他不仅出家当过和尚,还回内地当过道士;书上写他在十四世纪中叶就抵达过欧洲,和当时的神学家们一起翻译过来自阿拉伯的炼金术文献。”

        “这情节就扯淡了,不好。”江奈摇头。

        任意不置可否,接着说下去:“我们把时间推进到现代。两次工业革命带领人类走入新纪元,科技的高速发展和科学意识的普及,使得宗教彻底丧失了神圣性,变成精神层面的信仰和集体社会活动。一个长久以来,依附宗教赋予的特异性过活的人,面对这样的社会,他崩溃了,生不如死。

        “我们所处的社会,看似包容,实则极端排异;你想戴着面具活一辈子是不可能的。如果你身边有一个人,他四十岁的容貌和二十岁相比,没有丝毫改变,你会怎么想?保养得当?也许是的,但到了六十岁、七十岁呢?”

        “还有dna,指纹,虹膜等身份信息的采录,都是对他安分活下去的阻挠。他暂时是可以凭借过去积攒的巨额财富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可将来怎么办,他的将来还有无数个一百年。他很确信,他的长生,无论放到哪个时代,都是最稀缺罕见、被世人梦寐以求的珍宝。稀有,意味着会带来争端和掠夺,假如他不为此做些什么,等待他的无疑是有朝一日被绑到实验室里,成为手术台上一具可悲的肉段,被人解剖切割。

        “但碍于外貌限制,他不能像普通的人一样无所顾忌地走到台前,所以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这个人很聪明,他在活着的几千年里,把全世界的宗教研究了一遍。他选择了对他而言最简单的方式——他创立了一个自己的宗教,并利用他丰富的知识储备撰写了教义和大量经书,翻译成多种语言在各国传播。”

        任昳把方才弃之敝履的厚书捡回来,“这两本是他亲手写的自传,怎么说呢,连我看完都想见他一面,不谈概念和目的性,仅从文学上来讲,也是很有趣的书了。”

        “呃……什么意思?”江奈绕晕了,“你讲的不是书的内容吗?这两本不是自传体小说?”

        “对于你只是小说,”任昳对江奈道,他的眼睛继而转向齐照和封卿,“但对于你们两人,这是现实。

        “这个人创立的教派名为fihna,在一种失传古语言里是「凋落」的意思;中文名作升仙教,他宣称自己是数千年来唯一习得升仙术的凡人,跳脱了出生老病死轮回的六道之苦,肉身不殒、灵魂不灭。如今他功德圆满,决定将自己余下的寿命分享给世人,为他们化灾避祸,解除病痛。”

        齐照:“真的有人会信?”

        “不要太高估人了,人的本性是趋利避害、贪生怕死,病入膏肓的人哪怕只有一线希望也会倾家荡产一试。”任昳说,“我跟你们讲的这些,是经过我多年调查考证的结果,也包含了猜想和推论。”

        也就是被你筛选重组过的信息。齐照的目光落到那两本书上,他认同学习的重要性了,只有通过学习才能获得第一手资料。

        “不过你们别全信啊。”任昳讪讪道,“事实上与这个人相关的文字记录并不多,根本没有人见过他;这两本书的内容可能是真,可能是假,又或许半真半假。”

        江奈说:“我不相信……哪儿有人能活几千年啊。”

        “这个问题非要深究的话,不是没有可行性。病弱老化是人体内废物毒素积累导致的器官衰败,假如一个人拥有特殊的免疫系统,他的人体细胞能够完美再生,百毒不侵,他就可以躲过衰老。”

        江奈悻然道:“那这就是一篇软科幻小说了。”

        任昳:“无所谓,不管这个人是否真实存在,他是不死者还是学识渊博的幻想小说家,他都成功了。升仙教是一个真实存在的组织,得益于内地严格完善的审查制度,和对邪/教势力的严厉打压;该教派未能在大陆地区传播开来,上个世纪末苗头刚露时便被扼杀在摇篮里,相关书籍宣传册全被焚毁封存。这也是为什么,你们看到的教徒都是外国人。”

        齐照立刻想起逃跑的那一晚,问:“那两个外国人?”

        任昳回望他,“嗯。”

        “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随便杀人?”齐照激动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一早告诉我们?”

        “不知道。”任昳苦笑道,“我说了,很多事情我也不清楚,我一早告诉你们,你们会信吗?你们想刨根问底,我也想啊。警方那边提供给我的线索是,聂笑寒近期有几笔汇往境外的大额资金去向不明;他和那群人的关系,不像表面上那么干净。

        “有一点我可以确定,他们千里迢迢来到内陆,目标绝不止是聂笑寒,主要是为了你们两个。”

        封卿:“我们?”

        “这才是我想知道的。”齐照说,“你绕了一大圈,总该说关键点了,这跟我和封卿有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任昳百般无奈,“升仙教只在地下流传,组织的保密工作做的非常好,等级森严,每年集会只有教内少数精英能参加,我又不是间谍,截获不了他们的情报。就我了解到的,升仙教的教义中有很残暴的一部分,杀戮是对叛徒的处刑手法之一。

        “其次是……写书的这个人,他在一个生命周期结束时,会渡过一段艰难脆弱的时期,他身边的人要帮他举行某种仪式,保证他能顺利重生;这个人精通占星、扶乩、通神术等各教各派的占卜术法,我推测是他算出了你们两个人的出生,和这种仪式有关,所以要抓你们去做别的用途。”

        齐照:“你一直叫他这个人,他没有名字吗?”

        “相反,他有太多名字,我不知道叫他哪一个。”任昳看一眼窗外,“快天亮了,我还有正事要做,今天先讲到这里。”

        齐照跟着任昳下楼,穿过黑寂清静的庭院,飞蛾扑着夜灯。

        形势逆转了,变成他追赶任昳,想从对方嘴里撬出更有用的信息。

        任昳去了那间放有巨大陶缸的禅房,并轻车熟路地爬上木梯——

        齐照叫住他:“你要干什么?”

        任昳的两条腿伸进黑洞般的缸口,被他一喊半身坐在缸口边缘,对他道:“这座寺庙底下,有升仙教留在境内的教坛,简兴在下面等我很久了,我要去找他。你要还想知道更多,就跟我来吧。”

        “喂——”齐照刚出声,就看任昳跳了进去——

        他的耳边瞬间响起那句话:你能忍受心中有疑问,却永远不去寻找答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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